大门打开,门里探出一颗小小的脑袋,孩子抬起头看着一身官服的唐仲白,一脸惊慌地问道:“你,你找谁?”
唐仲白见是一个孩子,微笑道:“小弟弟,你家大人呢?”
“我家只有我和爷爷,他病了。”
“我能进来吗?”
男孩敞开大门,放唐仲白进入院子。
这座小院很小,只有两间房,挨着大门是一间破破旧旧的木板搭的小厨房,在林家奢华的房子陪衬下,显得像是贫民窟。
屋子里传出老人咳嗽的声音,男孩子跑在前头,唐仲白跟着走入屋中。
屋中只有一张床,一张缺了角的破桌子,可谓家徒四壁。
“爷爷,有人找您。”
男孩坐到老人身旁,小手拍着老人后背为他顺气。
老人见到唐仲白,硬撑着身子坐了起来,“不知官爷找我何事?”
“老人家,跟您打听个人,林姝您听说过吗?”唐仲白注视着他的眼睛,不放过一丝反应。
老人诧异道:“她不是死了二十多年了吗?你打听她做什么?”
唐仲白眸子一亮,看来这个老人认识林姝,他拉过来一张破凳坐到了床对面,接着问道:“老人家,您认识她吧?能跟我说说她吗?”
老人稍微犹豫了一下,想到林家已经全死了,他便没了顾忌。
老人眼中有了亮光,陷入了回忆。
他笑了笑,开始讲起了往事,“你别看我长得老,其实我和林家三娘子,就是林姝,我们是一块儿长大的。我年长她几岁,她在家里又不得宠,所以啊,我跟她,还有林家一个管事的儿子,我们三个偷偷在一起儿玩。”
从老人口中得知,林姝生母在她三岁就死了,留下她孤身一人,又不得父亲喜爱。家中姐妹常常欺负她,只有一个管事的儿子护在她身边。
可主仆有别,管事儿子也不敢明目张胆地替她出头。
只有偷偷带她出来,离林家远远的,等到她们都睡下了,才敢回去。
老人家和林家是邻居,日子久了,他就和林姝他们玩到了一起。
年复一年,他们慢慢长大,林姝也生得越发好看。
等到她十三四岁后,她便极少外出,老人只能很长时间才能见她一面。
在外每次遇到管事儿子,他只是唉声叹气,不发一言。
再后来,老人成了亲,跟他们就不再联系。
直到三年后的一天夜里,管事儿子着急忙慌地敲响了他家的门。
当时是他父亲开得门,见到是林家的人,根本没让他进门,这也是在林姝死后他才知道的。
三天后,就听街坊说林姝上吊死在了家中。
管事一家也从林家消失,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见过管事的儿子。
“老人家,您还记得,管事的儿子叫什么名字吗?”
老人敛眉想了好久,才想起来,“噢,他叫云宵。当年我还夸他名字好听来着。”
老人注视着唐仲白问道:“是不是他回来了,还是说他犯了什么事?这么多年了,我一直想跟他说声对不起。”
老人叹了口气,缓缓说道:“你不知道,这么多年了,我一直想啊,如果当年开门的是我,会不会林姝不会死,他也不会消失?”
唐仲白轻拍老人肩头,劝道:“老人家,命运就是如此。您不必自责,如果开门的是您,也许咱们就不会坐在这儿说话了。”
唐仲白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便起身告辞。
外面大门动叩,是唐三找他来了。
临走时,唐仲白偷偷塞入老人枕下一锭银子。
他刚走到门口,男孩跑了出来,喊他,“官差大人,爷爷让我问问您。如果找到了云宵,能不能让他见他一面?”
唐仲白用力点了点头,“好。”
二人从城东离开,直接去了监牢。
酸枣县的大牢在城西南角,南面挨着黄河,西北是长满酸枣树的山岗。
微风吹过,寒气袭人,二人步行走得身上冒出一层汗水。
进入男监,由狱卒领着直奔关押林宵的监牢。
酸枣县监牢里关押的都是小偷小摸的贼人,流动性极大。
如今进入冬季最严寒的季节,家里贫穷些的,夜里少不得摸些东西换钱,填饱肚子。
故此,如今牢里的小贼甚多。
唐仲白走进林宵牢房时,看到的一副景象便是。
许多贼人守在牢门口,跟林宵聊得火热,一脸佩服的模样。
“都回去,看把你们嘚瑟的,一天不打上房揭瓦。”狱卒扬起了手中鞭子,吓唬他们。
这些人也不怕他,后退了几步,目光都集到了刚进来的三人身上。
“唐决曹,您慢慢问,我先忙去。”狱卒点头哈腰道,如今衙门里的人都知道了唐仲白的身份,谁还敢给他脸色看。
林宵看着唐仲白,一脸的似笑非笑。
“怎么,这是要拉我去定罪吗?你们这些官差真是不把百姓的命当命,为了你在乎的人,随意可以牺牲掉我吗?”林宵勾唇讥笑,眼底满是讽刺。
唐三斜依着牢门,眼看着前方。
“噢,是吗?”唐仲白上前走了几步,低声道:“云宵,林家管事儿子。我没有叫错你的名字吧?”
唐仲白左手撑着另一只胳膊的肘,右手放在下巴上做思考状,“嗯,让我猜猜。二十年前,林建飞强迫林姝,破了她的身子后,不堪屈辱,上吊自杀。而你?云宵,你俩自幼一同长大,你又护她良久,林姝越长越好看,你早已对她动了心。你得知真相后,欲要找林建飞报仇,可你的父母拦住了你,连夜带着你离开了林家。”
唐仲白放下手臂,抓着木栏,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机缘巧合下,你认识了卫越安,得知他是酸枣县人,便跟随他来到此地,开始了你的复仇计划。你告诉我,我所说,可有错?”
“是又如何?可我没杀林家人,我嫌他们太脏。”林宵咬牙道,眼底生起了滔天的恨意。
“脏吗?”唐仲白凑到木栏前,小声道:“你收他们那么多的银钱,怎么不嫌脏?要我把账本拿出来吗?”
林宵面色一沉,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唐仲白招了招手,示意他附耳过来,他在林宵耳边低声道:“本来我想,案子了结后,我可以偷偷把你放出去,毕竟林家不是好人,死不足惜。可是你太让我失望了,让我发现了不得不把你伏法的证据。我好奇,你死了,你背后的主子,会不会替你感到可惜?”
林宵的心如死灰,被他发现了账本,就算没有这件案子,他也必死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