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了一夜的他们在天光微亮之时,纷纷打着哈欠,各自回屋睡觉去了。
县里姜唐两家都没有亲人,用不着拜年,大年初一,两家关起屋门,在家休息。
巳时正,姜家的大门被人敲响,齐氏应着从后院匆匆而出,边往大门走边问,“谁呀?”她很是诧异,谁会到她们家拜年?
门外应声的是孩子的声音,“我们来给姜姐姐拜年。”
找大孙女的?齐氏在狐疑中打开了大门,只见大门外站着七八个孩子。
齐氏奇道:“你们是谁?”
一个小姑娘站出来甜甜地喊了声,“奶奶,过年好,姜姐姐在吗?”
“在在在。”齐氏连忙敞开大门,把他们往家里迎。
“谢谢奶奶。”孩子们异口同声地向齐氏道谢,规规矩矩地跟在齐氏的身后往后院走去。
“你们姜姐姐昨日守夜,刚睡下不久,我这就叫她起来。”齐氏笑着牵起了小瑶来到后院西厢房门前站定,抬起手敲起了门,轻声喊道:“沐夏,有人找你,快起床。”
姜沐夏睡得正香,被人打扰清梦,心中不爽,拧着眉头强撑着身子坐了起来,懒懒地问道:“奶奶,谁呀?”
“几个孩子,说是团圆居的。”
姜沐夏一个激灵,彻底醒了过来,她一边应着一边穿好衣服,拾起窗下桌子上的梳子,胡乱理顺头发,随意编了个麻花辫,“呼啦”打开了门。
她随手把门关好,笑着同门外站着的人打招呼,“过年好。外面这么冷,奶奶怎么不把他们请进屋里!”
“我请了,他们非要等着你不可。”孙女出来了,齐氏牵起小瑶和小南走向堂屋。
姜沐夏停下脚步,等着走在后面的大奇和虎子。
“过了元宵,我需要人手整理荒地,每日二十文,你们谁要跟我干?”
大奇一拱手,抱歉道:“我身子弱,姐姐需要人帮忙虎子去便好,我带着他们几个在家里继续编织灯笼。”
姜沐夏没有说话,目光看向虎子。
这个孩子自从那次她提出让他们到育婴园,惹恼了他,一直以来他见到她好像总是沉着脸。不知是心结未解还是对她有意见。
“好。”虎子简单说了一个字便跟着进了堂屋。
齐氏往炉子里添了木炭后,便借口要做午饭,离开了。
走之前,再三叮嘱姜沐夏定要将孩子们留下吃午饭。
“坐吧!?她拿出果子招待孩子们,在寒冬季节,能吃到新鲜果子,孩子们高兴不已。
“姜姐姐,我们就不多待了,过来就是给你和大爷大娘拜个年,便回了。”
大奇说得坚定,她也不强留,应了声“好”后便到东厢房唤来了姜玉舟夫妻和姜玉清。
姜沐夏代表姜玉舟夫妻给每人发了红包,孩子们便告辞离开,小瑶来到前院的厨房,向齐氏道声,“奶奶,我们回了,改日来家里看您。”
齐氏急得放下手中锅铲,急得直呼,“不行,不行,你们得留下吃了午饭再走。”在围布上擦了两把手,拉着小瑶的手,走到院中一再挽留。
“不用了奶奶,我们得回了。”孩子们规规矩矩的手拉着手,向众人告别后,又结伴离开了姜家。
齐氏满眼的遗憾,等人走过多了,她才把姜沐夏拉到灶边,这才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他们是一群有志气的孤儿,住在城北靠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
齐氏忍不住唏嘘道:“真是难为了他们,这么小的年纪。我看最小的才五六岁吧!”
姜沐夏点头,随后把他们经历讲给齐氏听。
齐氏愤然骂道:“天杀的拐子,早晚会得到报应。哎,你军大娘家的红欣怕是找不回来了。”
姜沐夏沉默,想起卫东传来的消息,只怕姜红欣凶多吉少。这个消息她不敢告诉军大娘,她怕她接受不了,病情加重。
她上前夺过齐氏手里的锅铲,无奈地道:“奶奶,我把您接到家里,是让您享福的。您一大早就开始忙活,跟在村里有何差别?”
“当然不一样,在这里干活我是开心的。”齐氏夺回锅铲,把她往外撵,“你回去睡吧,饭好了叫你。”
“不睡了,我陪您做饭。”
路朝云换了件爽利的衣衫来到厨房,撸起袖子便去洗菜,“咱们一块儿做,也快些,千岗说这些年他一直在外,想去城北的枣神庙里拜一拜。他说莲蓉这胎怀得辛苦,枣神庙很灵,他去拜一拜,求枣神保佑她们母子平安。”
齐氏叹气,“老大一家就千岗是个好的,其他的……”她摇了摇头,对大儿子失望透顶。
午饭过后,齐氏、路朝云夫妻带着姜千岗步行去往城北拜神去了。
姜玉清带着几个小的在家里关上门睡午觉。
年初二,从唐家借来了马车,姜家五口驾车驶向城北兴安镇路家村姥姥家。
路朝云心中念着多年没见过面的侄子,他一个在郡里也没个亲人,只怕也是过得艰难。
路新宁可是她们这个家族最有出息的孩子,身在郡里任职,事务繁忙。今年不见他,只怕以后见他更难。
过了立春节气,吹在面上的风不再刺骨,沐桃和沐阳扒开两侧的车帘,探着头看路边的风景。
整个冬日两个孩子都被拘在食肆,虽然进入十一月份开始顺着渡口跑步,每日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哪有心情顾得上环顾四周的风景。
“大姐,你快看那边河沟里有个刺猬在打洞。”姜沐阳扯着姜沐夏的袖子,欢快地叫着。
姜沐夏笑着点头,只听他又叫道:“呀,那个洞里游出来一条蛇,天啊……刺猬缩起来了……”
母女俩个看着他大呼小叫的样子,唇角止不住的上扬。
车窗这边姜沐桃倒是安静地看着流动的枯树小草,扬着一张笑脸,伸出手来感觉着初春的风云流转。
马车驶到路家村南河沿上,路朝云掀开前面的车帘,嘱咐姜玉舟,“咱们先去一趟坟地,初三我就不来了。”
随后马车转了个弯向北走了一里地,停到了一片田地边上。越过田地便是一片树林,树林边上是错落有致的坟包。
在她们来之前,已有一辆牛车停在路边。
路朝云掀开车帘,目光落到跪在一个坟包面前烧纸的妇人身上,长吁了一口气,心中感叹,她年年来,年年只敢来到坟地,年年不敢进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