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回来了。”她刚踏进唐宅,便听到唐仲白的声音从堂屋里传来。
“对。”
她小跑着进了堂屋,只见唐仲白坐在饭桌前,桌上两菜一汤还有两个炝面馒头。
桌子正中是一个大大的冰鉴。
他看到她来,打开冰鉴倒了一碗冰梅汁,推到她面前。
“看你热的,快尝尝。”
姜沐夏并不客气,举起碗一饮而尽,连呼“痛快。”
“好喝也不能多喝。”唐仲白把冰鉴收好,递给她一双筷子,“吃饭吧,咱们边吃边谈。”
“你们动作还挺快,我从城北经过,见街边已没了灾民的影子。义兄为他们诊断过没有,可有异常?”
前两日她闻到的滔天臭味,里面定有死尸,炎热的天气到了晚上蚊蝇密布,蚊蝇咬过人,病毒人传人,很快就会发展成为疫病。
“徐兄说,今早会给我结果。都快过辰时了,也没见他的人影,许是没有发现异常吧。”
唐仲白拿着筷子的手停了一下,他心中也不确定,这个时候,他倒是不希望徐达出现在家中。他怕从他口中听到不好的消息,也担心他的消息传来的晚了,延误百姓们的病情,心中非常矛盾。
“没有就好。那些外乡的人跑到咱们县里,城北的百姓没有闹吗?”
“他们倒是想闹,每日都按时给他们发入饭食。曹君安日日守在那儿,他们敢闹,那家伙就敢断了他们的供应。”唐仲白提起那个妖冶的男人,直觉周围的气温都低了几分,浑身直发冷。他小时候也不是这个样子,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变得怪里怪气,让人看着不舒服。
“他可靠吗?”姜沐夏对他印象极差,她两世都未见过这样的人,她的直觉告诉她,这是一个不按常理出牌之人,一个不留心,便会折在他手里。
唐仲白喝了口米汤,没有说话。
因为他也不清楚,两人多年未见,中间的这些年,也从未有联系,他不知道他去做什么了,多年后再见他就是这副样子。
这次清欢居设立粥棚,是他自发的,未曾在衙里报备,出了城北之事后,他倒是自告奋勇,主动冒着大太阳跑到粥棚一眼不眨地盯着。
他只当是出于儿时的情分,帮他分忧而已。
姜沐夏抬眼看了看他,见他面无表情,识趣地转换了话题。
“我昨日去天玑朝观,那些侍女不知去了何处,一身脏污,很累的样子。她们只怕还要闹出乱子,你要小心些。”
“她们的事,我不许你掺和进去。青衣门的人暗中盯着她们,发生意外会来禀报,你就安心照顾二舅一家便好。”唐仲白很严肃地叮嘱她。
自从他被蛊虫咬了一口,险些丧命后,他对朝观的那些人都提高了警惕。
这些人千里迢迢从南部过来,不可能只有蛊虫这一个手段。
先是给十九子下毒尸体被烧,接着便是断了她们去往别村给粥里下蛊,再烧了她们蛊虫老巢,如今又找到了如何解除蛊虫的方法。
她们用的所有手段都被一一击破,神女怎会善罢甘休。
唐仲白担心的就是她狗急跳墙,用恶毒的手段把手伸到姜沐夏身上,他可就没法活了。
他不放心又加了一句,“等二舅一家的蛊都解了,你们全都回到县里来,路村太不安全了。”
“好。”
姜沐夏爽快地应下来,半个月的时间,足够姜红欣恢复伤情。
既然劝不了她,便顺着她,帮她把伤养好,以后的事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她正好有借口到朝观里走动,探查侍女的动向。
她给他夹了一筷子清炒鸡蛋,“你多吃点,身子要紧。”
姜嬷嬷端着一盘子凉拌青瓜走进来放到桌上,笑道:“这是夫人从京城里送来的种子种出来的,你们尝尝。”
她站着没走,等着他们品尝后,给予点评后才肯放心的样子。
姜沐夏没有注意到,姜嬷嬷看她的目光中有些心疼,这个孩子还不知道家里发生了何事。
这个话不该她说,只有等她回到家中自己发现了。
她十分庆幸公子这几天都忙着公务,对隔壁姜家发生的事一无所知,不然只怕不好向她交待。
姜沐夏夹起一筷子放到口中,浅尝一口,有些酸。里面加了蒜汁,还有些辣。再嚼更多的是青瓜的甘甜爽口,她边嚼边点着头直夸好吃。
“嬷嬷,麻烦您留些种子,来年我也种一些,太好吃了。”
“好好好,我留,我多留些。”她笑着出去了。
一个小插曲让两人之间的气氛好转了起来,见他不肯吃,她夹了筷子放到他的碗里,“你尝尝,真的很好吃的。”
“好吃都留给你吃吧,我常吃。”他端起面前的汤碗一口气喝个底朝天,把余下的馒头和菜都推到了她跟前。
让姜沐夏哭笑不得,“我在舅舅家吃得饱,吃得好。你这是把我当什么了?我吃不了这么多的。”
“不行,你看你瘦的,眼眶都下陷了。”
这人还真是不会说话,什么叫眼眶下陷了,这是在说她老了吗?
知道他是关心自己,并未计较,她一大早便从家里出来,一口饭菜未吃,着实是饿了,拿起一个馒头就着饭菜,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细细想来,自从她去年秋末到渡口上工后,在饭食上再也没有亏待过自己。
看来,还是得靠自己的双手,活在别人的鼻翼下,事事看人眼色,哪怕那人是至亲的亲爷爷。
也不行。
她吃完饭,便告辞。
“我好久都未回家看过了,今日先回家,改日来看你。”她走到门口,心中不安,回过身来对他说,“你最好找义兄问个明白,疫情一来,一发不可收拾。早发现早控制,现在酸枣县能指望的人只有你了。”
“我明白。”
姜沐夏走到院中,被姜嬷嬷叫住,“你先回家,等回路村时,来家一趟,我有东西给你。”
她目送着姜沐夏的眼神中,满是担心,这个孩子性子恩怨分明,不知见到她厌恶的那个人,会作出怎样的过激的反应。
唐仲白走到她身后,瞅了她一眼,不解地问道:“怎么了?”
“你先别走,姜家怕是要发生大事,你得去劝一下。”
“什么事?”唐仲白不明白,如今姜家一家都待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路家的人虽在,可她是知道的,还能发生什么大事?
“姜家爷爷住在她家。”姜嬷嬷眼底的暗淡一闪而过。
“什么?”唐仲白惊道:“他还敢来,他有什么脸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