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年前我五岁,亲眼目睹了我的父亲被岭南王的人虐杀而死。
我父亲刘参是武朝的车骑大将军。十年前奉旨到岭南驻军,主要职责便是监视着吴俊的一举一动。我与母亲随他同往,我们住在城中,父亲每日往返于城中和军营。来到岭面的前半年,日子过得平平淡淡,父亲日出而出,日落而归,我们一家过得十分幸福。
来到岭南的头年冬日。那日天气阴沉,北方呼呼地刮。母亲劝他歇息一日,父亲却惦念着营中的兄弟。不顾母亲的反对执意前往,果然过了午时便开始落雪。
雪越下越大,母亲担心的守在门口,期盼着父亲早早平安归来。
我记得那时徐大哥带着师妹借住在我家,心儿姐姐陪我在后院堆雪人打雪仗,我们两个玩得非常开心。徐大哥被家中管事叫走,躲在后院卧房里叽叽咕咕不知再说些什么。
天气渐暗,我见徐大哥从后院马厩里牵出一匹马,从后门溜了出去。我那时候年纪小,只觉得在大雪天骑马一定很好玩。
天色越来越黑,雪花大片大片地落到地上,那时雪已没过脚踝。
我找到心儿姐姐,骗她说见到徐大哥骑着马出去看雪景去了。
心儿姐姐心思单纯,我们躲开母亲的视线,偷偷牵了一匹马带着我顺着马蹄印跟了过去。
坐在马背上抱着心儿姐姐,北风吹着我的脸,雪花落到我的脖颈里,虽然很冷,但是有雪花和心儿姐姐的陪伴,我很开心。
因为雪大,马走得很慢。出了城来到城外十几里的丛林旁,我们听到有打斗的声音。心儿姐姐慌忙跳下马,牵到林子里拴好。把我抱下来,叮嘱我千万不要出去。她则匆匆往打斗之处跑去。
那时天虽然完全黑了下来,可在白雪的映照下,眼前的事物还是一览无余的。我年纪小,不知道害怕,更不知道危险就在眼前。
心儿姐姐前脚刚走,我后脚就跟了上去。
打斗场就在丛林边上,我跟上去时,就见一群黑衣蒙面人同父亲和徐大哥缠斗在一起。雪地上还躺着几个被打杀的黑衣人,日日跟着父亲的两个副将浑身是血地躺在地上没了气息。父亲身上布满血迹,衣服也撕破了好几处。
我在人群中没有看到心儿姐姐的身影,正四顾找着她的时候。五个黑衣人围着父亲,突然朝父亲发难,步步紧逼,父亲步步后退,像是没了招架之力。
而离他不远的徐大哥身边同样围着六七个黑衣人,他分身乏术,无法前去救父亲。
我看得着急,正欲出声大喊,背后有人捂住了我的嘴巴。
心儿姐姐附在我耳边小声告诫我,让我千万不要出声。父亲一面要迎敌一面还要顾忌我的安危,他败得更快。
可我眼瞅着他身上被黑衣人一刀接着一刀砍在身上,他得多疼啊,我的眼泪落了下来。
吴寒讲到此处,猛得拍了下桌子,他提劲太大,又引起了一阵剧烈咳嗽。
福子担心上前,帮着他抚着后背,“别着急,慢慢说。”
他喝了口水,捋顺了气息,接着开始讲起后面徐达如何脱困之事。
徐大哥杀出一条血路,帮父亲杀了两个黑衣人,催促着父亲快走。
他们本有机会逃走的,可是我,都怪我,我还是没忍住,从枯草里跑出来喊了一声父亲。
就是这一声父亲,让他分了神,一个黑衣人就是趁着他分神的机会朝他的头上砍了一刀,这一刀让他彻底没了反抗能力。
心儿姐姐拖着我跑到更深的枯草处,我呜呜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捂着我的嘴,再三叮嘱我不让我出声。她把我藏到枯草里用雪盖好,自己跑出去把后面追来的人引向别处。
可心儿姐姐不知的是,我趴在枯草堆里,眼泪哗哗地流,可对面大路上的情景依然看得一清二楚。
好几个黑衣人把徐大哥围住,他无法上前解救。就是这个时候,从路边的树下走过来一个一身白衣的男子,他以黑巾遮面,当时离得太远无法看清他面目。
他来到父亲身边,指示着两个黑衣人,把父亲的,四肢,一个一个切了下来,父亲的血染红了周边的雪,我听到了父亲一声接着一声凄厉的惨叫声。我恨他们,可我无能为力,更恨我自己的无能。
他们砍完了父亲的四肢,开始往父亲身上下手,这次是那个白衣人动得手。
他掏出一柄短小的匕首,在父亲身上一刀一刀划着。划一刀说一句话,父亲开始还大骂着他们,后来伤口越划越多,他的骂声越来越低。最后不知他骂得声音我听不到了,还是他没了力气,再也骂不动了。
我只看到那个白衣人在他脸上划了两道,说了句不自量力,便起身对身旁之人嘱咐了两句,便离开了。
他离开之时,脸上的面巾松了松,我清晰地看清了他的那双似水的桃花眼,我死也忘不了。
姜沐夏和唐仲白一惊,他们听明白了,他口中的白衣人正是此刻躺在地上没了生机的田一。
“福子,你也知道田一吗?”姜沐夏问。
福子摇了摇头,眼中含泪,声音哽咽,“我同公子同岁,那年我也五岁,我同母亲住在府中。那一夜我的母亲也一夜未睡,等我醒来之时,见到的是父亲的尸体。”
“什么?”姜沐夏和唐仲白一惊,原来他竟和面前的少年有相同的境遇,难道他的父亲就是刘参将军的副将吗?
“你的父亲是……”姜沐夏小心翼翼地问,如果是真的,难为他一个孩子从小便有如此惨痛的经历。
“我的父亲是大将军刘参的副将,我母亲如今还跟着夫人在那吃人不吐骨头的魔窟之中。”福子眼中似燃起了熊熊烈火,一腔恨意使他表情狰狞。
姜沐夏从未见过他如此表情,她一直以为他是孤儿,他也一直说自己是孤儿,从未想到他的身世竟如此凄苦,不禁对他多了几分同情和心疼。
吴寒歇了半晌,再次开口。
就在徐大哥也招架不住之时,吴俊带人赶了过来,把黑衣人全数就地歼灭,救下了他。
可是父亲这时尸体四分五裂,早已没了生机。
我见他们救下徐大哥,就想从枯草堆里爬出来找寻父亲。不料被人一把按住,是心儿姐姐跑了回来,她让我不要轻举妄动,等人走后再出来。
我当时不解其意,很久后才想明白,她虽然单纯,可她当时应该就看透了岭南王的本质了吧。
父亲死后的三个月,我的母亲走进了王府,成了岭南王的侧妃。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