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一哭把大家都吓到了。
不料他越哭声音越大,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直哭得肝肠寸断,上气不接下气。
孩子们要上前劝他,被姜沐夏拦住,小声告诉他们,“让他哭吧,哭出来他的心结就解了。”
大家都静静地坐在树下,无声地陪着他。
直到他哭够了,站起身往屋里走去,姜沐夏这才起身告辞。
“多谢姜姑娘。我去后院看了看,竹子长得不太好,不知今年……”
“不用担心。后天就是中秋了,你们在家好好过个节。节后圣上赐给我的千亩良田就要开始耕种了,我缺人手,你们可以过来帮我吗?我给你们付工钱。你跟虎子每日二十文,孩子们每日十五文。你看可行吗?”
经过虎子这么一闹,她跟他们说话的方式改变了许多,凡事要跟他们商量好再做决定。
“当然可以,是我们占便宜了。”
“靠自己的双手赚钱,算什么占便宜。”
她离开时已是亥时三刻,马车刚拐到巷子,迎面便见唐三唐四匆匆向外走。
“怎么了?”
“胡大新家邻居跑过来报信,说是胡大新同她媳妇打架,让我们去劝说呢。公子身份不合适,派我俩跑一趟。”
“什么?胡大新敢打老婆,真是无法无天了他。我也去。”
她把马车从巷子里退出来,拉上两人,往城北奔去。
胡大新家在城北三里处的胡家庄,村头第一家就是他家。
远远地便听到鸡飞狗叫的声音,叫骂声,妇人的哭声中夹着孩子的哭声。还有人劝架声。
听得姜沐夏心头火起,在去雾泉山庄之前,她就发现胡大新对老婆的态度不好。本想着回来后到他家里看望他的媳妇,一时太忙,也没顾得上,没想到竟是这样的机缘巧合。来他家竟是,让她大半夜主动找上门来给他们劝架的。
“唐四拴马。”
她和唐三下了马车就往院子里冲。
胡大新站在西厢房门口指着里面大声呵斥着,一个男人拉着他,一个劲地劝他少说一句。不但没有劝住他,反让他的气焰更嚣张了。
堂屋门口坐着一个老太太,一脸委屈地抹着眼,眼角不时瞧上儿子两眼。
姜沐夏二话不说,上前冲着胡大新就是一脚,“你胆真是肥了,我怎么跟你说得。你媳妇刚生完孩子,你就敢对她大吼大叫了。不想过了,我为你们做主,绝婚吧,绝婚书我来写。现在写,半个时辰就能盖章生效,你就没有烦恼了。你们男人真是可以,没有媳妇,天天想着娶媳妇。娶了媳妇,全家合起伙来欺负人家。胡大新,我就问你,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胡大新只知道躲闪,不敢还手。
邻居男人看得目瞪口呆,这里哪里冒出来的姑娘,长得挺好看,性子这么火暴,冲进来便是一顿打。他更好奇胡大新这身功夫,竟不敢还手,连一句反驳的话都不敢说。她到底是什么来头,粗衣布衫,不像是高门大户家的姑娘。
老太太见儿子被一个小丫头打得抱头鼠窜,气不打一处来,抄起木棍就朝着姜沐夏冲了过来。
“哪里来的臭丫头,敢打我儿子,也不看看我杨老太是何等人物,我儿还是县衙里的公差,你好大的胆子。”老太太年纪虽大,腿脚却快,眼看木棍快打到她身上,胡大新一个闪身挡在前头,棍子硬生生打到了他身上。
“哎呦,你往前凑个什么劲,让开,我非打她不可。”
胡大新一把抓住老娘手里的木棍,夺过去扔到远处。
“娘,您添什么乱。您这一棍子打下去,儿子的差事就没了。她是姜沐夏姜姑娘,县令的未婚妻,皇上亲封的平乐乡君。”
老太太呆怔在当场,“什么,她就是给你介绍差事的姜姑娘?她这么泼辣吗?”
姜沐夏不再理他们,径直走进屋子,一边走一边警告胡大新,“我去问问情况,真是你无理,我不会不放过你,你知道我平生最讨厌欺负媳妇的男人。”
胡大新给唐三唐四递眼色,让帮他说句好话。两人一副早知如今何必当初的表情,根本不打算插手,顿时让他慌了手脚。
姜姑娘的脾气他是知道的,发起狠来真敢剁了他。
站在门口的男人马上让了道,恭恭敬敬把她请到了里屋。
里屋炕边坐着一位妇人,怀里抱着一个干瘦干瘦的孩子,孩子眼角还挂着泪,刚哭完的样子。
胡大新媳妇坐在被窝里抹着泪,见到她唤了声“姜姑娘”后,眼泪噼里啪啦地掉落下来。
“嫂子你别哭,我给你做主。到底怎么回事?”
眼前的人跟元宵节见到的那个膀大腰粗的人完全是两个人,这才生完孩子第五天,她竟瘦到颧骨突出,一双大手肉包着骨头,绝不是三二天瘦成这个样子的。
胡大新双眼是瞎得吗?
姜沐夏看向身边的妇人,她畏畏缩缩不肯说,“姜姑娘,不是我不说。这是人家的家事,我来劝两句,帮香雪带带孩子没问题,实在不便说人家的闲话。”
姜沐夏点头表示理解,能过来帮着带孩子已是难得,确实不方便把人家牵扯进来。
她把眼神放到兰香雪身上,等着她缓解了情绪再向她述说。
这时胡大新跑进来,点头哈腰地向兰香雪赔不是,向她打眼色。
姜沐夏怒道:“别打眼色了,眼都快闪瞎了。本来就瞎,再把眼闪瞎,你让她娘俩怎么办。”
“我问你,你可有打过嫂子?”
惊得胡大新连连摇头,“没有,绝对没有。”
她看向兰香雪,见她摇了摇头。
这才放下心来,如果他真打过媳妇,这个人就留不得了。在她眼中,打女人的男人都是品性极度不端的。这种人她不会用。
“可有骂过她?”
这下他吞吞吐吐不说话了。
“说说今日之事吧,究竟为何?”
“娘晚上不给我做饭。她说生了个丫头片子,没资格吃闲饭。他回来我说于他听,他不相信,反过来怪我搬弄是非,对他娘不孝。指着我们娘俩就开始骂。婆婆不但不劝,还在一旁添油加醋……”兰香雪哽咽地说不出话来。
姜沐夏拍了一下桌子,指着胡大新骂道:“你还是不是男人,这是你老婆孩子,你自己都不心疼还指望别人。无宵节我见嫂子她可不是这个体形,怀着孩子本应是变胖的,她越来越瘦,你瞎吗,看不出来她天天吃不饱吗?孩子能生下来,是她命大,你还嫌弃上了。”
“可,可这不是身为儿媳应该做得吗?我爹走得早,我娘好不容易把我们兄弟拉扯大,她吃了那么多苦,那么不容易。我在外赚钱,娶个媳妇不就是让她伺候我娘孝顺我娘的吗?”
胡大新还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