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沐夏从卫家返回到酒舍,在门口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唇角弯,停下脚步,回头朝着身后的人说道:“柳姐姐,你们先回去吧,我同熟人说句话。”
柳絮儿默默打量立于马前的清俊男子,不留痕迹走过她身边悄声低语,“注意分寸。”
姜沐夏暗笑,这个人可是她师父,她怎么可以对他生出想法。
她笑着点点头,抬步走到柳清元面前。
“想好了?”
柳清元换了整洁干净的衣衫,面部轮廓流畅,眸光清明,“多谢你提醒我。你一个外人都想着要为姐姐出头,我是她亲弟弟,怎敢退缩。不知姑娘何时有空?我好筹谋。”
“嗯……”姜沐夏在心中算着时间,忽然勾唇一笑,向他发出邀请。
“初八是我的大喜之日,不知郎君可否赏脸做为我的娘家人送我出嫁?”
“什么?”柳清元怔住了,他一直以为她同唐仲白是兄妹,他们一家子上京寻亲的。要不,怎么会住在酒舍之中?万万没想到她来京中是为了嫁人。
“所以,那天的他……”
“他是我未来夫君,我们就是来京中成婚的。”
“可,他怎么会将你安排到酒舍里?就算是小门小户,也会租个院子暂时过渡。姑娘,你不会是被骗了吧?”
柳元清眼露同情,几乎要打消了要她帮忙救姐姐的打算。
他可不相信一个自身都保不住的姑娘,能救得了她人。
“怎么?我家酒舍很寒酸吗?我家妹妹从自家酒舍出嫁,还要被人耻笑。”曹君安冷峻的声音传来,盯着柳清元的目光尽是探究,甚是不善。
自家酒舍?他在胡说什么?姜沐夏知他是替自己长脸,可这种不切实际的虚名,她不需要好吗?
当初刘缨提出要在京中为他们两个置办一处小院,让她风风光光从小院中出嫁。
她只是觉得没有必要,她同唐仲白早就商量好了,以后不会在京中常住。
府里,唐仲白有单独的小院,足够他们居住。
万一以后动了来京定居的想法,她可以自己出钱买座院子。
夫家都没人嫌弃,这些人倒是在意她是从哪里出嫁,她无奈摇头。
想要反驳,曹君安却瞪了她一眼,示意她闭嘴。
柳清元却是不好意思起来,怪自己没弄明白便大惊小怪。
“对不住,再下失言了。向郎君姑娘道歉。”
“你是何人,找我妹妹何事?”
刚才柳絮回到房中便告于他,酒舍门外有位俊俏的小郎君拦着姜姑娘,让他快出来看看。
曹君安的心思很简单,他单纯怕是撬兄弟墙角的。
边走边嘴中嘟囔,“这个姜沐夏还真是不省心,先是徐达,又是尹玉生,这次凭空又蹦出来个。兄弟啊兄弟,我还真是可怜你呀!”
故此看到柳清元,他一直没有好气。
“噢,我是为姐姐之事,求姜姑娘帮忙的。”
“你姐姐?”
曹君安疑惑,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怎么又冒出来一个姐姐?
姜沐夏将始末简单说于他听,不想曹君安勃然大怒。
“窝囊玩意,被个小妾玩弄于股掌,打压原配,还真是让人大开眼界。”曹君安再次确认,“是唐家哪房的?”
“出了五服的旁支。”
“哈哈哈。”曹君安大笑,笑得两人莫名其妙。
曹君安指着姜沐夏对他说,“你找她还真是找对了。这个人最爱管闲事,靠着管闲事,经历过两次牢狱之灾。再说,两日后她就是唐家人了,还是你姐夫的长辈,管起你姐姐的闲事来,也算名正言顺。”
曹君安如同开玩笑般,完全不顾姜沐夏一直递过去的眼色,将她的底倒了个干净。
姜沐夏恨不得上前捂住他的嘴,让他不要信口开河。
虽然她不觉得管闲事丢人,可也不想让人到处宣扬。
柳清元惊诧地瞪圆了眼睛,一会儿的功夫,眼前这个表面柔弱的姑娘让他颠覆了对她的偏见。
不由的敬佩之心油然而生。
他抱拳一揖,“是再下小看姑娘了。姑娘侠义心肠向人佩服。”
天色渐暗,冷风吹来,姜沐夏打了个寒颤。
“两日后,你过酒舍直接找他。等归宁宴过后,我们坐下来细细商量。”
“好。”姜沐夏告辞,裹紧了衣领大步向后院厢房走去。
剩下的两天,唐家再无人上门闹事。
姜沐夏被路朝去拘在屋中,求着姜嬷嬷把世家礼仪再三教授,百遍温习。她自己也甚是用心,练到最后,就连姜嬷嬷都夸她步态稳重,举止有度,比自小在世家长大的姑娘更像世家子女。
婚礼的前一天傍晚,封百川前来通报,酒舍门口有人寻她。
同她一同知晓消息的曹君安心中腹诽,“哎呦,这个丫头有完没完,一个两个的都来找他,这回倒好,来了个……”他甚是好奇,此人会是谁?
两人前后脚地来到酒舍门口。
曹君安先她一步见到来人,他脚步未踏出大门便顿住了,站在原地定定注视了好久,心中五味杂陈。
他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姜沐夏心中猜到一二,她相信玉生哥答应她的事不会不信守承诺。在她出嫁的最后一日,他总算是出现了。
她心中欢喜地跑到门口,可看到寒风中站得人,她傻眼了。
眼泪不听使唤地顺着脸颊流淌,一直护着她的玉生哥,此时一身褐色常服,手执佛珠,头上十二点菩萨戒刺痛着她的眼。她静静地立在寒风之中,面不改色,一脸淡然。
“你……为什么?”姜沐夏缓缓走到他面前,她不明白,她想不通,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到头来,他还是同前世一样,最终与青灯古佛相守一生。
可是,一切都变了呀,他不用如此的。
为什么呀?
她满脸泪水的质问着他,“你说,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这是拿着钝刀子一下一下拉她的心,她接受不了。
她以为她能改变他的命运,这一世让他儿孙绕膝,和和美美地寿终正寝。
可是到头来,他的结局竟同前世一样。
“弟子破尘见过姑娘。各有各的命数,沐夏,归于佛祖是我的命数……。”
“你胡说。”姜沐夏提高声音吼道:“我不信什么命数,我只知天道酬勤,人定胜天,我只知命运应该掌管在自己手中。”
她的眼泪散落在风中,模糊了视线,“你,能不能……”
尹玉生知道她要说什么,打断了她,温声劝道:“沐夏,我们要接受自己的命运。如果你不是提前得知他人要做什么,提早做了预防,还会有今日的你吗?有些事情看着改变了,其实没有改变。”
“今日我来,一是兑现承诺,二是想要告诉你,莫要强插手别人的因果。对她,对你都未必是好事。”
“言尽如此,我要走了。祝你和唐施主白头到老,儿孙满堂。”
“等等。”
“我们以后还会再见面吗?”
尹玉生叹了口气,认真而坚定地回了她一句,“时间会冲淡一切的。”
他念了声佛号,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只留她一人在风中凌乱。
她不知自己是怎么回到屋中的,她只知道那一夜她蜷缩在被子里哭了整整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