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完正事,沈月让人将带给潘阳的东西全部搬进来,
大到被褥,小到茶饼茶具,常用的药粉药丸,应有尽有。
随着护卫陆陆续续将东西搬进来,潘阳屋内陡然充盈起来,
“我猜皇陵定然清苦,便临时让人给你准备了一些东西。”
沈月与潘阳站在槐树下,浓密树荫将刺眼的阳光尽数遮挡,投下一片阴凉,
潘阳藏在袖中的指尖颤了颤,眼底多出几分情绪:“居安,能活下来我已经很满足了,曾经总是想着风骨,等真到了性命攸关的时候,我内心还是想活着,哪怕活的卑微。”
“在这里的这段时间,我总是克制不住的想到过去,想到与你,与高兄相处的时日,若是太平多好,若是太平,我便只是潘子恒。”
他自嘲的望着沈月,目光绵长:“我是个伪君子,你没必要对我这么好,毕竟我利用你,欺瞒你,还伤了你。”
“过去一切都不重要了,”
长睫微垂,忽略身侧厚重的目光,沈月轻声道:“这一次相见后,再见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我就想着,能多带一些,便多带一些。”
沈月决别的话一出,潘阳脸色陡然僵住,五指紧握成拳,
“你要离开京都”
“对,等京都事情都处理好后,我欲去南方一趟。”
沈月唇角微勾,清澈的眼眸倒影着葱郁绿色,流露出一抹向往,
“过去的那些年,我都被困在方寸之地,如同井底之蛙只能看到眼前事物,如果有幸取出蛊虫后还活着,我想多出去走走,走自己想走的路,做自己想做的事,”
潘阳嘴唇蠕动,一息之后,木讷道:“挺好。”
寂静在二人之间蔓延,
沈月静静地站在树下,望着护卫忙碌的搬着箱子,叮嘱:“我给你寻了些书,备了一些笔墨纸砚,留着给你打发时间用,守陵的守卫中有位何宇是高先生的旧识,若是有其他需要采买的,你可以请他帮忙。”
“我记下了。”
潘阳的目光紧紧锁在沈月身上,眸光沉甸甸地堆积,在眼底掀出风浪。
微风抚过,带起沈月垂落的鬓发飞舞,
落叶在身边她身旁旋转、飘落,犹如青绿色彩蝶环绕,
潘阳定定看着,像是要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沈月仿佛没看察觉到潘阳过界的目光,指尖捏住叶片,继续交代:“放书本的箱子底部我放了些金叶子,金瓜子,不论在哪儿,金银总是必不可缺,你先用,若是没了,请人带信给高先生,他会让人再送些过来。”
她的商行潘阳当初付出不少,更是在她需要的时候,直接千金相助,
如今,也算是她将过去所欠,还给潘阳。
沈月一件一件交代,
兀的眼前投下一片黑影,她下意识后退避开,
“我只是,想帮你将叶子取下。”
潘阳捏着树叶的手僵在半空,
窥见沈月眼中的尴尬,他消瘦的脸上溢出一抹苦笑:“居安,不管你信不信,从始至终,我都没有想过伤害你。”
“起风了,你身体不好,我们回屋吧。”
潘阳主动往屋内走去,仿佛方才一切都没发生过:“我这边也没什么好酒好菜,就不留你了,你早些返程,免得算错时间走了夜路。”
沈月轻应一声,懊恼的扶额,
她方才怎么就下意识后退了这动作,简直太伤人了!
潘阳越是善解人意,她心中的愧疚便越浓,心中打定主意,离开之前定要让人再送一些东西来。
两人回到屋内,高仲看到潘阳时依旧有些躲闪,
高仲对潘阳是掏心掏肺,真将他当做亲兄弟手足来看待的,不曾想,一切都是潘阳算计的。
亏他还想将女公子的未来交给潘阳,结果一颗真心喂了狗!
不!说潘阳是狗都是侮辱了狗!
骗人感情者!猪狗不如!
高仲心中憋着气,对潘阳也没什么好脸色,听到沈月准备回去,他立刻站起来,招呼着巫婵往外去,
“丫头,走了!”
巫婵听话的跟在高仲身后,临走前瞪了潘阳一眼,
沈月叹了口气,头疼的揉了揉眉心,
高仲这人,别扭的很!明明心中还是在乎潘阳的,却偏偏拉不下面子,非要冷着张脸搞得多大仇似的。
无奈笑了笑,她对潘阳安慰:“高先生那性子你也知道,他对你是爱之深,恨之切,自己跟自己较劲。”
“本就是我自己犯下的错,高兄生气时应当的。”
潘阳垂在袖中的手指轻轻摩挲落叶,脸上笑容淡淡:“回去吧,”
沈月想着布局之事,便不再寒暄,带着碧叶朝高仲背影追去,
方走出几步,身后潘阳陡然出声:“居安,我最后悔的事,便是将情算计进去。”
他话语沉重,隐藏着痛意。
沈月脚步顿住,复又坚定抬起往前走,
人生没有后悔药,过去的便已成过去,她不想,也不愿去深究潘阳话中含义。
短暂的热闹喧嚣如烟火转瞬即逝,
强撑的伪装在一瞬间被剥离,四周冷的可怕,
潘阳盘腿坐在地上,将手中的落叶贴近鼻尖,心中五味杂陈,
垂眸,将手摊开,
树叶边缘已略显枯黄,如他一般,即便是触碰接近到她,却也只有短暂一瞬。
他是真的后悔了......
可一切已经无法挽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