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缇由宫人引路,到了佛香阁。
佛香阁中抄写经文的笔墨纸砚等器物一应俱全。
书案的左面摆放着要抄写的佛经,足足十本,摞起来有半米高。
看来,果真如皇后所言,一时半会是抄不完的,得准备抄上数日。
苏晚缇轻轻叹了口气,而后想了想,叫来艾叶,
“艾叶,你去勤政殿,告诉康公公一声,就说本宫在佛香阁抄写经文,告诉皇上不用去未央宫找我了,别让皇上空等着。”
这几日,冷弘下朝后,在勤政殿处理完朝政,就会来未央宫中,与她相伴。
她今个白日恐怕是不能回宫了,得早点告诉冷弘一声。
“唉,奴婢这就去。”艾叶脆生生地答应了,退后几步,转身就出了佛香阁。
这时,有宫人在书案前燃了檀香。
香气袅袅,使人平和、安心。
苏晚缇揉了揉手指和手腕,摘下手指上的多宝戒指和腕间的金丝手钏,然后用沉檀香木粉煎煮的香汤浣了手。
一切准备妥当后,便站于书案前,拿起毛笔,开始抄写经文。
她识字,但用不惯毛笔,写不好字。
这佛香阁中准备的是紫毫笔。
紫毫笔笔触细腻,写下的字线条优美干净。
可是这笔在苏晚缇的手里就不是那么回事了,她写下的字,倒是能大致地看出来是什么字,只是字很不好看。
每个笔画都向上挑着,有的地方粗,有的地方细,整个字的结构也不好,不紧密,很松散,每个字都像张飞的胡子,支楞巴翘的。
苏晚缇写了几个字,看了看,轻叹一口气,又继续写起来。
艾叶得了苏晚缇的吩咐,出了佛香阁,一路小跑去勤政殿。
佛香阁与勤政殿相距不近,路上还要经过一片御湖。
艾叶知道皇上每日上午要去未央宫的,怕告诉的不及时,让皇上白跑一趟,过后再迁怒于婉妃,便一心扑在赶路上,没注意到身后的动静。
就在她快要过了御湖,正要走进甬道之时,忽地感觉脑后一痛,眼前一黑,就直挺挺地向前倒去,什么都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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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宫中,两道鬼魅的人影一闪而过。
忽地一下,这两道人影轻飘飘地、小心翼翼地进了寝殿。
白兰将贵妃安置在轻软舒适的大床上,拉下桃夭色床幔将这抹窈窕的人影遮住。
白兰低声道:
“贵妃娘娘,奴婢这就将合欢香点上,然后就要离开未央宫,去勤政殿守着了。估计婉妃会派人给皇上送信,奴婢得去拦着人。”
贵妃心里有些忐忑,“白兰,这样真的行吗?本宫的心怎么有点慌慌的。”
这几日,她一直在想如何能与皇上独处的办法。
昨日白兰提醒她,说最近皇上每日都去未央宫,若是能把婉妃支开,贵妃就有机会与皇帝独处了。
所以,今日皇后让她抄经书,她就脑筋一转,将这抄经书的苦差事甩给了婉妃。
而她,则让白兰买通未央宫的人,扮成宫女模样,从未央宫后院的小门偷偷地进来了。
白兰眼睛滴溜溜一转,按下贵妃有些发抖的手,她的声音带着蛊惑,
“贵妃娘娘,您忘了皇上从前是怎么宠您的?自从婉妃来了后,一切都变了。”
“婉妃从家世到容貌、身材、情趣,哪哪都不如您,她若没用合欢香,她怎么会勾住皇上的心,让皇上连见都不见您一面呢?”
“贵妃娘娘您与婉妃只差一个合欢香,皇上宠幸您了,就知道您的好了,那之后,皇上就会将婉妃抛之脑后。”
“而且,这合欢香无色无味,燃尽后连一粒灰烬都找不到,任谁都找不到一丝痕迹,您就放心吧。”
“婉妃对您可向来不驯,再这样下去,她很快就会被封为皇贵妃了,到时候压您一头,您能甘心吗?”
贵妃看着白兰,她在白兰漆黑的瞳孔中能看到自己眼眸中那股不甘雌伏、野心勃勃的劲。
她咬唇,终于下定决定。
白兰亦放下心来,“贵妃娘娘,一会您就使出那些勾人的手段,不信皇上会不喜欢您!”
贵妃又是紧张又是兴奋。
她放下床幔,脱下外衣,一身轻薄的珊瑚红纱裙包裹着她玲珑有致的身材。
钗环尽褪,一头青丝垂下,自是千娇百媚、风情万种。
白兰隔着床幔看着贵妃,眼眸瞬间变得阴沉骇人。
她的神色可怕,嘴上却还是恭顺温和地说着,“奴婢去勤政殿外守着去了,祝贵妃娘娘马到成功、得偿所愿。”
白兰出去一刻钟后,贵妃就听到外面有了动静。
是皇上过来了。
想到一会要做的事,贵妃的手轻轻地发抖,是紧张,更是跃跃欲试。
冷弘这几日都是这个时辰来未央宫。
他走到宫门,随口问一句,“你们娘娘呢?”
宫门前的宫人恭顺道:“娘娘向皇后请安去了,还没回来。”
冷弘眉尖微蹙,这个时辰了,请安也该散了。
许是路上脚程慢了些,或是与别的嫔妃多说了几句话吧。
冷弘想着,便道:“无妨,朕去里面等。”
未央宫他太熟悉了,也不用宫人带着,就阔步进了内殿。
一进内殿,他便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气息不对。
这内殿的气息中,好像夹杂了一丝淡淡的脂粉味。
这脂粉味与苏晚缇平日用的不同。
冷弘常日练武,感官更敏锐些,他向寝殿的方向走了几步,觉察出,这股脂粉味来源于寝殿之内。
他垂眸沉思片刻,眉宇间阴郁之色骤起。
伸出双手看了看,只见自己的手背上,突然起了一片红色的小疹子,痒痒的。
冷弘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他双唇紧抿,眸眼尽是厌恶之色。
片刻后,冷弘一挥手,声音低沉,带了彻骨的寒意,“康玉,你带人守着未央宫,不许任何人进来,也不许任何人出去。”
康玉知道这是出了大事了,马上照着冷弘的旨意去办,不敢有一点耽误。
他边走边摇头,今儿这事,恐怕得见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