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在古耶摩的左右手中,最得信任的就是他二人,这次代表烈阳帝国师团出使大乾王朝,既代表了二王子古耶摩在帝国中的全面优势,同时也代表了他们个人权势在帝国之中与日俱增。
“王爷,在大乾人眼中,坐马车的永远比骑马的要高人一等,这既然是来到大乾,便要入乡随俗,免得让那些人轻看了王爷……这雪音商队倒是实力雄厚,光是这两辆豪华马车,在草原中就不曾多见。”
钟粟的这番话倒是引起了奎巴托的注意,他不由自主的向窗后看去,那里跟着一辆同样的豪华马车,两名奇丑无比的北疆异族汉子正坐在车架上攀谈。
“你看你看,奎巴托又朝我这瞧来了,你说他是不是看上我了?这一路上可没少跟我抛媚眼,不过老子才不惜得跟他套近乎。”
澹台志宗看了看洋洋自得的忽雷儿,顿觉自己耳朵脏了。
“你算了吧,奎巴托就算是眼睛瞎了,便是闻着味道,也挑不上你这臭烘烘的家伙,你到底多久没洗澡了,怎么身上一股怪味?大姐头不是让我们遵习乾俗,要勤洗澡,多认字的吗?”
“我还能不知道他瞧的是我们家大姐头?他真是想屁吃!我拉着你坐在这里,还不就是为了挡驾他的目光,你给我坐直了,连个缝隙也不能让他瞧进去!”
忽雷儿一拍澹台志宗的腰,两人不自觉的坐直身子,就像是两个门神,生生将奎巴托的目光顶了回去。
“扎林那颜也是好意,若不是他帮忙,我们尚且进不来大乾国土,如今两国交战,本就是互相敌对,能以使团的身份进得皇京,需得谢谢奎巴托·那颜。”
马车中响起一个酥酥麻麻的声音,显得娇媚柔弱,忽雷儿和澹台志宗闻听此话,便都将昂起的头低下来,连忙应诺。
烈阳帝国的军制十分简单粗暴,采用军政一体制,谁打下来的地盘就归谁统领,只要按时交纳岁贡即可,“那颜”并不是什么官职,而是烈阳帝国对分封之人的勋爵体系,虽然他们也有王爷之类的称呼,那却只是本族代表的体现。
奎巴托作战有功,自古耶摩那里借来的军队在新洲“哈伊木堡”附近打下了一郡之地,赏千户官,被封为“扎林那颜”,意思相当于是“郡级领主”。
这可是实打实的地盘分封,在这片土地上,奎巴托就可以奉“天汗·古烈满都拉”之名,生杀予夺,做自己任何想做的事情。
“怎么?来到皇京,你显得很高兴?之前在商线上挣了许多钱财,却也不见你这般欢喜?”
曼婆婆手捧一杯奶茶,自茶桌上的小口袋里,取出一小撮细盐放进茶杯中,然后放在嘴边细细嘬饮。
“自然是的,我经营商队,还不是为了能与恩公再次相见,如今来到生他养他的地方,据说他回了皇京做了大官,能与他同处一地,我自然是欢喜的,也不知这次有没有机会能见到他。”
艾丽娅却是靠在一边,晶莹剔透的玉手上一条粉红色的小蛇缓缓盘起,懒洋洋的张开了嘴,艾丽娅捡起茶桌上的一枚果子,扔进它嘴里。
“喵!”
这时从艾丽娅脚边站起来的猞猁猫,鼓着圆圆的眼睛瞪着这条粉色小蛇,小蛇当即吓了一跳,连忙钻回了艾丽娅的袖中。
“波比,可不能再吓着‘珊瑚’了,它已经被你吓得好几天不敢吃东西了。”
这只被艾丽娅取名为“波比”的猞猁猫,当即咧嘴,十分人性化的一甩猫尾,亲昵的蹭了一下艾丽娅的光洁的小腿,好似在吃醋一般,似乎因为饲养了“珊瑚”,有点冷落了他。
“老身很是感兴趣了,那位威震北疆的‘杀神·杨毅’,被你吹得神乎其神,也不知到底什么模样,他现在在大乾会必然身居高位,都是我们北疆汉子的人头堆出来的,但如果职务太高,老身还是劝你不要妄想了,异族通婚,本就被大乾人视为异端,何况还是勋贵高官。”
“在那些大乾勋贵眼中,我等北疆诸族只配是为奴为仆罢了,若不是‘天汗·古烈满都拉’将北疆诸族的威风打了出来,哪里会有我们这般大摇大摆进来皇京的待遇。”
“虽说老身并不喜欢他一路踏着尸山血海,用满是欺骗和谎言来构筑的这个国家,但老身又不得不佩服他一下,黄金家族终是带着大家站起来了。”
曼婆婆满是褶皱的脸上闪过又嫌弃又欣慰的复杂神色。
“婆婆!你在说什么呢?艾丽娅只是想见见他,从未奢想过要成为什么杨夫人,便是数年一见,能与他喝上一杯酒,叙说一下未见之时的故事,便已经足够了。”
“但愿吧,狐女最擅‘蛊惑人心’,却也因此心思不定,容易被人趁虚而入,你才刚刚晋入降神境,在这皇京之中都不算有自保之力……”
话音未落,曼婆婆忽然抬头,浑浊的双眼闪过一丝惊讶,好似透过这车厢的天花板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怎么了?婆婆。”
“没什么,自进入这里,便有一种被人注视的感觉,老身反观过去,却是一片虚无,这皇京之中怕是藏龙卧虎,有着比老身还要强大的巫师。”
“比婆婆还要强大?那岂不是已经达到了巫仙之境!”
曼婆婆摇了摇头,自脖颈上一摸,便是几缕头发落在手中,以此为媒介默念咒语,一股法力透出,她又用一个小香囊将这几缕头发塞了进去,交在艾丽娅手中。
“你是天生媚骨,容貌惑人,但凡跟你亲近的异性,都会不自觉的产生好感,年幼时还好,可这大半年里,你修习巫道,修为突飞猛进,如今的‘惑力’极大,未免产生不必要的麻烦,这件法器切莫离身。”
“这是什么?”
“百厌咒。”
“这有什么作用?怎地婆婆未曾教过我?”
“老身所学甚杂,有些无用小道,教了给你也是让你分心,巫道一途,切忌心思杂乱,需得一心向道,侍奉神灵。”
曼婆婆说到这顿了顿,还是继续解释了一句道:“这‘百厌咒’能让人靠近你便心生厌恶,可以中和你的‘惑力’,虽只得百日效果,但想必那时你已经离开皇京了。”
“婆婆?听你这话,似乎你不想与我一起离开?”
“不是不想,跟你在一起的这半年来,算是老身少有的安逸愉快的日子,只是老身已有预感,这皇京怕是婆婆我的葬身之所,我的命数已然到了尽头,离不离开,都并不重要了。”
曼婆婆微微一笑,似乎并不将生死之事放在心上。
“吁!”
“到了吗?”
车队一声呼喊,却引起了许多人注意,艾丽娅见这马车停下后,迟迟不往前去,便掀开车帘向外走去,只见数千禁军突然围了过来,里三层外三层的将烈阳使团的队伍团团包围起来。
“你们这是做什么?这是奉陛下旨意,来京议和的使团商队,你们想要动武吗?”
孟固便首先站了出来,他是领了圣旨的,当即将这一卷黄帛取了出来。
“原来是孟指挥使?这便是烈阳使团?”
关永义这时候站了出来,他得到濮弘扬的重用加上东、西二门的禁军副统领相继出事,他便掌握了禁军大权,在新的的副统领被任命之前,在这个空档期,整个皇京九城都是由关永义代管。
至于那位从头至尾都苟着未曾出现的北门禁军副统领,大概是知道在濮弘扬手下没有好果子吃,靠着关系外调了,以至于禁军此时比较混乱,经常会出现无人传达命令,各城禁军互相抵触的情况。
“先前已经得统领传话,说是不日你们便要进京,只是来得不巧,昨日盛胪馆发生一起连环血案,共计死亡四十六人,今日封锁了附近区域,一旦靠近,都会被盘问围捕,并非是针对你们。”
“什么!盛胪馆血案!这是有什么江湖高手发了疯吗?到底哪些人出事了?”
孟固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心中的八卦之魂开始熊熊燃烧,不由拉着关永义去了一旁,伸手自怀里一摸,取了一把上好的莫高烟草。
孟固与关永义算不上关系多好,只是“紫电狂狼旗”在京外驻守时,因为没有旗主管束,这些副指挥便经常会溜进城里消费,有时候喝多了,不免引起纠纷。
因为当时驻守的便是在“苍茫江”与皇京城之间的“黄璐山”附近,所以孟固也经常会出入南城门,加上打架斗殴的时候,也都是关永义麾下来善后,一来二去便跟这位关副统领有一些交集。
关系虽然说不上多好,但只要不是什么机密事件,关永义也乐得在同僚间互相交流一下。
“好东西啊!据说仓洲盛产烟叶,这北地烟叶与南地就是不一样,闻起来都更浓烈一些。”
关永义抓起烟草叶子先是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他不怎么爱酒,却是独爱抽烟,在军伍中得来的俸禄,大多都花在了这个嗜好上。
孟固也算是“紫电狂狼旗”中最圆滑的高层领导了,来得时候便想到人情世故,便托人买了一些莫高城的特产,此时正好派上用场。
“惨啊!真的是惨!”
关永义才刚刚掏出烟枪来,孟固早就准备好了,将这上好的烟叶子撅下一块来,用手一搓,卷成一线,塞进了烟枪里,又取出火折子给这烟枪口点上,顿时一股烟叶子点燃的香气传出来。
“到底怎么了?你说的详细点,我这心里急得老难受了。”
“啧!这盛胪馆中住得什么人,你应该知道吧?”
“自然是知道,无非是来京述职的四品以上高官,还有外族宾客,再有就是……皇族王孙?”
“猜对咯!三王进京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没想到高高举起,轻轻落下,抬灵扶柩是真,这软禁在京也是真,这进来了再想走,可就难了。”
“是陛下……”
“诶!你可别瞎猜,这还真不是,陛下这段时间被一些的事情弄得焦头烂额,还没工夫整治这些王爷,不知这些王爷中,到底谁惹了不该惹的人物,昨夜间至少是两名宗师高手做下了这桩案子。”
“嚯!四十六口人?包含……”
孟固的话不敢说出口,他自然知道如果自己猜的是真的,这会是一起多么惊人的大案,而且所有的矛头直指当今天子,只有他是这一场暗杀事件的直接受益人。
“信王当场遇难,还有仆从十数人,加上一队随殿侍卫,连堂堂武学大师都毫无还手之力被穿胸而死,再有就是福王妃,以及十数名馆中执事,最惨的就是顾临安顾大人了。”
“他怎么了?难道死状极惨?”
“不,他没死!嘿,惨就惨在他没死,已经被送往诏狱,在皇城司手里刑讯逼问了。”
“……这可的确是惨,还不如死了干净。”
“幸存者还有一人,便是福王,他当真是福大命大,那福王妃替他挡了一剑,心窝子都快被捅烂了,他却还是剩了一口气,亏得福王妃大声呼救,引得馆中执事上来触发了宝楼结界,这才救下了福王一命。”
“真是万幸!如此说来,的确跟陛下无关了,若是陛下的手笔,不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呸!你就当没听见吧。”
孟固反应过来,见关永义一脸揶揄之色,连忙自己扇了自己一耳光。
“可如今盛胪馆被封,我这使团无处可去呀!”
“这城中多是酒楼宿店,先找一家住下,我派几队人给你们保护起来,但有一点,你给我将他们看好了,千万别给我惹麻烦,要不然,我就得赶你们出城去了。”
“晓得!还得是关统领啊!”
孟固道了一声谢,便不再打听,带着使团转过身往一旁的花街过去,他记得那里有着许多装饰不错的宿店,正好就近落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