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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暮清风一笑,应付裕如。

“微臣深以为,正因伯爷是方族之后,他们才无计可施、无从调离。凭借宁、冯二位大人的天资,周旋微臣,或可不费吹灰之力;谋算郡主,便要再三思量;至于巧令伯爷中计,简直痴心妄想。”

“伯爷之才,先前便有展露,微臣不曾眼见、只是听说,便觉高深莫测。宁大人、冯大人之辈,岂敢蚍蜉撼树,轻易将伯爷算计其中?”

庄韶投去目光,钦佩不已。

颜瑜听罢,只觉茅塞顿开。

“你分析得太准确了,原来如此。”

林暮谦虚敬慎。

“微臣庸资拙见,却在王爷、伯爷面前卖弄,诚恐贻笑大方,多有冒昧。”

颜瑜平等对待,真心鼓励。

“何必自谦?你亏在年岁阅历,而非真正智谋不及。”

林暮笑颜更浓。

“谢王爷宽慰。”

转而一想,颜瑜又是一阵疑惑。

“方爱卿既有运筹帷幄之能,方伯母留下偷梁换柱之计,怎会事败?”

庄韶目光游离一分尴尬,面露难色。

“啊……这……”

林暮才思敏捷,对答如流。

“一代名相司徒襄,凭借一己之力、力挽狂澜,辅佐主上建立玄周古国,乃是千古奇才。奈何一场天灾,耗尽玄周国力,司徒丞相心中大义,终成泡影。”

“由此可见,天有不测风云,任凭思虑深远,亦非人力可改。”

话至此处,深怕王爷再有多疑,他故作后知后觉,微微一惊。

“微臣又忍不住卖弄,还望王爷见谅。”

颜瑜原有疑虑,这么一听,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

“没事。”

“腹有才能之人,两两相遇,总会想要切磋一番,我懂你。”

说着,转向庄韶,关心询问。

“方爱卿遭遇了什么天灾,致使计败?”

庄韶思绪飞转,勉强有了解释。

“呃……过去多年,微臣实在想不起来,唉,老糊涂了。”

颜瑜眸露担忧。

“爱卿所谓老糊涂,并非常态,而是疾病,必须尽早治疗。”

“让我给你检查一下。”

庄韶骤然失色,汗流浃背。

“啊?不用了,岂敢劳烦王爷?”

林暮及时解围。

“恳请王爷,将此事交托微臣。”

“微臣私心想着,治疗期间,还能请教伯爷高见、切磋琢磨,求王爷成全。”

颜瑜提出异议。

“你即将前往宸王府,怕是没空吧?”

林暮满腔热忱,执意如此。

“微臣把脉之后,先给伯爷写一张方子,待疫症之事告终,再去拜访方府,仔细为伯爷医治。”

颜瑜想了想,点头答应。

“好吧,那就拜托你了。”

林暮起身一礼。

“多谢王爷。”

礼罢,他行至庄韶身边,落于侧座。

把脉之时,他心有所想。

情势迫切,郡主计策或有不妥之处,正好趁着圣旨未至,裨补阙漏,以防万一。

想罢,他写下药方、交代医嘱,顺势转了话题。

“伯爷献策,在下可否有幸一听?”

庄韶领会其意,欣然一笑。

“我求之不得,还望林大人不吝赐教。”

这时,密枢丞苏鼎,亲自带着圣旨,求见而来。

林暮心里一阵失落,没想到圣旨来得这么快。

而今,只能希望郡主计策,无有错漏了。

圣旨传至,颜瑜不得故意拖延、耽误时间。一来,是因为负有“兄友弟恭”的盛名,他不能公然不敬兄长;二来,是因为密枢台负责盛京疫症、事关百姓,刻意妨碍,以致百姓蒙难,后果可想而知。

因此苏鼎到此,颜瑜没有犹豫,直接传见。

旨意宣读完毕,苏鼎带走了林暮。

目送林暮离去,庄韶几分不舍,心中抱怨,下意识脱口而出。

“唉,都走了,又剩下我。”

颜瑜星目从容,淡颜一笑。

“爱卿放心,小妹妹和林暮,在治疗疫症方面,皆有建功立事,此去定能游刃有余、再创功绩。”

“你无需担忧,专心谋事,静候佳音即可。”

“不好意思,叙话耽误良久,你的计策是什么?现在可以说了。”

庄韶目扫四下,谨慎压低声音,复述计策。

“是。”

“听溪儿说,铜事台一众,一如罪臣钟谏,效忠乱臣、贼心不改,不论计谋、还是真情,皆是难动其志。因之,斩草除根,方为上策。”

“另外,密枢中丞冯大人,与冯氏夫妇并无亲缘关系,乃是皇上安排在高府的线人,留之,必成大患。”

“微臣设下此计,襄助王爷,除去佞臣……”

湖畔柳树,与晦心居相依成画。

宁奉哲徐徐展开地图,思虑深深,完善计策。

怔然之间,自以为全神贯注,直到嘴角不经意间,扬起一分笑容,他才意识到,心绪早已飞到九霄云外。

若说勘察地形、谋用地利,溪儿可谓手到擒来,他则一知半解,甚至不如荷儿精晓。

隐居那几日,哪怕荷儿巧妙用计、山下设有足够人马,依旧不敌溪儿智谋,几次差点让她逃脱。

溪儿,确是难得的军师人才,不愧为方仁舒的千金,可惜……终究不愿信我。

我们兄妹,若还能像以前那样,同谋一处,那该多好。

怀念之间,鼻尖似有酸意,宁奉哲轻拭眼角,竟有几分湿润。

望着指尖一滴清泪,他于心底,自嘲而笑。

自作多情,便是如此吧。

她心中只有阿兄,其他闲杂人等,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我便是闲杂人等之中,最不重要的那一个。

前世,我究竟为何背弃?

难道我对她,真是虚情假意吗?

如若不是,何忍伤她至此?

屋外传来文嘉的脚步声,宁奉哲急忙调整气息,恢复平静,正色以对。

“何事?”

文嘉行礼禀报。

“公子,铜事丞安大人到。”

宁奉哲沉声回复。

“快快有请。”

没一会儿,安朋奕快步而来,正想问好,只见宁奉哲眸有泪色,不由一怔。

“宁大人似有悲意?”

宁奉哲淡雅一笑,示意落座。

“无有悲意。为母亲下厨,刀切洋葱,不甚迷了眼睛,让安大人见笑了。”

安朋奕回之一笑,转而入座。

“月盛第一孝子,名不虚传,在下佩服。”

宁奉哲表意惭愧,敬言询问。

“安大人登门,有何贵干?”

安朋奕伸手入怀,取出一道瑜旨,递了过去。

“宁大人,请过目。”

“帝瑾王有言,督护台一众,先前莫名被人围困,身心俱疲、急需休养。恰逢这时,王爷想去北郊赶栋山游玩,所以降旨铜事台,指名要让许大人和我,带着手下隐卫队和侍卫队,赶赴而去,护卫左右。”

宁奉哲听到了重点。

“赶赴?”

安朋奕眉心微蹙,隐有不安。

“嗯,说是王爷等不及,已经先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