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奉哲亲送妹妹回宁府,继而,故作去往尹司台上交证据,其实去选合适的邮驿,寄送玉锁和银两。
宁云溪劝他先吃一点饭,他却云淡风轻:“溪儿脱险无虞,我大喜过望,不觉饥饿。”
亲眼目睹大哥哥形容憔悴,宁云溪内疚不已。
由此可以想见,这几日宁府是何景象,父亲母亲,亦是忧愁不堪。
唉,都怪她,太过任性。
原来私自离府,会给他们徒增那么多烦恼。
她没回湘竹苑,忧心忡忡而至彦息居,想着先哄父亲,再去安慰母亲。
恰巧,母亲正在彦息居,与父亲商议府中事宜。
宁云溪肃穆一礼。
“孩儿宁云溪,恭请父亲、母亲福安。”
宁寒望与穆蓉翻看册本,没有抬眸一眼。
一页看罢,抽出空闲,宁寒望才有一句回语。
“嗯,好,没事的话,退去吧。”
平时无有所求,他们就是这个样子,宁云溪习以为常。
“孩儿,为这几日任性,特来致歉。”
宁云溪总会因为一些小事,道歉来去,宁寒望司空见惯,一边忙事,一边搪塞。
“以后学好就行,原谅你了,退吧。”
父亲的反应,与平常没有区别,然于今日情况,略显奇怪,或是气愤所致,宁云溪进一步自省悔过。
“孩儿自知,过错极难弥补,但请父亲母亲,看在孩儿幡然悔悟,稍加谅解,用饭进食。”
“水米不进,有伤贵体,孩儿忧心,望请父亲母亲赏念。”
穆蓉首先听出端倪,暂放册本,投去一抹疑惑。
“何人与你乱说,我们水米不进?”
一听夫人问话,宁寒望分神几分,侧耳静听。
宁云溪蛾眉杏目,悔色真诚。
“无人言说,是孩儿自己猜想。”
穆蓉存疑不解。
“何故做此猜想?”
宁云溪羞惭负疚,惴惴而答。
“孩儿离府,数日不归,父亲母亲必是牵肠挂肚,废寝忘餐。”
宁寒望翻阅册本的手,倏然一停,斜睨宁云溪,眸意惊愕。
“你数日未归?”
穆蓉亦是诧异。
“你何曾离府?”
宁云溪更是瞠目讶然。
“父亲母亲,一无所知吗?”
穆蓉不明所以,莫名发笑。
“呵呵呵,离府做甚?我还以为,你日日待在湘竹苑呢。”
宁云溪凝固骇讶之色。
许是,较之大哥哥无微不至,显得他们此时神情,格外绝情寡义。
犹似,她是外人,本就不属于宁族。
原来,她的离去,就像落花无声,枯叶无形,父母事不关己,压根不会在乎。
主动承认错误,不过自作多情,她存在宁府,纯是一个笑话罢了。
心处,猝然揪在一起,宁云溪轻咬下唇,强忍痛意。
为何他们,宁愿珍护四妹妹,也不愿爱我?
父亲便罢,我与四妹妹,同是他的亲生女儿。
母亲何故,漠视于我?难道我这亲生女儿,比不上柳姨娘所出庶女吗?
思绪未罢,便听宁寒望威怒诘问。
“莫非有心争宠,借此引起我们注意?”
宁云溪错愕怔然,目色无辜。
“绝非如此,父亲误会。”
“孩儿,与大哥哥发生口角,故而……”
话说到一半,宁寒望再次诘问,怒火愈盛。
“你与奉哲发生口角?”
“奉哲待你掏心掏肺,你岂敢无礼,良心何安?”
得知爱子受屈,穆蓉紧随其后,火冒三丈。
“你专挑良善之人,肆意妄为,是么?”
“有什么怨气,只管冲着我们,岂可欺负奉哲?”
宁云溪心慌意乱,全力辩白。
“是因为……”
宁寒望奋然打断,横加指责。
“为父没空听你解释,净是矢口强辩之语。”
“居然玩什么失踪,意图争宠,还想父母为此挨饿,你好狠的心啊。”
宁云溪连连摇头,委屈至极。
“孩儿无意争宠,父亲当真误会……”
宁寒望复又打断,尖酸刻薄,借故发难。
“何来什么误会?小小年纪,不知向善,一门心思学恶。”
“你尽可省心,我们才不会傻傻为你,水米不进。”
“从现在开始,直至明晚,不准你进食一粒米,胆敢偷吃,为父告去尹司台,立罪凌越长兄,从重责罚!”
宁云溪放弃苦辩,无奈认屈。
“孩儿遵命。”
宁寒望眼角挂着嫌恶,猛然一阵拂袖。
“退吧。”
宁云溪一直跪着未起,正好行告退礼。
“是。”
礼罢,她毕恭毕敬,退离彦息居。
穆蓉前思后想,发现一处不妥。
“老爷,我们好像说错话。”
宁寒望无心深虑,重新拿起册本,忙碌家事。
“夫人此言差矣。”
“是她不敬兄长、私自离府,我们何错之有?”
“难道当父母的,没有资格管教规劝女儿?”
穆蓉巧用循循引导,耐心解答。
“老爷言之有理,然则,请你换位一想。假若今日,是奉哲或是枫儿失踪,老爷该当何如?”
事未发生,光是一听,宁寒望便是汗流浃背,提心在口。
“那还得了?必须尽快找寻孩子下落。”
穆蓉继续引导。
“老爷将思,他们何故私自离府?”
宁寒望想也不想,立马有了答案。
“想是我,哪里做得欠佳,令孩子们心生不满。”
话落,他恍然领会,醍醐灌顶。
穆蓉雍然莞笑,简而言之,诉与道理。
“对外,宁云溪也是我们的亲生孩子,我们怎能厚此薄彼?老爷需想,人言可畏呀。”
宁寒望蹙眉捻须,首肯赞同。
“夫人虑者,是也。”
“若她颠倒黑白、添油加醋,把这事传出去,芸芸之口又该无端谴责我们苛待亲女。”
“我们本本分分,无所作为,着实冤枉啊。”
拳落茶几,他当机立断决定。
“我这就去,给她免罚,就说,原谅她了。”
见他起身,穆蓉紧忙阻拦,劝说回座。
“老爷莫急。”
“如何被她牵着鼻子走?”
“倘若事事顺她心意,我们以后的日子,非要憋屈坏了。”
宁寒望略微一想,便有郁闷之感。
“对对对,徒顺无益。”
自己半筹不纳,他只好求教夫人。
“依夫人之见,我们应当怎么做?”
穆蓉长甲剔透,悠悠拨弄鬓发,沉思迂久,慢条斯理开口。
“以妾身愚见,防她倒打一耙,我们先给她来一出‘人言可畏’,传出流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