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之玄掩人耳目,至念仁盟。
“姐夫书信,唤我来此,有何吩咐?”
云柏誉抱诚守真,给出建议。
“帝瑾王,渐渐长大,以我之见,你应当思虑,回归大事。”
方之玄谈吐生笑。
“姐夫言之差矣。”
“偷梁换柱之计,何其复杂,王爷才五岁,如何听得懂?”
“他稚惑不解,我怎么回归?”
云柏誉不以为然。
“你这话,太过武断。”
“莫非没有听说,宁三姑娘立功之奇?她今年也是五岁。”
“你试试,万一王爷听得懂。”
他按着舒儿生前留计,言语激之。
“难道,皇上待你太好,你变心改志、不思回归?”
方之玄笑容顿收,眉宇一派严峻。
“姐夫这样污蔑,休怪小弟怄气。”
“我晨兴夜寐,无有一日不思回归颜皇,何有改志恶念?”
云柏誉一板一眼做戏。
“你莫防备。”
“我是说呀,你若改了,我也改。”
方之玄怒火中烧,愈加正颜厉色。
“你再说,我真要生气。”
“我从八岁起,便受流放苦楚,磨难至今,难不成,就为享受此等金玉其外之尊荣?姐夫太过藐视小弟!”
云柏誉露出一抹和煦。
“我说笑呢,贤弟莫恼。”
方之玄怒意未消,尚余不满。
“姐夫既有疑虑,我自当一试。”
云柏誉斟茶一杯,以作赔罪,不紧不慢解释。
“我没有疑虑,就是突然想起舒儿说过,她看出王爷天赋异禀。”
“所以,我便想着,于他人而言,五岁稚气犹在,但于王爷而言,五岁足矣。”
“早些返志,有益无害,贤弟不妨一试,暗中回归,也好正式为王爷筹谋龙座大计。”
方之玄稍加思索,首肯赞同。
“好,我现在敛迹,去一趟帝瑾王府。”
云柏誉展臂一拦。
“你就这么空手而去,求见王爷?”
方之玄一头雾水。
“求见王爷,还要备礼?”
云柏誉一本正经转述。
“舒儿曾经有言,必须备礼。”
他头头是道,一句反问。
“你是皇上宠臣,无有诚心,何以取信帝瑾王一众?”
方之玄忖度推敲,莹然晓畅。
“长姐深意,我能领会,她是说,理当建功。”
云柏誉彻然一笑。
“对,她好像是这意思。”
他微微顿言,隐喻暗示。
“她还说,找什么汤大人。”
“她没个明言,我实想不通,找汤大人有何用处,更不知舒儿所指,是哪位汤大人。”
方之玄研精致思,口诵心维。
“汤族,原本心向颜皇。后因韶弟之尊庄大人获罪,致使密枢丞汤大人,被德宗皇帝斥责治下无方,二者逐渐离心。而后,汤大人亡故,汤族彻底投向顾孟祯。”
“汤族众人,尽皆以为,德皇帝容不下汤大人,所以痛下狠手。其实,此为钟谏之谋,顾孟祯之行,目的只在拉拢汤族。”
话音刚落,他结而论言。
“长姐妙计,我或能通达。”
“便是,劝降汤族,随我一起回归颜皇。”
云柏誉做出恍然大悟之貌。
“原来如此。”
转瞬,他的神情,落为苦恼。
“无奈,事过境迁,谈何容易。”
言谈工夫,方之玄一霎成计。
“现任钦天监汤渤滔,是个明理人,我有拙计一条,双管齐下。”
云柏誉捕捉重点,浅浅错愕。
“双管?”
“除了汤族,你还要谋计何人?”
方之玄没有隐瞒,诉知实情。
“姐夫知晓,奉哲这些年,不倦与我斗谋。”
“只他一人,我已应接不暇,若再加上宁三姑娘,贻害匪浅。”
“我欲除之,以绝后患。”
毫无预兆,爱女猝然逢难,云柏誉全身一震,差点摔下椅子。
“啊?”
“不……你……她只是个孩子呀,你何忍如此?”
方之玄眸意风僝雨僽,呈现剜疮割心之狠。
“姐夫不也称誉她,立功之奇吗?此女,久必为祸,断不可留。”
爱女遇险,云柏誉心乱意慌,忘却做戏,丝毫掩藏不住心绪。
“不过一个深闺女子,年纪尚幼,即便立功,也不能封爵、无从入仕,你何需防备?”
方之玄料察福祸,深明利害,因而不苟言笑。
“她不入朝,并不表示不能献谋。假以时日,等她稍长几岁,与奉哲共策,后果不堪设想。”
余光无意间,看见姐夫满脸忧愁,他后知后觉一怔。
“嗯?”
“你护她做甚?”
云柏誉急忙调整神色,落眉八字,余留些许尴尬。
“我不忍心,毕竟是个孩子嘛。”
他绞尽脑汁,极其艰难,想到说辞。
“你是方族之后,怎能做此丧尽天良之事?”
方之玄轻轻松松驳回。
“我灭佞者,怎就丧尽天良?”
云柏誉焦心急躁。
“她没做什么坏事,唯是立功、拯救万民,如何就是佞者?”
听似有理,方之玄一时语塞。
“这……”
他想了想,而后回应。
“她以后,必然扶佐顾孟祯,无心颜族。”
云柏誉振振有词,事关爱女性命,坚决不做一分退让。
“那只是以后可能发生的事,你现在岂可断言?”
方之玄疑心骤起。
“你这般袒护,莫非,她是令爱?”
眼见方族大计,就要失败,云柏誉凝滞不语,惶然无措。
“呃……”
方之玄紧抓他的视线,蹙眉正目,尤其严肃。
“可儿,找到了?”
可儿,正是宁云溪取名之前,所用小名。
云柏誉矢口否认。
“没有。”
“当年,方族家人,动员一众,未能得到一丝音讯。凭我之力,何以找寻?”
他沉下面色,怅惘失意。
“我只想着,可儿若在,与她岁数相仿,或许,也通才谋,幼时便就建功……”
方之玄深领其意,容色亦覆落寞。
“原来,姐夫触目伤怀。”
“怪我,识浅略薄,徒劳无觅。”
云柏誉央央而望。
“你高抬贵手,放过她吧,就当她是可儿,好吗?”
想到宁云溪才略出众,方之玄云绪,登时布满忌惮。
“但她不是可儿。”
“姐夫怎能优柔寡断,对敌仁慈?”
云柏誉没了办法,离座一跪。
“之玄,我求你了。”
方之玄吓了一跳,立马跟着一跪。
“姐夫这是做甚?”
“你牵挂爱女,可以寄思于她,然而,随意一想便罢。安得沉醉其中,是敌是友,你都分不清?”
云柏誉痛苦不堪。
“她要是没了,我也不活。”
方之玄几近无言以对。
“姐夫癔病太甚!”
“好好好,我考虑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