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开识海禁锢,我要你身体的御使权。”
清冽凉意顺着彼此间的联系,纠缠上秦钰的灵魂,强势夺取身体的控制权,“抱元守一,凝神静心,守好你自己的心神,我要调你识海的恶念为用,但引劫雷的方法,并非一定要你暴露龙族的气息。”
心念电转间,拂晓已经有了决定,催动本源流护秦钰身魂,“你老实点儿,别真将自己的灭生劫引出来了,我可不想跟这玩意儿一起死,埋汰!”
拂晓话说得快,行动更快,完全没给秦钰拒绝的机会。
没有迟疑,秦钰在拂晓的灵魂力量侵蚀己身时,主动让出了控制权,神识内收至识海一隅,虚幻的海岛上,一株新绿怪松已是枝繁叶茂,根须深扎海岛之上。
那是拂晓与秦钰灵魂相连的具象体现,拂晓的力量亦由此流淌进秦钰身躯。枝叶伸展,一团绿意将秦钰的神魂笼罩其中,更多的枝叶根须迅然向具象为海的识海探去!
不同于之前的平和,新绿如风,眨眼漫过海面,将浅蓝海面染上一层绿意,根须如刺,直刺识海深处一团幽暗墨色。
霎时绿意盈身,立于小舟上静默许久的秦钰,周身生机蓬勃迸发!
桃林邪灵立刻察觉到了秦钰的异变,缠绵裹挟生灵的桃枝齐齐一滞,像人回头一般,花枝齐刷刷在转向了秦钰所在的方向。
不过一瞬,花枝急缠,抖落花雨纷飞,桃林上空迷幻的色彩越发绚丽,像人激动到全身发抖,满面通红一般,不可自制。
下一息,桃枝化藤,急急向秦钰奔来!
不及桃枝近身,秦钰身上强盛生息陡然一转,一股更为暴虐的邪气陡发!冲淡周身绿意,猩红逸散,让海底本就浓郁的血腥气更甚。
强烈的怨怒恶念气息,逸散而出的死气并不比桃林邪灵的弱,更因怒火,而多了不可控的暴戾,透体瞬间,已是急发而出,对上了穿刺而来的桃枝。
同样至极的两股邪气对冲,顷刻间搅起海水翻腾!
突如其来的死气邪息让桃林邪灵猝不及防,祂设下的阴阳逆转法术,因阴邪之气的陡然强盛而出现了波动。
急急收回桃枝,桃林邪灵急敛自身气息,试图平衡阴阳逆转法术中的阴邪之气。
乍见此时,静默不动的“秦钰”抽剑引雷!
没了剑鞘遮掩生息,拂晓将本源力量催动到极致,强盛生气在桃林邪灵敛息死气陡弱的一瞬冲出,携凌厉剑气直破重重水浪,一剑开海。
雷霆直斩邪性桃林,裹挟在蔚然生气中的劫雷之力被催动,刹那凝出一股毁天灭地的剑势,悍然撞上桃林邪灵护身的邪力。
一刹之间,变故迭出,桃林邪灵不及反应,乍感劫雷气息携强盛毁灭气息而来,一惊之下,顿时误判,以为自身存在已经暴露,引来了天罚。
为博一线生机,桃林邪灵猛提邪力,强扞携带雷霆之力斩落的剑气。
正邪相冲,炸开风浪翻涌,将秘境中的一切全部掀翻,海面破开大洞,露出妖异海底。
还没下海的修行者闪避不及者,尽数被风浪席卷,拍离战圈。
剑气不敌邪灵邪气,对招一息,轰然破碎。
“秦钰”借力而退,邪灵立时反应过来自己上了当。
但这时候祂再想躲已经来不及了。
收剑入鞘,生气顿消。
假象已破的桃林掩不住强盛死气,顿时被天道察觉。
赤雷滚滚,天雷携地火,转瞬破层云而落!
被剑气斩开的海面,还来不及闭合,又被道道赤雷劈开。
轰隆声响,铺天盖地。
这番动静彻底惊醒了还在愣神的修行者,霎时不管是躲过了风浪席卷的,还是裹挟在海水里,因秘境被破而死里逃生的,纷纷拿出保命法器,不分方向地往劫云笼罩范围外逃。
正道修士和一般妖怪精魅的情况稍好,灭生劫对邪魔气息有极强的针对性,反而会给其他气息的生灵一线生机。
只要他们跑得快,不被针对桃林邪灵的天雷地火、风刃冰刀所波及,天劫是不会追着他们杀的。
邪修和魔修就惨了,但凡泄露半点自己的力量,就会被判定为桃林邪灵的力量分身之一,被天劫秉着宁可错杀,不可错放的原则,追着一通乱杀。
拂晓坑完桃林邪灵后,就立刻收敛了自己的力量,全部用去压制秦钰识海内被他逼出的暴戾怨怒,裹粽子一样,将秦钰从识海到肉身,层层包裹,半点不敢让秦钰邪性的一面泄露半点气息。
他精力有限,全力压制秦钰体内怨怒死息时,已经没法再继续操控身体。
好的是秦钰本体是龙,又在水里压了不知道多少年,被卷进水里也不会窒息而亡。
秦钰的肉身落进海里后被海水卷着不知道飘了多远,拂晓在确保秦钰意识清醒,没有半点被那莫名怨怒影响后,放出了被好生保护着的秦钰的神魂。
至于拂晓的剑身,在收剑回鞘那一瞬,他就钻回秦钰丹田了。因此也能调用更多本源之力,阻隔秦钰身上的邪气。
浓郁的生气洗去了秦钰身上的血腥气,拂晓怕被桃林邪灵追着报复,坠海前还紧急调用了秦钰的灵力,在周身形成了足够厚的灵力护盾。
一是为了遮盖自己身上的生气,免得变成邪灵报复的靶子;二是天劫声势浩大,他虽然借着那一剑的对碰飞出去很远,但还在劫云范围内,在水浪里翻滚着还不时被波及,不得不防。
秦钰虽然因为体质和高修为,纯靠肉体也比普通修士抗揍,但这可是针对半仙之境的灭生劫,再怎么对他们这些无辜生灵留情,也最多注意不将主要伤害往他们身上劈,溅射伤害天道是不管的。
生死有命。
当秦钰拿回身体的控制权时,拂晓设下的多重护盾,在天劫的溅射伤害下,已经掉了大半。
凝神叠盾,秦钰没有半点保留地往外掏防御保命的法器符篆,储物法器中的库存转眼就少了小半。
顶着天劫的波及,秦钰多年来积攒的法器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消耗着,他却是不退反进,潜入海底深处,借着海水的缓冲减弱天劫对自身的影响,在所有人都在往外撤的时候,悄悄接近已经远离的秘境。
拂晓这时分不出心神来注意他的动向,等察觉到死气临近时,秦钰已经离之前的秘境很近了。
“你不逃命,又回来做什么?”
拂晓没好气地吼了一声,同时将自身力量越发内敛在秦钰识海之中,以免被桃林邪灵发现。
此刻天劫阵阵,桃林邪灵自顾不暇,倒是没那个心力去管自己的仇人,但为了能逃出生天,祂也是无所不用其极,死气逸散,笼罩方圆,转瞬掠夺生机无数。
秦钰屏息凝神,祭出法器挡下死气的一瞬侵蚀,就近撕开空间豁口,身一跃便踏入另一方空间,却并未合上空间裂缝,只以数道符篆将其暂时封印。
无法完全防住的死气渗入这片独立的空间内,却在触及秦钰身躯时,被一抹新绿尽数吞噬。
到了类似神介子的独立空间中,拂晓不用再那般小心隐藏自身,压制秦钰体内邪气,压力减少的同时也松了口气。
见秦钰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拂晓算是看出来他是早有盘算。只怕自己会夺取他身体的控制权,忽悠邪灵自引雷劫的事,可能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这一猜测让拂晓不大舒服,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沉默一瞬,还是从当前的事说起,就事论事,“你什么时候准备的这么个空间?就不怕在天劫的压制下,无法打开这个空间,到时你还能躲到哪儿去?”
“此方空间是当初师尊托师姐打造,用来盛放你树身的特殊空间,能容纳活物。我后来托师姐帮忙,在下山前将这片空间打造成了类似神介子,可以让空间的拥有者也进入其中。一为防止意外,二来遇到需要在外露宿的情况,在此方空间里休整,相对安全。”
秦钰感受到了拂晓的不高兴,老老实实给他交底,“灭生劫不同于一般天劫,并不会对目标外的生灵赶尽杀绝,所以就算封锁空间,也是相当有针对性的。我并没有完全的把握,但现在看来,我的猜测不错。”
“倒是你怎么会想到调用劫雷之力行剑?我记得,你最是不堪忍受雷电加身的感觉。”
或许是当初在灭生劫中被劫雷劈成焦炭的事,让拂晓太过记忆犹新,所以哪怕吴书礼封存在剑身之中,用来让拂晓的灵魂能够稳定寄生在剑身上的劫雷,并不足以伤害到他,每当劫雷在剑身中流窜锻体时,拂晓仍是反应很大。
蕴藏剑身中的劫雷作为灵剑之能一部分,自然流转剑身之中,本质上跟拂晓自己的力量流经躯体时一样,并不会有什么特殊感觉。
拂晓的反应完全是心病。
劫雷气息作为自身力量流转时,拂晓都不愿接纳,更别提主动去调用这具有强烈毁灭之息的劫雷力量。
秦钰也怕劫雷会真的伤到拂晓。
当初印劫雷入剑,某种程度上也是被逼无奈,因为两人合魂时环境的特殊,要将拂晓的灵魂从秦钰的识海固定到拂晓剑上,必然需要一个类似的环境作为缓冲,让两人逐步习惯灵魂分离的情况。
吴书礼说劫雷对拂晓不会有影响,秦钰却是不敢尽信。
毕竟劫雷中蕴含的毁灭气息和拂晓本源的生息,本就是两股矛盾的力量,并不容易兼容,而拂晓在劫雷流转时,剑身总不住震颤,让秦钰更是放心不下。
所以虽然知道可以借拂晓剑身中蕴藏的劫雷之力,造成天劫假象,引桃林邪灵上当,自己暴露存在,引来天劫针对,但秦钰却不敢真的那么做。
以自己的气息为引,就算真的出了事,自己尚可以将灵魂渡让给拂晓,让他无虞。
可若是拂晓剑身被劫雷创伤,以拂晓现在灵魂并未完全稳固的情况,未必还能再回到自己识海中,再由自己蕴养。
却不想,他没提这件事,最怕劫雷的拂晓反倒主动调用了剑身中的劫雷之力。
秦钰想来也有些后怕且不认同,“万一出事怎么办?”
“我自己的力量,会不会出事,我自己不清楚吗?”
拂晓被他这质问问得莫名其妙,“而且怎么想,都是你的方法更容易出事吧?还有,什么叫我怎么想到用自身的劫雷气息引雷的。我是不喜欢雷电加身的感觉,但它天天在我身体里窜,我能忽视得了吗?”
“它都这么提醒我了,我还能想不到,你真当我是只会吃喝玩乐的猪呢?”
一连串诘问,絮絮数落着秦钰,拂晓末了还不屑地嗤了声,“看你那么干脆就将身体控制权让出来了,我还以为你早就猜到我想干什么了呢!”
秦钰语塞。
当时他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为了保证在以自身气息引来天劫后,拂晓能更迅速地将自身气息掩藏,自然由拂晓来操控身体,是最为可行的。
他以为拂晓是赞同了他先前的提议,却不想拂晓是另有盘算。
到了这时候,拂晓也明白秦钰冒险回来,估计是想捡便宜。
但看外面昏天黑地的景象,只怕还有得等。
就这么守在桃林邪灵附近,躲在另一个独立空间里,拂晓专心对付渗进来的死气,秦钰则时刻注意着邪灵和天劫的情况,在双方角力的力量余波将要冲撞到此方空间前,先一步脱离空间,换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重新猫着。
如此等待不知过了多久,天劫消散时,没了两方力量对冲的风波,海水倒灌,将遍地灰烬冲扬而起,好似海底地火涌动,喷吐出的炽热岩浆被海水迅速冷却散出浓烟的景象。
在邪灵与天劫对峙之时,附近海域几处休眠的海底火山受到扰动,确实出现了海底火山喷发的情况,只是秦钰和拂晓并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关注。
眼见邪灵不敌天劫威力,散化为灰,秦钰瞅准机会,在海水倒灌之前,先一步掠入桃林正中,凝聚生气的一掌拍下,顿时引动此地残余地气汇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