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章 白头偕老
顾亿还没说话,兔耳少年已经吓白了脸,手上烤肉掉在地上也顾不上捡,忙起身躲到牵牛身后,颤声道:“别,别吃我……”
顾亿看了他一眼,问牵牛:“他是谁?”
牵牛这才出声解释,原来白日他外出打猎时,撞见这兔耳少年正被一伙人族灵师追杀,本着同族之义,这才出手,趁那伙人不备,将其扯入山石后藏好,待那伙人走后,发现少年力竭昏厥,此山中多野兽,本着救人救到底,便将少年带了回来。
听完牵牛解释,顾亿点点头,对商南容道:“我出去给你打只真的兔子,你等我片刻。”
说着不待她反应,出了洞穴。
她刚走,那兔耳少年的目光就转到商南容身上,畏惧中带着难以察觉的欲光。
商南容目送顾亿出了洞,眼神微沉,似乎不悦。
下一刻,她像是察觉到什么,抬眸看来。
兔耳少年吓了一跳,忙怯怯收回目光,却见那白衣貌美女子勾了勾嘴角,露出一个笑来。
他脸瞬间红了,反应过来忙挤出一抹笑,却见对方已经撤回目光,不由神色失落。
顾亿回来的时候,不仅带回来一只野兔,还抓着一大把紫草。
这些紫草开着黄花,馥郁芳香,十分好闻。
顾亿将野兔放在商南容怀中:“给。”然后走到火堆边,取出陶罐,将紫草扔进去,倒了些水,开始熬制。
商南容看着怀中的黑兔宝宝:“这是什么?”
顾亿边往火堆添柴边道:“没抓到大的,你要是嫌小,养一段时间再吃。”
商南容哼了一声,不满道:“尽糊弄我!”手抚上黑兔脖颈。
这兔子巴掌大,浑身漆黑,一双眼睛通红如血玉,缩在商南容怀中不住颤抖,明显怕极。
手逐渐收紧,兔子开始蹬腿。
“伸腿,”顾亿抓着一把紫草走了过来,“敷药。”
商南容还没说话,裤腿已被人掀起,清凉凉一片。
顾亿敷好药,又揪了几根草叶塞进小黑兔嘴中,笑道:“黑成这样的兔子,倒是第一次见。”
说着走回锅边,专心熬药。
商南容放在兔子脖颈上的手顿了顿,忽而上移,在兔脑袋上摸了摸。
大约一个时辰,顾亿熬好药,倒出两碗,自己先喝了一碗,另一碗递给商南容:“趁热喝,喝完睡觉。”
商南容皱眉:“今日的药不是喝过了吗?”
“这不是伤药,”顾亿道,“是平心静气、助眠的。”
商南容撇了撇嘴,看着不大高兴,无奈顾亿态度坚决,最终还是喝了。
篝火另一边,牵牛早已睡着,呼噜声震天,他救的那只兔兽少年窝在角落,背对众人,似乎也睡了。
商南容靠在石壁上,慢慢闭起眼睛。
顾亿提着息止剑出了洞。
月光冷寒,剑光森森,久久不绝。
洞中,火焰跳动,温暖如春,随着时间过去,火势逐渐黯淡,四周光线也暗了下来。
一直蜷缩在角落处的兔耳少年慢慢坐起,他环顾一圈,从怀中掏出一只铜色烛台,手掌一抚,烛台上的蜡烛自动燃起。
黑色蜡烛,燃着黑色的火焰,十分诡异。
几乎那蜡烛一点燃,洞中就弥漫起一股浓郁得几乎发臭的香味。
很快,一直萦绕在洞中的鼾声停止,牵牛脸上染上一层黑色,脑袋一歪,昏死过去。
兔耳少年站起身,一手拿着烛台,一手举着匕首,慢慢朝牵牛靠近。
眼看雪白的刀刃就要抹上牵牛脖颈。
一声轻响。
兔耳少年转过身来,就见一直倚靠在石壁上的白衣姑娘身体滑了下去,那一声响动,似乎是她脑袋磕在地上发出的。
兔耳少年裂开嘴,眼睛也不知何时变成红色。
他收起匕首,掏出一粒黝黑的丹药,朝商南容走去。
眼看丹药就要入美人嘴中。
美人忽然睁眼,冲他一笑。
少年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就要退走,却惊恐地发现自己身体已不受控制。
眼睁睁看着毒药入己口,接着举起燃烧的蜡烛,缓缓塞入自己嘴中。
“不,不要,求求……”他大声求救,发出的声音却如同蚊虫,低不可闻。
随着白衣女子笑容加深,兔耳少年咽喉灼痛不已,但这还不是最令他恐惧的,在蜡烛之后,那尖尖的烛台,已慢慢抵上喉管,即将从他后脑勺穿刺而出。
眼看就要暴毙,洞外忽然传来轻轻的脚步声。
白衣女子笑容一收,往地上一趴,嘴中喊道:“啊!你要做什么?!”
兔耳少年还没来得及为再次控制身体,而感到高兴,下一刻后心剧痛,已挨了一剑。
顾亿制住兔耳少年,忙扶起商南容,见她脸色青黑疑是中毒之兆,忙将手按在她后心,给她输了点灵气。
商南容脸色好转,抓住顾亿的手道:“这人…..欲行不轨……牵牛……”
顾亿一惊,忙过去查看牵牛,见他脸色更糟,忙给他输了些灵气,一番操作下来,人虽没醒,好在脸色转好。
顾亿放下牵牛,走到兔耳少年身边,将剑架在他脖颈上:“你是谁?为何要害人?”
兔耳少年胸口中了一剑,爬都爬不起来,还想求饶,却见顾亿身后的商南容又是对他一笑,立时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敢耍花招,忙一五一十全招了。
距离这山不远,有个俪兰镇,镇上有个七阶土皇帝——王霸。他养了一只兽人宠物,便是这叫扑朔的兔耳少年,之所以来这山上,是来捕猎。
牵牛看到的人族灵师追杀他,不过是扑朔喜爱玩的“猎物变猎人”的游戏罢了。
对商南容出手,也是因为认出她就是六极盟告令上的人,这样的大馅饼,不捡是傻子。
扑朔当然不是傻子,他虽灵力不济,身上却有件宝物,点之,七阶以下灵师,皆不可挡。
没想到,那看着只有五阶的白衣姑娘,竟然……
“一千灵晶和灵脉?”顾亿摸了摸下巴,“原来我这么值钱?”
扑朔跪地磕头:“大人,奴一时鬼迷心窍,求您饶命,奴愿意立誓,今日之事,绝不泄露半分,否则不得好死……”
顾亿没说话。
扑朔眼珠一转,忽然将手中烛台掷来,身体化作一道黑风,朝洞外卷去。
那烛台一到半空,就化作一只铜矛,朝顾亿眼睛刺来。
她持剑上挑,另一只手朝后一挥。
一道红光疾驰而去。
只听啊呀一声惨叫,黑风坠地。
扑朔看着贯穿自己心脏的血红宝剑,张嘴想要说什么,血先顺着嘴角流了出来,最后的视线中,是绿衣少年缓步走来,一张脸美丽又冰冷。
顾亿拔出赤饮,甩了甩剑上血迹,拖着扑朔尸体出了洞。
…
直到中午,牵牛才苏醒过来,耳边听见两个声音。
“竟然真的发芽了……”
“哼,我早说过,只要你心诚,一定可以种出……住手,你拔它干嘛?!”
“我看下是不是那颗种子,这看着像是杂草!”
“你?!”
牵牛坐起身,发现顾亿和商南容蹲在他之前的凳子前,嘀嘀咕咕。
发现他醒了,顾亿走了过来,伸手握住他手腕:“感觉这么样?”
牵牛道:“我怎么了?”
“你吃太多积食了。”顾亿说着,递了几颗青果过来,“今天只能吃素。”
牵牛抓住果子,挠了挠头:“他呢?”
顾亿道:“他养好伤回去了,临走的时候说谢谢你,以后请你吃肉。”
牵牛露出一个笑来。
这样的日子又过了几天,在第三十三天的时候,顾亿练完剑,走入洞中。
商南容和牵牛还在睡。
顾亿坐在篝火边,掏出茧蛹。
茧蛹外面的桑榆叶早已不见,密密麻麻的黑白丝缠绕在外面,将负劳衣与长诀虫包裹其中。
顾亿看了看,正要收回,却见茧蛹忽然动了一下。
下一刻,茧蛹忽然裂开,一道白光从中飞出,以极快的速度朝洞外掠去。
顾亿又惊又喜,连忙追去。不料刚到洞口,白光又掉转方向,朝洞内飞来。
如此遛了顾亿三四圈,白光终于在某处停住。
顾亿走过去。
角落处的“花盆”中,日日得她灵力浇灌的望南枝已长出粉色花苞,一只雪白的蝴蝶停在上面,蝶翼上闪着星光。
“这是……孵化出了?”商南容和牵牛早被顾亿弄出的动静惊醒。
她走到顾亿身后,看着白蝶有些意外:“竟然提前了。”
顾亿“嗯”了一声,伸手去抓。
“顾亿!”商南容忽然将她喊住。
顾亿转头,神色不解:“怎么?”
商南容摇了摇头:“没什么,你……务必小心……”
顾亿点点头,从微尘中掏出一块透明石头攥在手中,另一只手,去够白蝶。
几乎她刚碰触,白蝶就化作一道白光遁入她眉心,与此同时,她手中的列缺脉忽然飞到空中,化作一道雷光,劈了下来。
整个洞穴开始摇晃,商南容喊了声“不好!”,一手捞起“花盆”,一手扯起牵牛,逃出洞外。
他们刚出洞,洞穴就塌了。
半空之上,风雨大作,雷电交加,恐怖的雷光不停劈向已经成废墟的洞穴,劈向被掩埋在废墟下的那人。
牵牛挣脱商南容手,要进去救人。
“她正处关键时刻,要么事成,要么身死,”商南容道,“旁人若多加干涉,只会加速她的死亡。”
逆天而行,不亚于自寻死路,这条路不仅磨难重重,且注定孤独无依。
牵牛停住脚步,看着被劈成粉末的碎石,绝望跪地。
雷电整整劈了九日,地面早成焦土。
第十日的时候,伴随最后一声雷鸣,雷云终于散去。
牵牛迫不及待冲进焦土中,开始刨人,可惜直到天黑,也没刨到人。
正绝望之际,手下一顿,碰到一硬物,忙刨出来一看。
一副残缺不全、焦黑脆粉的骨架。
牵牛一下子就哭起来。
商南容见状,忙走了过来,捧着骷髅头的手轻轻颤抖:“竟真的败了……难怪……雷霆之力,非常人可抗……”
她一屁股坐在地上,仰头看天,久久不发一言。
不知过了多久,商南容站起身,看着痛哭不已的牵牛,冷冷道:“我将离开,此处结界……”
“啪嗒。”
有细微声响从不远处焦土下传出。
下一刻,一只乌漆嘛黑的手从土中伸出,接着爬出一黑漆漆的人形玩意儿。
“咳……咳……真痛啊!”
牵牛一把扑了过去。
那黑漆玩意儿惨叫一声:“别碰我!好痛!”
商南容脸上冷意尽散,嘴角慢慢勾起,露出一抹笑来。
稍加洗漱一番,顾亿顶着烧焦的头发和漆黑的皮肤,咧嘴笑道:“灵核全了。”
没错,除却不知的两样宝物,古红杏密信中提到的八宝已集齐六宝,这种情况下,她体内的灵核,竟然完整了,至少外表看上去是这样。
她修炼的功法,剑诀《驭九天》已然八阶,《凌云诀》从六阶一叶渡直接连跳两级,达到八阶影无形。
现在若对上伝风那老王八蛋,不说十层把握,救谷边沐几人,想必问题不大。
顾亿跃跃欲试,想着将商南容与牵牛一起送往蛮荒界解忧楼,那里穷山恶水,鸟不生蛋,少有人族灵师,兽人等级又不高,最是安全。
之后再去做她该做的事。
一商量,牵牛没意见,商南容却抱着花盆,语气幽幽:“你终究是……说话不算话……”
顾亿看着花盆中含苞待放的望南枝,叹了口气。
没想到几记猛药下去,这老姐姐的脑子还没治好,为今之计,只有救回阿沐,让他帮忙看看。
“你要如何?”顾亿道,“上宵已经不安全了,你必须和牵牛一起去蛮荒界。”
商南容走了过来,将花盆对着顾亿:“它要开了。”
顾亿指尖聚集灵气,轻轻一弹。
几乎那一小簇灵气刚落上去,花苞就轻轻颤抖一下,开了。
红色的花瓣,金色的花蕊,明艳似火,绚烂如阳。
这就是望南枝?
顾亿被它颜色所迷,一时无言。
“我可以听你的,去蛮荒界……”商南容从望南枝后探出脸,人比花娇,“但你答应我的,也要做到。”
顾亿答应了什么?
送她望南枝,然后成亲。
顾亿一万个不愿意,无奈那姐又要死要活。
她没法,只好咬牙应下。
想着等她治好病,这场婚礼,自然也是闹剧。
就当陪她过家家。
时间紧,物资缺。
也不挑良辰吉时,就着焦土废墟,一场不伦不类的婚礼,开始了。
商南容穿着一身红衣,站在树下,皎皎胜明月。
与她相比,缓步走来的顾亿简直连乞丐都不如,她脸上满是被雷电劈出来的疤痕,头发若枯草,细闻还有焦臭味。
前方,牵牛板着张脸,提着只花篮时不时往地上扔花,兽耳上绑着的红飘带飘飘荡荡,说不出的滑稽。
顾亿笑不出来,看着绿树下的红衣美人,只觉发冷。
这种荒山老林,又是晚上,穿红衣结婚,简直不要太瘆人!
她双腿控制不住打着摆,几乎想夺路而逃。
但她不能。
树下的美人儿已经抬起手,招魂一样朝她唤:“来呀,你在发什么呆?”
声音十分温柔,温柔地近乎诡异。
顾亿十分艰难地走了过去,将手上的望南枝朝前一递:“喏,新婚快乐!”
商南容扑哧一声笑出声,没接。
她看着顾亿,问道:“我问你,你可真心与我成亲?”
顾亿哼哼唧唧,始终说不出“真心”二字。
商南容将脸一垮,声音幽怨:“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死了罢了!”
顾亿连忙将人拉住,没好气道:“振兴!振兴!”
商南容哼了一声:“成亲之后,你可愿意事事以我为先?”
顾亿:“……嗯。”
“不可以骂我。”
“好。”
“更不能打我。”
“好。”
“还要……”
如此,在被迫应下上百条丧权辱亿条约之后,快睡着的顾亿终于听到商南容满意的声音。
“好,既然这些你都答应,我再问你最后一件,你若答应,咱们就正式结为伴侣,一生一世,白头偕老……”
顾亿眼睛打疲,含糊道:“嗯嗯,答应,你说……”
商南容凑近,声音很轻:“你可愿意,将灵核借我一用?”
顾亿:“嗯……嗯?!!!”
与此同时,商南容接过她手中望南枝,低头轻轻嗅了一下:“如此……多谢。”
再次抬头,已经换了副模样。
俊美近妖,耳边珏环翠色欲滴,是温长安。
……
顾亿恨极,第一反应就要拔剑,没拔出来。
下一刻,她双腿一软,跪在地上,吐了口血。
心口的疼痛几欲令她昏厥,她却已顾不上,眼睁睁看着金色的晶石从自己胸口缓缓飞出,飞向温长安手中的……望南枝。
“是有点痛,”温长安蹲下,托起她下巴,“但是你别害怕,我这次不会害你性命。”
顾亿开口想骂人,又是一口血,身子朝地上跌去。
温长安将她抱住:“你体内生气不绝,即使没有灵核,也不会妨碍性命……”
说到这,他顿了顿,方继续道:“我不会白借你灵核,之后,你的安危……我会护着你,六极盟也奈何你不得,可好?”
顾亿抓着他手:“为,为什么?”
温长安道:“古红杏说的几样宝物,我早知道在何处,只是迟迟没有找到合适的宿主,你体制特殊,恰好可以将这几样相克之物融合……”
后面的话没说完,顾亿已闭上眼睛。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辛苦忙活一场,她和谷边沐,原是为他人做嫁衣。
“什么时候?”顾亿复睁眼,“你是什么时候冒充的商南容?真正的她呢?”
温长安轻笑:“一直都是我哦,从始至终。”
顾亿咬牙:“蝶公子是你指使?秘境出错也是你所为?伝风也是你引来?”
“这你可冤枉我了,”提到伝风,温长安下意识露出一个厌恶的表情,见顾亿紧咬牙关,他伸手捏住她脸蛋,笑道,“你不要生气,就算那姓谷的没能救你,我也不会让你死的。”
顾亿声音嘶哑:“阿沐救过你!他对你有恩!”
“恩?”温长安笑容一顿,变得古怪又讽刺,“傻姑娘,你可真是傻……会占卜,不近女色,武器又是金笛,这样的人,我只认识一个……”
他看着顾亿,神色温柔地近乎怜悯:“天衍宫宫主……守泽天。”
某个时刻,顾亿觉得那些令她痛不欲生的雷电并未停息,在她耳边,在她心上,炸裂开来,势必要将她劈成碎片。
“我不信!”顾亿攥紧手心,“我不信!”
温长安叹了口气,又掐了下她脸,嗔怪道:“我好几次准备了特殊吃食,只要他吃下,立即就会显形……可惜啊,都被某个馋猫吃了……”
说到这,他突然笑了一下:“就这么喜欢吃我做的食物?以后有时间,我做给你吃就是……”
抱着顾亿起身,看着不远处倒在地上的牵牛,温长安道:“这头蠢兽,亏我还救过他性命……”
他放出飞剑,正要上去,顾亿忽然拉住他衣角。
温长安低下头。
“知道酸杞果吗?”顾亿问。
温长安微笑:“性温,补血,这些日子,你可没少给我吃。”
顾亿点头:“不错,酸杞果,补血,紫金草,补气,女子食之,补血益气,但有人曾告诉我,万物相生相克,这两样东西……”
“共食不会中毒。”温长安笑意加深,“忘记告诉你,我曾经,也是一名灵药师哦……”
他用袍子裹住顾亿,踏上飞剑:“你药理学得颠三倒四,我以后重新教你。”
“是不会中毒,若是再加上迷迭鸢呢?”顾亿的声音从袍子下传出,模糊带着杀意,“这三样,可能取你性命?!”
温长安笑容不变:“即使加上迷迭鸢也没有毒,你也喝了不是吗?除非……”
下一刻,他脸色顿变,连人带剑从空中跌落。
顾亿跌出他怀抱,就地打了好几个滚,她顾不上身体疼痛,第一时间看向伏地吐血的温长安。
温长安猛然吐了三口血,一张脸白得像鬼,他擦了擦嘴角血迹,忽然笑道:“除非……食用者为男子,则剧毒,灵气全失,肝肠寸断,药石无医……”
顾亿踉跄走来,手中提着息止。
“你演得可真像,比我还像女人!”将剑架在他脖颈上,顾亿恨道,“但你疏忽了一点。”
温长安面不改色:“哦?”
一开始,顾亿还真没怀疑过商南容,哪怕她行为有异,也只疑心她是不是被人夺舍了,且有异常的商南容还知道负劳衣孵化之法,无论真假,那种情况下,顾亿只能一试。
引起顾亿疑心,还得是那两次意外接触,身为女孩子,且不说完全对称,但也不至于今儿左大右小,明儿左小右大。
那玩意儿也不是气球不是?
顾亿决定下药。
商南容若是女子,则无影响,若是男子……
“我可从未见过,哪个姑娘家,那处还能变大小?!”顾亿冷笑:“你可真是够下流的!”
温长安叹息:“原来如此,是我疏忽。”
顾亿狞笑:“没事儿,下辈子注意!”
话毕,一剑砍向他脑袋。
眼看温长安头身即将分家,一朵红花飞出,击飞木剑,化作一朵红云,罩在顾亿头顶,她瞬间失了力道。
“你,你怎么,不,不应该……”顾亿难以置信,“菘蓝大哥说过,此药效用特殊,哪怕是九阶灵师,也难以抵御……”
温长安没说话,眉眼微动,红云落下,包裹住顾亿,她眼睛渐渐阖起,只不甘地伸出一只手,捏着拳头。
“你已没了灵核,最好乖点,”温长安上前握住她拳头,“若再抵抗,我不介意再让你吃点苦头。”
几乎他话音刚落,顾亿忽然反手握住他手掌,力气之大,指节微泛白意。
“没有灵核又怎样?!”她眼中怒恨交织,带着破釜沉舟的杀意,“老子一样杀你!”
“咻!”
一道金光凝成的飞剑,从顾亿眉心飞出,以肉眼难及的速度,刺入温长安胸口,从他背后穿出。
下一刻,又急转过来,挑中他手中的望南枝,飞入高空,消失不见。
温长安低头,瞳孔紧缩:“生气……凝形?”
他抬起头,眼神震惊:“你疯啦?!”
哪怕是生气再多,到底不是神仙,还失了灵核,她这样做,相当于寿命凝剑,伤敌,自毁。
果然,顾亿本被雷电电焦的头发迅速变白,布满疤痕的脸顷刻长满皱纹。
本是如花美眷,刚历雷劫之苦,转眼生气尽散,红颜枯骨。
顾亿没说话,看了温长安一眼,闭上眼睛,朝地上倒去。
温长安面色几变,终是伸手抱住人。
他坐在地上,将额头贴近她眉心,闭上眼睛。
一道金线缓缓从他眉心探出,扎入顾亿眉心。
随着时间过去,顾亿衰老的速度逐渐停止,虽未恢复青春,命好歹是保住了。
温长安抬起头,捻了捻她白色的发丝,声音凉凉:“平时看着机灵,还以为能屈能伸,原也是犟驴一头!”
他抱着人,就要起身,下一刻双腿一软,跌到地上。
一阵风吹过,扬起一缕白丝。
温长安缓缓低头,看着肩上的白发。苦笑道:“这是……共白头么……”
御剑已无力,他原先设置的结界估计也破了,在附近徘徊已久的那些宵小,很快就会找到这里。
温长安正想着如何离开这里,耳边忽听一阵脚步声。
他面色微变。
之前为了找人,某人在地上刨了好大一个坑,此时,始作俑者也正趴在坑边,脸朝下。
温长安一脚将牵牛踹入坑中,又小心将顾亿放了下去,走到一边,双手掐诀。
也是奇了,随着他手势落下,坑洞忽而消失,变作平地。
这障眼法,只要不靠近,就不会发现不对劲。
温长安吐出一口黑血,倒在地上。
脚步声由远及近,一伙人破开林叶,走了出来。
领头之人坐在轿中,是个男子。
他打扮很是怪异,半僧半道,颈上还戴着一串白色珠子,细看之下,似有五官。
“老大,扑朔大人的气息在这儿没的!”
一个手下捡起一具残缺骨架,在鼻下一嗅,脸色惊变,“扑朔大人死了?!”
轿中人没答,他兀自下轿,走到红衣青年面前,抬起他脸。
“美,真美……”王霸眼神痴迷似呆,眼中欲色大起。
如此美人,红衣白发,美极冷极,若在床上,又该是何等风情?
枉他自诩尝过美人无数,今日方知,那无数,尚不及眼前美人一分。
“来人!”王霸吩咐手下,“仔细搜查,不要放过任何角落。”
“是!”
众人四散开来,眼看就要靠近那处坑洞,一把匕首忽然抵上王霸后背。
“六级盟的人很快就到!”美人开口,“我劝你最好放开我!”
六极盟?!
王霸变了脸:“你是氏族子弟?”
他脸色几番变化,最终化作一个带着血腥的淫笑:“我还没玩过氏族子弟呢?!”
一把击飞匕首,王霸折断美人手脚,如拖尸体般将人扔入轿中,吩咐左右:“抹除痕迹,打道回府。”
一行人扛着轿子钻入密林,很快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留下密林某处,火光大作,火焰四起。
在冲天的火焰中,一道黑影不知从哪里窜出,冒着火光冲入坑洞,扛了一人出来。
他将人放在地上,准备再入,火势已大得难以接近,那人犹豫片刻,背上地上之人,转身钻入黑林。
火焰猎猎,燃不尽黑夜。
……
卷二,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