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家听闻,你在长沙的时候,为民请|命、躬身劳作,有些时候,为了百姓,甚至与当地郡守据理力争。”
筱葵说着,将手中的茶盏轻轻搁置在案几上,目光转向德怡然,带着审视的意味。
茶盏与案几碰撞,发出一声轻响,在寂静的大殿中显得格外清晰。
德怡然注意到筱葵的目光,心中微微一紧,却不动声色地迎上她的视线。
他知道,这是筱葵在试探他,而他也必须谨慎应对。“如此说来,御世子殿下,倒还算是个开明的人啊。”
筱葵的语气中听不出喜怒,但德怡然却感受到了一股无形的压力。
他微微垂下眼帘,掩盖住眼中的情绪,谦逊地回答道:“御太后过奖了。”
说着,他端起面前的茶盏,轻抿了一口。茶香在口中弥漫开来,带着一丝甘甜,却冲淡不了他心中的紧张。
“守候长沙百姓,不仅是昭献侯的遗命,也是生父从小到大一直教导臣的事情,这都是臣应该做的。”
德怡然放下茶盏,语气诚恳,试图打消筱葵的疑虑。 筱葵静静地听着,脸上依旧没有太多表情。
“如此看来,御世子殿下,倒懂得几分治国之道啊。”
筱葵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纤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轻微的声响,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片刻之后,她抬起头,目光再次落在德怡然身上,问道:“那么,你已经做好,当大将军的准备了吗?”
这个问题来得突然,却也在德怡然的意料之中。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澜,脸上浮现出一丝无奈的笑容,道:“臣岂敢。”
说着,他轻轻摆了摆手,语气中带着几分自嘲:“御所大人正值壮年,身为臣下,岂能考虑这种事情呢?”
“哀家,没有和你开玩笑。”
筱葵放下手中的茶杯,杯底与茶案轻轻相碰,发出一声轻响,在寂静的大殿中格外清晰。
她面色平静,语气却异常坚定,一字一句地说道:“御所大人,已经有隐退之意了。”
“御太后,这...”德怡然心头一震,猛地站起身,椅子腿摩擦着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
他脸上原本温和的笑容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难以置信和几分严峻,眉头紧紧地锁在一起,声音也变得急促起来:
“这怎么可能,御所大人明明正值壮年,春秋鼎盛,怎么会突然有隐退之意?御太后,您可千万不能妄言啊。”
德怡然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握紧的双手微微颤抖,他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但语气中依然难掩焦急和不安。
筱葵看着德怡然慌乱的样子,轻轻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和怜悯:“哀家知道,这种事情对你来说,还是太早了。”
她伸手揉了揉眉心,似乎也感到十分疲惫和忧虑。
沉默片刻后,她抬起头,目光锐利地盯着德怡然,一字一句地问道:
“可是,一旦御所大人真的隐退了,你还会坚守本心,做一个明君么?”
德怡然低下头,脸上多了几分沉默,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放心吧,御太后娘娘。”德怡然放下手中的茶杯,深吸一口气,茶香混合着殿内淡淡的熏香,让他感到一阵心旷神怡。
他抬起头,目光坚定地望着筱葵,缓缓吐露心声:
“臣本是长沙远支贵族,这辈子最大的愿望也不过是做个逍遥自在的富家翁罢了。”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回忆过往,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淡淡的怅惘。
“既然御所大人愿意收取臣为养子,将这千钧重担交付于我,臣就一定会竭尽全力,做一个明君,不负先祖,不负大律百姓。”
他一字一句,掷地有声,语气中充满了决心和担当。
“好,好。”筱葵欣慰地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苍老的面容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她缓缓点头道:
“你若真的能做到,哀家也算是,对得起武王临终时的嘱托了。”
她将目光转向别处,似乎陷入了沉思,语气中带着几分落寞和失望:“哀家,对他,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
她口中的“他”,自然是指她的亲生儿子,如今的大律之主——七代将军德网川。
筱葵收回思绪,重新将目光落在德怡然身上,问道:“那么,你做了大将军,会如何对待你的兄弟们呢?”
“御太后尽管放心。”德怡然面色平静,语气坚定,眼神中没有一丝犹豫:
“舞阳侯也好,真定王也罢,臣,一定会保证他们能够安享晚年,善始善终。”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中阁的庭院里却是一片宁静。
德网川独自一人坐在冰凉的石凳上,抬头望着夜空中那一轮皎洁的明月,月光洒在他的脸上,映照出他眼中那一抹化不开的惆怅。
沈边南轻手轻脚地走到德网川身后,手指轻轻地按压着德网川的肩膀,力道适中,似是怕惊扰了眼前这位多愁善感的君主。
“御所大人,您既然已经决定册立怡然为世子,为什么不直接传位给他呢?”
沈边南一边为德网川捏着肩,一边用温柔的语气问道,语气中带着几分疑惑不解:
“如此一来,您就可以做大御所,在幕后执掌大权,远离那些烦扰的琐事,还有那个死脑筋的执权,岂不美哉?”
德网川微微闭着双眼,感受着沈边南的按|摩,长长地叹了口气,说道:“怡然刚来没多久,孤,还是不放心这个孩子啊。”
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片刻后才接着说道:
“先让他在御世子的位置上历练一段时间吧,等他真的成熟了,孤再考虑禅位的事情。”
说罢,德网川再次睁开双眼,目光深邃,却又带着几分落寞,他缓缓摇了摇头,语气中充满了无奈和疲惫:
“唉,这么多年了,母后也好,幕臣也罢,都不理解孤。就连武王他老人家,临终之时都未能察觉到孤的苦衷。”
他说着,目光落在了远处的一株桂花树上,树影婆娑,仿佛在诉说着什么。
一阵微风吹过,带着淡淡的花香,却无法驱散德网川心中的阴霾。
“就连洛辰,都和以前不一样了。”
德网川的声音低沉了下去,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苦涩:
“龙阳之好,真的这么可怕么?”
沈边南见状,心中微微一痛,他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转到德网川面前,双眸凝视着他的双眼,嘴角勾起一抹妩媚的笑容,柔声安慰道:
“御所大人,不必如此灰心,这不是你的错。”
他顿了顿,语气坚定地说道:
“只是世俗不理解罢了,怡然他是个好孩子,肯定会当一个好将军。之后,您当了大御所,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德网川听后,目光中终于有了一丝暖意,他缓缓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