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饭啦!”
傍晚时分,厨娘将一桌子好菜摆到了院子里,桌上最中间的一道菜正是他们今日的劳动成果做成的——小鸡炖蘑菇。
叶晚娇刚和纪无双一起将药酒泡上,两人面前的透明琉璃罐里,漂浮着各式各样珍贵的药材,有人参、灵芝、鹿茸、枸杞、红枣 ……最下边是一条蛇。
听到动静后,她窜出去直奔水井旁净手。
等叶晚娇洗完后,她爹还在那里搓手,搓的一双手都红了,快被搓皮了,“爹,不就是一条蛇吗?你又没碰到,别搓了,等药酒泡好给你喝。”
叶鹤礼一想到刚回来之后,他摩拳擦掌兴致勃勃的想打开纹罐,就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他咋那手贱呢。
“你个坏丫头,爹平时白疼你了,你就这么折腾我。”
蛇窜出来的时候,差点把他一把老骨头闪了。
“爹爹,是我不对,您稀罕的坛子大哥已经帮忙洗刷干净了,别怕。”
她也不知道她爹胆子这么小呀!
洗了不知道多少遍手,叶鹤礼总算被薛雪柔拉到餐桌前了。
薛雪柔心疼的看着他一双快搓出细皮的手,主动帮他夹菜,“新鲜的鸡肉和菌菇,快吃吧!”
叶鹤礼悄悄蹭了蹭媳妇,呜咽着埋头扒饭。
媳妇给夹的菜,他哭着也要吃下去。
家里人多,吃饭都分两桌,就叶承安那大体格,有多少饭都能吃下去,速度更是风卷残云,稍不留神就光盘了。
叶晚娇看大哥吃饭自己都香辣,小筷子夹起这个吃那个,不用人帮忙,小嘴一动一动的,吃嘛嘛香。
吃着吃着她察觉到不对,微撇头扫了眼厨房方向,随后又埋头扒饭。
“啊……”
直到听见厨娘啊地一声尖锐高喊,叶晚娇才拍了拍自己的小肚皮,心满意足的把饭碗一堆,跟着众人往厨房靠拢过去。
到厨房门口,众人傻眼。
只见脏兮兮的石窟正坐在里面左手拿着鸡腿右手拿着馒头,丝毫不在意厨娘震惊的目光,埋头大块朵颐。
众人们面面相觑。
最后还是顾清风挺身而出,揪起石窟的鸡窝头,骂骂咧咧道:“臭老头你怎么在这,居然还敢偷吃,一点脸都不要了,你爷爷的,现在不仅偷银子,居然还敢跑来偷吃。”
石窟头轻轻一撇,躲开他的爪子,斜睨了他一眼,继续埋头抱着盆子往嘴里塞饭,直到吃个半饱,才拍了拍肚子。
他起身打了个饱嗝,理直气壮地说:“什么叫偷吃,你们偷了本帮主的极品翡翠,吃点饭不过分吧!”
他好久没吃到这么香的饭菜了。
众人:“……”
“去你奶奶的,什么叫你的极品翡翠,明明是你从我身上偷的,什么时候成你的了。”一点脸皮也没要了。
尉老头扒拉开人群,直接挤到厨房里忍不住骂道。
石窟一脸理所应当,态度嚣张,“我拿到手当然就是我的了。”
“你个死老头,我和你拼了。”尉老头本就是一点就着的火爆性格,这会儿人多,他也不怕出事,肯定有人拉。
说着他就低头往前撞了过去。
叶家众人见状,忙把人拦住,“唉唉唉,尉前辈别冲动,有话好好说。”
可别真撞出个好歹来。
他们这里虽然有神医在,但也不能这么闹。
趁人都去拦尉老头时,石窟一下子又蹿到了外面院子里,手里还不忘拿着盆和筷子,蹲在凳子上从饭桌上夹菜往嘴里塞。
“你个死老头脏死了,多少年没洗澡了,你吃完别人怎么吃。”
顾清风拔高声音,暴怒大喊。
石窟不为所动,反正有人过去他就躲。
众人呆滞的望着突然冒出来的老头,头跟着他夹菜的动作转。
一直到石窟实在是吃不下了,饱嗝都打了好几个了,他才停手。
然后像个猴子似的,又蹿到堂屋里桌子上,将果盘抱在怀里,手里捞起一个苹果放进嘴里啃。
“嗯,好吃,好吃。”
怪不得顾老头穿得人模狗样,原来是找到白嫖的地方了。
得亏当初他长了个心眼,让他的徒子徒孙们盯着他,不然真找不到这么舒服的地方。
“你这死老头一段时间没见,倒退回当野人了,私闯民宅,随意吃人家的东西,也不怕一把老鼠药毒死你。”
顾清风虽然骂得狠,却没有行动,就一直站在院里双手环胸紧盯着石窟,还给叶家众人使眼色,示意稍安勿躁。
他突然想到这老头,脑子还有点用处。
“毒死本帮主第一个拉你下水,你这小日子过得滋润啊!”
又是茶水又是点心的。
石窟眼珠子一转,双手就摊在凳子上不挪动了。
叶家舒服。
他要留在这里。
不能他出去讨饭,看顾清风这个臭不要脸的过好日子呀!
“本帮主也要留在这里,去准备房间。”
石窟伸手一指,就跟喝醉说胡话一样,直接张口就是要住在这里。
也太理直气壮了。
若不是有地契房契在,叶鹤礼都要怀疑这是不是他家了。
忒不要脸。
“哎呦哇,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以为我们这是什么阿猫阿狗收容所,你想留下就留下,你个老头说要留在这里,凭什么?”
叶鹤礼正愁没地发泄他的郁闷呢,见此情形,袖子往起一撸就要……
脚刚抬起一半,就感觉自己衣角快被人拽烂了,他低头一看,对上了叶晚娇疯狂抽搐的眼睛。
他忙弯腰趴在闺女的耳边,轻声询问:“咋啦?”
叶晚娇同样压低声音,偏头扒在她爹的耳朵上,“爹,这个打不过,咱们院一堆人,就顾爷爷能和他打成平手。”
叶鹤礼一惊:“这么厉害?”
叶晚娇眨巴着眼睛点头。
叶鹤礼:“……”
靠,怎么没人和他说。
他大话都放出去了。
怪不得刚刚没人动呢,这要搁平时,院里多出来只蚊子众人都不放过。
合着这事就他不知道,就等他呢。
叶鹤礼直起身,对上石窟似笑非笑的眼神,哑然。
“本帮主能住下吗?”石窟噙着笑追问道。
当然不能。
叶鹤礼在心里恶狠狠的回答。
面上却是非常自然的切换出一抹和煦的笑容,“哎呦,实在是咱们这房子都住满了,实在没地方了,老人家您要不另寻高就?”
这话说完他都狠狠唾弃了自己一口,说得他家就跟客栈似的,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本帮主不嫌地儿小,往顾莽夫房间里在搬一床被褥就成。”石窟翘着二郎腿乐呵呵道。
这话众人听着都觉着不对劲,眼神瞟向了顾清风身上,晦暗不明。
顾清风,危。
他立马意识到死老头措辞有误,气急败坏道:“你哪凉快哪待着去,谁要和你一间房了。”
他宽宽敞敞的不好,非得搬个人进来和他挤。
他咋那么找罪受呢。
“这事老头子坚决不同意。”顾清风臭着一张脸拒绝。
众人:“……”
“等一下。”
关键时刻,叶晚娇拽了拽顾清风的衣袖,把他拉低贴在他耳边道:“顾爷爷,没说让他和您一起住。”
话题被带跑偏了。
顾清风被叶晚娇这么一提醒,也反应过来,狠狠瞪了石窟一眼,翻了个白眼。
死老头,给他带跑偏了。
“咋啦,小娃娃,有啥事你说。”
石窟的目光落到整个院子里最好骗的小娃娃身上,打算从她入手。
最好让这娃娃哭着闹着她爹娘,让他搬进来。
一想到这,他忙补了一句,“爷爷给你买糖吃。”
叶晚娇:“……”
她额前一排排黑线划过。
她难道分不清一颗糖和一间屋的价值吗。
“您为何要住下,顾爷爷在这里是每日清早带着哥哥们一起操练习武,纪师父留在这里是因为他要教我针灸,而尉师父留在这里是教我辨认赌石,宋哥哥每日能教我识字写字……您能教我们什么?”
叶晚娇扳着指头细数家里每一位成员的作用,最后歪着头朝石窟甜甜一笑,眨巴着清澈天真的反问。
石窟被她问的一噎。
这话他怎么说。
他难道要教他们乞讨?教他们偷荷包?
他瞬间抓耳挠腮起来。
众人一听叶晚娇这话,在背后都竖起了大拇指。
妙啊!
娇娇这话问得妙啊!
石窟假装咳嗽了两声,正色道:“本帮主能教你开锁,看到吗?”
他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把锈的不能在锈,泛着黄色不明物质的锁,当着众人的面从鸡窝头上掏出一根细细小小的铁丝,稍微一鼓捣,啪嗒一声,锁开了。
叶晚娇又是甜甜一笑。
“您等我一下。”
随后,她哒哒哒的跑回屋,背着众人掏出一把有她手掌那么大的精美黑锁,又跑了出去。
她从头上取出一根细小的桃花珠钗,给在场人演绎了一遍开锁。
动作比石窟利索,速度比石窟更快,锁业比石窟更复杂,然后,浅浅一笑,“这样吗?”
石窟再次哑然。
这哪来的小孩?
才几岁啊?
也太难忽悠了吧。
“你让我在想想啊!”石窟抓耳挠腮的假装自己很忙。
“死老头你傻呀,你忘了,你能教这群小崽子们权谋之术呀,不会年纪大记性不好使忘了吧?”顾清风循循善诱,还不忘激将他。
果然,石窟嗖地一下蹦了起来,激动道:“谁说本帮主记性不好了。”
他走到叶晚娇面前,低着头得得瑟瑟的看她,“本帮主能教你权谋之术,这你总不会吧?”
若是这小家伙会,那真是成精了。
叶晚娇眼睛一亮。
权谋之术。
她正好缺个军师呢。
叶晚娇当即顺坡下驴,“我不会,我同意让你住在我家教我,老师好,请受弟子一拜。”
她声音清脆,就连隔壁院子的韩娘子都隐约听到了这边的动静。
心里嘀咕,这叶家真热闹。
石窟一拍大腿,爽朗一笑,得瑟地朝顾清风使了个眼神,“看到没,这小娃娃同意了,老子能住在这了,哈哈哈哈……”
笑声过半,他突然愣在了原地,眼神如锋芒般扫射顾清风。
“他爷爷的,顾莽夫,你耍老子?”
这顾清风可不不承认,还特意强调道:“测人事,知天命,人家都叫你老师了,答应的事可不能反悔,你这老头得守信哦。”
他也反悔不得。
到他们这把年纪,因果循环,言出必行之。
“你个顾莽夫,本帮主宰了你,你明明知道我避世已久,你居然算计本帮主,做大逆不道之事。”
“老头子是在帮你。”
要知道,年轻时,石老头可是当过帝师的人,教授的正是谢墨尘的父亲,前朝太子殿下。
可惜他们师徒情浅薄,那他儿子就应该继承这份传承。
不过,谢墨臣此刻估计正在某个山沟沟里闯荡历练呢。
他这个做师父的得替他把人留住了。
叶家丫头是个伶俐的。
顾清风没有站在原地等着人一顿捶,而是先下手为快,擒住石窟对他说:“老头子带你见个人。”
“去你奶奶的,天王老子来了我都不见,我今天就想捶死你。”
石窟拂开他的手,掏出别在腰后的打狗棍就是一顿捶。
他人不讲理,顾清风只得把他往院子里引,两人打的正激烈时,苏离萱的房间门开了。
她身姿笔挺的从房间里走出来,姿态端庄,对上石窟震惊的眼神,浅浅一笑,“石先生,别来无恙。”
因身份特殊的缘故,苏离萱一直以来都尽量避免出门,即使外出,也会佩戴纱巾,平日里吃饭也是自己在房间里解决。
她不想给叶家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你你你你……诈尸了?”石窟看着熟悉的不能在熟悉的身影,愣在了原地,良久,他结结巴巴的指着苏离萱,话脱口而出。
当初她的尸体可是他亲手埋了的。
不可能有丝毫意外。
众人:“……”
天虽然黑了,但他们这么多人站在这,也不能凭空冒出一个鬼来呀。
“石先生,事发突然,我被那歹人秘密带走了,苟活下来也不过为了赎罪。”苏离萱眼眶又一次泛红。
她本不是多爱哭的性子,但故人相见,难免近乡情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