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许多时日,石琛不是在睡觉,便是在操练这真气于体内的聚、打之法。
习惯以后,便觉得练功就成了娱乐一般,毕竟地牢中不见天日,了无人烟,有本源妖气陪同修炼也是解了闷。
操练久了,石琛对于真气的运用也是越来越纯熟,已经能让稻草堆燃起来,自己再用水之真气扑灭了。感觉自己迅速拔升到吐纳后期的境界也巩固得越加扎实了。
石广涛果真再也没来送过饭。
被掀翻的饭菜放馊了,本源妖气便主动出手将它们烧成了碳灰。说是眼不见为净。
由于地牢中不见天日,石琛也不知他具体被关了多少时日。他饿得厉害倒还能忍,架不住渴。本源妖气便教他聚拢周围的水之灵气,不主动吸入鼻腔。待到密度足够时,便会化成水流供他饮用。
至于误杀东叔、林家等人。
本源妖气为东叔惋惜了会,便劝石琛道或许每个人命数已定,人重要的是为过错担责,但不必为过错过于自责。况且做下那些事也不是他的本意。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石琛便也不再纠结,心想无论是死是生,自己都坦然受着便好。
最近的一段时间石琛已是饿虚了,能够调用灵气的力量也越来越少。他便日日在稻草床上小憩着以保存体力,地牢本就阴暗,石琛总是半梦半醒的。
这日,石琛饮过灵气之水后,照常躺在稻草床上迷迷糊糊。却忽听得门开了。
来人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跟我走!”
是个男人的声音。
“嘶……”石琛被猛然一拉,那人拉住的又是他先前咬伤自己那一侧。虽说时日已久本该有所恢复,但石琛这些日子断绝了吃食,恢复力便不比以往了。
男人见石琛神态痛苦,又细看看他手腕,叹道:“怎么伤成这样?衣服都不穿?”
却是给他披上了先前木箱里的衣服,又将他背起来,将木箱收拾好,夹在他两人中间。
男人复又皱着眉道:“怎么轻了这么多?……怪我,是我来晚了。”
一步步便把他背出了虹石死牢。
石琛朦朦胧睁开眼,想看看这人到底是谁,可在那男人后方,看不见他的脸,中间木箱又硌得他胸骨痛得厉害。
石琛心想,听这语气,再想想能进到地牢里的人,似乎只有笑面虎般的三哥可能对他这么说话。
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男人带石琛出了虹石死牢。原来这地牢建在靖远城西北方一处小桥底下的桥洞,需把桥洞最右端的三块石头卸下来,其内连通着一个地道,再往下走才能到地牢中。
出来以后,方见繁星朗朗,春风清爽,目光可见百米外之处。
石琛吸了几口气,虽然不知晓是否安全了,但此刻真有如获新生之感。
那男人却自从在牢中拉扯他几下以后未说过一句话,已是放了他从背上下来。石琛睨去他的脸,脸上却带着面罩。穿着一身黑衣夜行服,在这隐蔽的桥洞下连身形也看不清楚。
“你是三哥?”石琛问道。
“不是。”
“你准备送我去死?”
“不是。”
“那你是谁?”
男人走出桥洞,走到了月光下,摘下面罩,露出一张犹胜天人、却又令石琛无比熟悉的脸,复又带上面罩。
“看过了?可愿跟我走?”月光下的石广潇淡淡道。
石琛拎着木箱,一时说不出话来。
竟是二哥?他怎会知晓此地?他与三哥广沙之间明争暗斗,按理说,三哥一派应是务必保守好秘密,不让他知晓才是。
更何况,石琛上次听石广涛所说,自己现在正处于风口浪尖之上,二哥前来相救自己可说风险极大,怪不得要乔扮改装了。
石琛摇摇头道:“二哥,我谢你好意。可眼下石琛自知自己犯了大错,若我一走了之,石家如何向其他家族交代?更何况,我巧合得到这一木箱,我的生母还藏了封字条给我,要我安静等待。”
石广潇眉一皱:“我肯来自然是有周全的法子,今早城东病死了个乞丐,形貌年岁都与你相似,之后我把他面目糊掉便称是你又如何?而且,这木箱是我所藏,如何便是你生母的好意了?”
石琛一阵迷惘,忽想到二哥既能寻到此地,自然也早知道自己被关在此处。倒是石琛那日突然听得生母消息,一时想得复杂了。
石广潇拉过石琛道:“时间有限,快跟我走吧。你不明白的事我再与你分说。”
石广潇本想拉过石琛,使出飞渡高手的轻身之能带石琛直接到城外。石琛身体却虚亏得厉害,连连眼前发晕,石广潇便带石琛去了家深夜仍在营业的食肆,给石琛点了碗米粥、牛骨汤,又命店家添上三大勺糖浆,单放了一个碗里,给石琛补充体力。
这一路上,石琛却是从石广潇口中,了解了一些从前不知道的家族秘事。
原来这杜夫人来到石府中二十六年,潘夫人便留意她了二十六年。
杜夫人据说是个山村孤女,可以说是来历不明,却极聪慧能干,亦通晓诗书。潘夫人比杜夫人年长了六岁,却隐隐感觉自己一个大家闺秀却比不过一个山村野妇。
这便起了疑心,时而对杜夫人恶语相向,克扣分例等,亦常寻机挑衅,想逼杜夫人露馅。
然而杜夫人历来谦卑谨慎,不曾对她不敬半分,时日一久便传出潘夫人苛待侧室的名声。
杜夫人亦是巾帼豪杰,就连随军之时也常能判断敌军动向,深得石若飞喜爱看中。故而虽她相貌平平,但连生三子,在家中地位已是水涨船高,声势隐隐越过了养有三子一女的潘夫人去。
近年来石广潇得以理事,经他情报网络竟调查出杜夫人不知何时,竟能私下里在靖远城中修葺好大一个“虹石死牢”来。石广潇不知杜夫人为何有这滔天的本事,能越过中间这许多人去,料来也是得了石若飞的首肯。
这死牢中已修完了三四年,从未关过什么人,石琛算是第一例。
“这倒罢了,偏我查出这虹石死牢的形制,正是来泰国关押武道高手的一种地牢!你在那里许多时日,想必也感觉那地牢的砖石极怪异,又有诡异的铭文篆刻,活动时觉得自己劲力削减了一大截吧。”石广潇抿了一口茶,低低道。
来泰国?
石琛一惊,若此事为真,杜夫人想必真与来泰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所以二哥才愿意亲自出手保全我?可恕小弟直言,这偷梁换柱之法,也许能瞒过林、徐两家,却瞒不过杜夫人与三哥四哥他们啊。”石琛饮了几口糖水,已觉得头脑不如先前那样晕了。
石广潇道:“那又如何?就算他们疑心到我头上,又怎敢妄动我?而且救你也是母亲的意思,你的脑袋虽然长在你头上,但我们不想它掉下来它就不能掉下来。”
石琛表情怪异。
二哥这话诡异至极,难道自己的命还不是自己的了不成?
石广潇看出石琛疑惑,又道:“你活了十几年,还不知道你的来历吧。”
“但求二哥告知!”石琛声音都有些颤抖,他这话从前问了石广涛一次,石广涛却未为他解惑。
“我也只是知道个大概,未必有多周详。你可知你生母烟云为何给你取名为‘琛’?”
“我不知,‘琛’这字义我倒查过,是珍宝、宝物之意。怎么,难道她为我取名还有别的含义吗?”石琛茫然道,只觉得自己似是要知道些石破天惊的秘密了。
“你可知道‘我们的娘’的闺名是什么?”
“母亲……潘夫人,闺名叫做‘宝珊’。”
“不错。娘亲有一幼弟,名叫——潘宝琛!”石广潇抬起一对剑眉,目光直直看着他:“烟云是潘家收养的孤女,略比潘宝琛小几岁,两人可以说是青梅竹马、情投意合!
烟云姿容秀丽,人也恭顺。潘家愿意成全这段姻缘,只待烟云成年,就要将烟云嫁给潘宝琛!而此时,潘家所在的小城忽遭异兽袭击,潘宝琛为保护烟云而死,潘家旧部也死伤大半。是启天门的一位道仙出现,救下了烟云。
烟云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道仙却一眼看中烟云,称她体质特异,意欲收她为徒。烟云却说她未婚夫婿刚刚亡故,无心学艺。道仙也说起凭他自身之力,无法辨认烟云是否可为一位大能的衣钵传人。要烟云等他一年,他去请大能出山识人。
潘家经此大变,家道沦落,几十口人便来靖远城投奔石家的潘夫人。娘接收了这些族人,命他们都以仆人、侍女身份在石家人侍奉。
烟云既是弟弟宝琛生前的心上人,又有机会承袭道仙衣钵,娘对她更是视为自己亲妹般照拂。不料烟云却日渐肚子了起来,整日哭哭啼啼。
之后便有了你。
……爹与烟云表面上却未见有多亲厚。”
石琛闻言,慢慢感觉心中越来越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