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广潇皮笑肉不笑地道:“原来是皇子殿下亲临,未知来我小城靖远所谓何事?若为使节,可去谒见我朝皇帝陛下,若要寻官,亦可去见城中黄巡抚。”
转瞬之间,石广潇脑中已转过七八个念头来,天香阁中竟能留得来泰国皇子居住,看来本就是来泰国的产业,木英策敢出现于此也必有所依凭,绝非他孤身所能抵御,而木英策刻意约见于他,想必亦有所求。
“潇弟莫疏远了,”木英策淡淡一笑:
“只怕你还有所不知,我来泰皇族与隐冬石家也是有所渊源,沾亲带故。否则十数年前,我何以与潇弟一见如故,并赠之薄礼?说起也是本宫一时不察,将潇弟错认作我那位堂弟了。”
石广潇冷冷道:“我石家何以能与来泰木氏沾亲带故?莫不是木皇子约我在此,转头便要治我石氏一个通敌之名?若是如此,石某便不必奉陪。”
说罢,石广潇已起身离座。
“木某坦荡君子,与潇弟知己相称,怎会行此不义之举?”木英策摇摇头:
“我堂弟一心好胜,昔日多有得罪了潇弟之处,本宫在此给潇弟赔不是了。”
昔日石琛自请潜入来泰国探查杜夫人底细,如今还未传回消息,木英策约了石广潇于此,却是三两句间已将底牌倾出,只等广潇应对。
“杜夫人是皇族人?”
“是也。婉灵姑姑昔日以灵慧之名扬名于我国,却自请潜入隐冬,欲搏得石大将军的信赖再伺机刺杀之……其间亦多番随侍,为我国传回不少军机要闻。”
“姑姑是个痴情女子,再加上生下了堂弟广沙,此后便放下了刺杀石大将军的念头。”
“然而百密一疏,便是在我见你那一年,姑姑身份被石大将军察觉,是以父皇遣我与两名神通高手来到靖远城,欲接姑姑回朝。”
“本宫为掩人耳目,行走江湖时多做僧侣打扮。便是在石府门前,我与潇弟邂逅,将你错认为堂弟广沙,赠以小须弥阵箱。”
“……却没想到,石大将军思虑妥当,竟寻了姑姑说道,甘为我来泰所驱策,只盼来日我来泰江山一统,能引荐他入梵日金刚寺门下!”
“何其可笑,石若飞乃是隐冬国第一将帅,四大将军之首!”
木英策说到此处,亦是有些哑然失笑。
石广潇则默不作声站在一旁,脸色难看。
“面对石大将军的投诚,我来泰国内部众说纷纭,本以为这位大将军乃是诈降。日子一久,我国与石大将军互相通传消息。石大将军自请驻守在战事颇少的沙陵关,陈、林、徐三家将帅却连连败退,唯有石大将军于屡战屡胜,这才令四大将军府之首的地位更加巩固!”
“否则以飞虎军两万之部众,何以与我三十万大军拉锯多年?”
“石大将军为我国做出如此功绩,与我国中自然受朝野爱戴!我满朝文武已经商议,待到隐冬区域战事平定,便为石大将军封王封爵!再扶正姑姑,姑姑便是名正言顺的将帅王妃,你等石大将军的子息,亦可为王朝世子!”
石广潇打断道:“听起来,似乎将我除去,沙弟继嗣承爵才算名正言顺。”
“潇弟所言甚是。广沙一直心有忌恨,与潇弟向来不友善。本宫却觉得无甚必要,石大将军既已表态,潇弟与我也当属一家人,为何不能同仇敌忾,共谋大业呢?”木英策温和道。
“阁下需要我做什么?”
木英策神秘地一笑:“牵制打压其他三大将军府,令他们内部相斗,将来我等坐收渔利。”
“为何便看中了我?”
“广沙虽有谋略,威望却还不及石家少家主。更何况其人牟小利却无大义,若事事以他为先,将来获封侯王,也必居功自傲,有潇弟牵制着他,本宫便能少些心事。”
石广潇听他语气,竟好像将来登临君位的是他皇三子木英策一样。便道:
“三皇子便如此笃定将来的来泰国能够平定天下,将来承继大统吗?我却听闻,太子木玄策、皇二子木绝策,可都不是泛泛之辈。”
木英策不置一词,显是心中自有打算。片刻后又道:
“却不知潇弟何意?可愿辅佐我一臂之力?”
石广潇淡淡道:“我不干。”
随即抓起放在身旁的白笠,拂袖而去。
石广潇正欲出门,却感觉有个尘块似的物事贴到了自己身上。
石广潇冷冷道:“阁下还要阻我吗?”
木英策一扁嘴,口中说道:“岂敢。”,便目送着石广潇背影离去。
独留斜坐在雅间中的木英策。木英策轻叹一声,随手翻了翻手中的经文,却觉有些心乱,便又将经文搁在了桌上。
“钏儿,你觉他如何?”
木英策对着貌似是空无一人的屋中一角问道。
那屋角立着个屏风,人影一现,竟从屏风后走出个女人来,面貌依稀和木珏儿有几分相似,却透露着一股狠辣之劲。
木钏儿道:“皇兄,我早听闻石家二公子空有一副好皮囊,内里却是冷淡无情。今日一见却如此不识抬举,你何必将大计都与他分说?万一他大义灭亲,向隐冬皇室禀告此事,石府这条线可不是断了?更何况,他句句在套你的话,听得钏儿好生忧心,我本想杀之,你却真放了他走。”
“内里无情吗?”木英策笑笑:
“我看他最是有情,虽今日拒绝了我们,但他知道连石若飞也已投诚,便不敢再与长公主消耗下去,要处处让着石广沙了,论理,本宫却算是帮了石广沙一回。”
木钏儿走到三哥身旁翻翻经文,她却不通释宗,只觉头昏晦涩,便又把经书放下。说道:
“石广沙待我们也是处处礼敬,皇兄你却不喜欢他。”
木英策森然道:“石广沙与婉灵姑姑一脉相承,最是心思深重之人……哼,这世上只有本宫能算计人,却不许有人能来算计本宫。”
“你看重石广潇,他却不肯给你面子。我看他修为也仅仅是飞渡后期罢了,虽在世家子上算是一流,由皇兄平辈相待却属他高攀了。”木钏儿摇摇头道。
“你却对他意见颇多。”木英策淡笑道:“不如我与你打个赌,便赌他能否发觉你下在他身上的蚀心蛊。”
“那我自然是赌他发觉不了。”木钏儿咯咯一笑。
来泰国皇后正是蛊道大家,生有木钏儿、木珏儿两个女儿,也都会些蛊术。木珏儿倒对家学渊源的佛法上用心,木钏儿虽是木珏儿的姐姐,却只肯在蛊术上尽心,对佛学则是避而远之了。
木英策道:“我便赌他三日内便能发觉……”
话音未落,木钏儿惊叫一声:“蚀心蛊,消失了——”
……
天香阁外,石广潇正要回府。却忽得抖了抖肩,却还觉不畅快。木属灵力运转到指尖,猛得击到自己肩头。
刹那间,一只通体雪白却仅得花生粒大小的细小蚕虫从石广潇肩头析分出来。
那小蚕虫没了依凭,便径直掉到地上,肚腹朝天。
石广潇也没多管,便离去了。
蛊毒之道,一只蛊只能有一个宿主,如若宿主被蛊蚀亡,蛊的力量壮大,又可以转投其他宿主。
若像石广潇这般,被外力所逼出宿主体外的,蛊之毕生毒量修为,均被宿主所吸收。
蛊亡,人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