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谢娴继续吃吃喝喝,却没想到有人要起幺蛾子。
齐大郎路过谢娴桌前的时候,似是才看到尤銮,他往前一步,朝尤銮拱手道:“小生实在有愧,辜负了娘子的心意。”
这女人不知好歹,自从攀上了谢家,便不把他放在眼里,竟然还派人收走了当初送给他的东西,各种梨木桌案,柜子,还有书。
娘和妹妹的鲜亮衣服也被夺了去,天天在他耳边哭嚎!
他心中从未看上尤銮,只当这些都是他应得的,都是提前投资。
等他得贵人看中,给尤銮个妾位便是。
齐大郎见到尤銮在谢娴面前讨巧卖乖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心中不甘之色闪过。
待他回过神来,自己已经冲着尤銮发难了。
齐大郎这话声音不大不小,堂中之人皆是看了过来。谢娴眯起眼睛,这齐大郎不老实啊!
她身后的尤銮身体微微颤抖,此刻她已经开始后悔,为何自己非要来参加这个宴会了。
众人眼神发亮,“这齐大郎说这话,是指有人爱慕他吗?”
“啧啧,现在的小女娘,也太不矜持了。”
“不是吧,听说齐大郎被一个商贾之女追求,是不是真的啊!”形形色色的眼神在齐大郎,和尤銮这边扫视。似要把她身上盯出个洞来。
而旁边的松院雅筑也有人注意到这边,“快看那齐大郎做什么呢?”
正吃的开心的谢金元,被人捅了胳膊,“快看,有人找你二姐的事呢?”
说话的是王家之人,这家伙嘴毒,什么好话在他嘴里转一圈出来都要变味。
谢金元朝那边瞥了眼,不感兴趣:“哦!”
“哎!你都不担心吗?那可是你二姐。”
谢金元无法,只能端起面前的盘子,往回廊边走去,放下继续吃。
“这齐大郎到底是何事,惹到谢家女君身上了?”
“切,那家伙历来喜欢装模作样,讨女娘欢心。”有人忿忿不平。
“你这是醋了吧!”众郎君笑骂,只当看戏。却不知,不远处走来的三个身影脸色皆不好看。
“你家娘子有麻烦了.”影乙扯起嘴角,似要把刚才的憋屈还回去。
屠珍似笑非笑,两手一揣,靠在廊柱上:“还不知麻烦的是谁呢!”
瞧见自家主子脸上神色微沉的影乙,这才听见众人议论,他们是在说尤娘子。
尤淳脸上厉色闪过,手中的紫金壶被摩的轻轻作响。他如今的身份即是这园子的主人,但明面上,他只是个无权无势的商贾之子。
若是暴露出去,这园子恐怕就保不住了,但为了妹妹,又有何妨。
他眼神暗沉,如渊似海,让人望不见底。
屠珍若有所觉,这男人此时比刚才还可怕,她捏紧了手中的信烟,打算一有不对,就放烟花,到时候只带谢娴一人,她还是有把握逃走的。
尤淳缓和了面上表情,正想上前,就见堂中有了新变化。
谢娴身后的尤銮,颤抖着挪了出来,她不能总是躲在女君身后,她要独挡一面。
没等她说话,面前红衣女郎轻笑着,站起身来,手中一杯梨花酿从头到脚的全数浇在齐大郎头上。
“你算什么东西,”谢娴挡在尤銮身前,将颤抖的小女孩完全遮住。
她嘴角噙笑,眼神盯着齐大郎,把他从头到脚扫视一遍,如同挑选牛马,而后轻蔑一笑:“齐郎君,辜负?你在搞笑吗?”
她声音语调悠长,似是听得,天大的笑话。
齐大郎在众人面前被如此羞辱,谢娴这是把他的脸按在地上踩,他头上赤红一片,气的青筋直冒。
他死死的盯住谢娴身后的尤銮,他不是这个意思,他哪里敢对谢家女君说这话。
但此刻堂上已经轰然炸开了锅,“哇!好勇!”这是佩服齐大郎的,竟然敢当众人的面说,谢娴恋慕于他。
“娴娘子,真不愧是女君。”那干脆利落,丝毫不留情面,两句话把那齐大郎,一踩到底。
也有人看出不对,谢娴身后的尤銮此刻已经泪流满面。谢娴起身后,便把她推到孟氏身后。
而孟氏会意,轻轻拍着尤銮的手,带着安抚之意。
离谢娴近的都是各世家主母,自然没一个蠢的,刚才齐大郎就是想踩着尤銮上位,好让众人觉的他多么受欢迎。
但谢娴霸气护人,更叫人赞叹不已。
齐大郎哪受得了众人的嘲讽,正想辩解:“我不.......”
谢娴上前两步:“你不是什么?我就让妹子送了你两件破衣服而已,便喘上了?”她只能开启糊弄模式,从尤銮送衣服改口成自己让送的。
齐大郎被眼前谢娴的怒呵逼退,话被打断。他算是看出来了,这谢娴明显在护着尤銮。
他面上闪过阴毒之色,想起了那次陪氏族子弟吃酒时听到的传闻。
既然这谢家女君如此不给脸面,就别怪他心狠,他站直身体冷冷一笑:“小生不敢,只听说,娴娘子在淮水上,被歹人劫走,如今便是连小生都不看在眼里了!”
谢娴眉头微皱,转而笑出了声:“看上你?你哪颗?”葱。
众人目瞪口呆,一个敢说,一个敢接。且听谢娴这话是承认了。
这齐大郎是真的勇啊!若说之前他说恋慕谢娴的话,众人只当是笑话听听。
可现在他竟然说,谢家女君被人劫走,清白已失,所以只能找他这样的?这哥们是真敢说啊!他到底知不知道,谢家刑君意味着什么?
齐大郎看着谢娴,脸上闪过疯狂之色,他如今前途已失,雀县是呆不下去了,干脆破罐子破摔,只想多拉个人下水。
一个本就不清白的女人,竟然能坐刑君之位,凭什么?谢家的男人都死绝了吗?他苍白的脸上表情扭曲,如同索命的厉鬼,狠狠的瞪着谢娴。
女郎不就该乖乖待在家里,相夫教子,而不是像谢娴这样,在县中大出风头,官学的教瑜们对谢娴推崇备至。
尤其是数术课上,三番五次的拿谢家幼学做比较,让他们只觉的自己蠢笨如猪。
有些人遭到打击会奋发向上,而有些人会在心底滋生阴暗的底色,这就是妒忌。
谢娴看着面前,被她两句话给破防的齐大郎,有些怀疑人生,这人咋这么玻璃心。
她承认自己被劫走,就是打着让各家主母退却,别再给她介绍自家子侄,天知道都穿越了为啥还要被催婚阿!
谢娴等了半天,和齐大郎再吵几句呢,结果就这,哪来的小学鸡。
“女君如此说,可是伤了小生的心了!”齐大郎豁出去了,他就是要搞臭谢娴的名声。
YUE.......谢娴只觉一股茶味直冲天灵盖。
“齐大郎,你找死!”伴随这一声怒斥,一个菊花糕从松院雅筑那边飞了过来,砸得齐大郎一个趔趄。
众人转头看去。
谢金元,站在廊凳上,小脸气的通红。这家伙嘴太脏了,他简直忍不了一点,若要让他如此污蔑下去,不仅仅是谢娴,家中其他女郎们的婚事也会受影响。
今日,族中兄长没来,只能他顶上。但他丝毫不怵,平日里他可没如此大胆过。
但不知为何,看到谢娴眼中的欣慰之色,心中的畏惧荡然无存。
我姐就是这么教我的。
松院雅筑和正厅中间隔了个水池,被谢金元刚才的举动,惊住的众位郎君们此时也回过神来。
“这齐大郎,是脸面都不要了吗?”胡乱攀扯,只能让人不齿。
“就是,平日里的君子之仪,都学到哪里去了,”竟然当众说女儿家的小话,他们家中也是有姊妹的。
王郎君看谢金元小小的个子,却勇敢的冲着齐大郎去了,心生佩服,“走我等也去看看,莫要让谢小郎受欺负。”
见来人助阵,谢金元底气更足了。
小小的身子绕过水池,直冲齐大郎面前。
但齐大郎此刻并不怕他,看着比自己明显矮上一头的谢金元,他面露鄙夷:“你们谢家没男人了吗?”让这么个小矮子出来说话?
谢金元第一次直面危局,齐大郎脸上的扭曲之色让他心中发怵,这家伙怕不是已经疯魔。
但是他不能退,他如今代表的是谢家的颜面,他颤抖着准备上前。
就见一只玉手伸出,从他眼前掠过,抓住齐大郎的领子。快到拉出残影。
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就看见谢娴把齐大郎从谢金元面前薅走。
大家有种错觉,此刻齐大郎在谢娴手中,如同老农手中的一把草,轻飘飘,状若无物。
“你敢冲我弟吼?”谢娴眼神冷酷,没了刚才的玩笑之色。
正堂中一时间,落针可闻,众人嘴巴微张,心中的凌乱就如同那齐大郎飘荡在空中的衣摆一样弱小,无助。
他们设想过无数种可能,两位郎君哪边先动手,是维护阿姐的谢金元,还是已经装似癫狂的齐大郎,但是万万没想到先动手的是谢娴。
“死绿茶,滚!”谢娴含怒出手,让齐大郎成功离开地面,电光火石间,众人脸上的震惊神色,她意识到自己的淑女人设要崩了。
不过没关系,她还有的救。
谢娴状似使了大力后退两步,把齐大郎推了出去。
齐大郎便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落入廊外的水池中。
谢金元,只想捂脸,他的二姐啊!
出门时,阿翁千叮万嘱不让娴姐在外动手。
她难道不知道,作为淑女是不会把人扔出两丈开外的吗?
众人眼神汇聚在谢娴身上,面色各异。
孟氏此刻正忙着找人把齐大郎捞出来,虽然这家伙今日犯了众怒,但罪不至死,且谢娴也没有在找他麻烦的想法。
跟在谢金元身后的众位郎君经过刚才之事,又回到了松院雅筑。
“谢金元,难怪你姐能坐谢家刑君呢!”终于有人忍不住开口道。那力道,一般男子都不及。
“对啊!如今看来你姐对你挺好的啊!”本来谢娴凭着女子之躯坐上刑君之位,雀县众人表面上没说什么,但心中还是有些微词,但如今见到谢娴的力气。
直接没了其他的想法,原来这谢家刑君是这么选的啊!
谢金元脸蛋微红,矜持的点头,可嘴角的笑怎么都压不住。
谢娴见尤銮哭的伤心,便拉着她到了人少的游廊上坐着。
等屠珍带着尤淳找过来的时候,就见到这个画面。
尤銮伏在谢娴肩膀上,哭的不能自已,而谢娴低头耐心的替她擦泪,唔!此时若把谢娴换成一个郎君,就是一幅神仙眷侣图。
但此刻找来的三人,脸上的表情都有些奇怪。
屠珍眨眼,额自己来的不是时候啊!
尤淳的脸上更是一言难尽,刚才他看见谢娴一力承担齐大郎的污蔑之言,保护妹妹心中是高兴的,也对以后尤家归附谢家有了那么一丝心动。
但此刻面前两人,只让他不想说话,难不成这谢家女君不喜欢男郎,喜欢女郎?遭了,銮儿可不能羊入虎口。
见到来人,谢娴轻拍了尤銮一下,面色如常。
“女君!”屠珍抱剑拱手道,后面两人也跟着行礼。
谢娴看着面前这个气质文雅的男人,眼神在他手中的紫金茶壶上面掠过,轻轻点头回礼。
“阿兄?”旁边的尤銮见到来人,兔子般的眼里,似又有珍珠落下。
尤淳关切的看了一眼,“今日阿銮之事,多谢女君庇护之恩!”他面带激动之色,言辞恳切,不动声色的把尤銮拉到身后。
谢娴眉头一挑,这家伙嘴上说着谢,但这手上动作可没一点感激之情啊。
她也不好打扰,兄妹两人说话,只使了眼色,带屠珍走到一旁。
“尤銮她哥?”什么情况。
“这清心苑就是这尤淳的,”屠珍低声道。
谢娴有些惊讶,“你们怎么走到一起了?”
“这园子里都是武奴,”屠珍眉头紧皱,心中有些不确定:“那尤淳貌似身受重伤,他说是朝廷斗剑阁的暗部之人。”
“但看他身边侍者手段阴毒,很有可能是走鼠道的人,”江湖上,走鼠道,就是指接暗杀,买卖消息,为权贵做脏事的行当。
谢娴眯起眼睛:“哦?离黑石卫如此近的距离都没发现?”这藏的挺深啊!
“我怀疑是燕国旧部,细作!”屠珍道。
谢娴摇头:“他和尤銮是亲兄妹,”身为大夏人,主动做他国细作的还是少。
“是江湖中人吧!”
“也有可能,这清心苑也许就是他的产业。”谢娴猜测。像小说里那种为了大义天天打打杀杀的游侠儿还是少。
大多数人就算学的一番武艺,也是要出来混饭吃的。
屠珍皱眉仔细回想,只能让师傅查一查了,这男人看样子也不弱。
“那你就这么信了,朝廷斗剑阁,也不嫌弃。”谢娴好笑,她和屠珍呆在一起这么久。
对江湖中事也知道不少,听的最多的,就是屠珍对斗剑阁的吐槽。
什么‘江湖知耻’,什么‘武林敝屣’,这样埋汰的外号就起了一大堆。
屠珍嘿嘿一笑:“师傅说了,打不过就相信,别人既然想骗你,那就顺着来,这叫以退为进!”
谢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