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公公看着皇上动怒，唯恐再惹皇上生气，忙要出去要赶走废后。
皇上？”
这时言嬷嬷才走了出来，李公公停住了脚步
言嬷嬷屈膝向皇上行了一礼
皇上很是恭敬的让言嬷嬷不必多礼
言嬷嬷道：“皇上息怒，昨夜冯娘子倒也不是有意惹的太皇太后生气
老身就在跟前服侍，只是太皇太后因娘子被废，自己有愧于冯太师的当年之托
深感自己无能为力。没有管教和看好冯娘子，又念及废太子之事，是又气又恨
所以才一时气急攻心，太皇太后昨夜言及冯娘子回冯府也是无所适从
所以已经下了懿旨，遣散冯娘子入瑶光寺中修行，太皇太后如今这病情不稳定
也只好让老身代为传达旨意。”
皇上静静的听完后道：“皇祖母真的是这般意思？”
“老身不敢假传懿旨！”
皇上叹了一口气道：“那就遂了皇祖母的心意吧
又对李公公道：“让人把她带走，好生收拾一番，务必让她尽快离开宫，越早越好
至于瑶光寺，好歹曾是皇后，朕也得念着皇祖母的心意
派人好生打点一番即可。
“是，李公公答应后便出去了
“姑母？姑母？不，我不走，放开我，你们放开我。”
没一会就传来废后呼喊的声音。
李公公没有对她客气，强行派宫人拖着带走了废后
侧殿中等候的嫔妃们皆听到声音后跑出来查看，各有各的心思。
蒋充华道：“看看，不可一世的皇后如今居然落到这般田地
钱贵人道：“好了，妹妹你就不要再说这些话了，还嫌不够乱吗？
当心被人听了去。”
蒋充华不以为常道：“那又如何？不过是一个被废之人罢了
如今还想着谁替她出头不成？”
卫才人却道：“可是这瘦死的骆驼总归比马大，再怎么她也是辉煌过
即便被废，也还是太皇太后的亲侄女，如今这是慈安殿，蒋姐姐还是要慎言啊。”
蒋充华听到这话后也住了嘴，孰是孰非自己也是能辩清的
咦？如今这副局面，皇后被废，太皇太后抱病，怎么不见冯昭仪出面呢？
她可也是冯家人啊，这个时候最该出来主持大局啊。
人群中一直没开口说话的周才人一句话便让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是啊，冯昭仪呢？
这个时候怎么没见人？”
罗贵人和何椒房也是面面相觑不知所以
而此刻的冯昭仪还不知有人在议论自己，而就在慈安殿的后殿中干着活。
脱去了昭仪的华服，身着宫女的朴素衣装。
寒冬腊月里，在外头用槌棒洗着衣服，眼见着双手因为在水中泡着挨冻太久
迫使冯昭仪没洗一会便要搓搓双手，将双手伸到嘴边哈着气取暖
而旁边则是堆着满满的一堆衣服，都是慈安殿众宫人要洗的衣裳
角落里也都有监视的宫人，一个年老一点的妇人走了过来
众宫人看到后皆屈身行礼，来人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宫人捧着东西。
“请昭仪安。”
老妇人直道：老身姓单，单名竹殷，娘娘也可以与她们一般唤老身殷嬷嬷。
太皇太后今日病着，老姐姐伺候左右，所以不能亲来盯着您了。
特派了老身来监督娘娘，对了，这有您一会洗罢衣服要抄录的佛经
一共六卷，也不难，您抄录的快一些，两三个时辰便也能抄完的
如若您没能按时抄完，也是耽误您自己的休息时间
哦，还有睡前的三十脸仗今后也是老身亲自掌刑的，您别计较。”
冯昭仪此刻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但一想到太皇太后对自己的承诺，想到那即将到手的后位，也只能忍耐
只是故意道：“姑母她病了？严重吗？”
殷嬷嬷愣了一会后笑着道：“太皇太后圣体违和，但是有祖宗和当今皇上的龙体庇佑
自然不会有事，老身劝您就不要再动那些不该动的心思了，还是好好服差
若是做的好了，太皇太后说不定还会网开一面，早早的放了您。”
见私心就这么被拆穿，冯昭仪的面上有一瞬间的挂不住
但也很快的恢复了神色道：“没什么，本宫不过是关心姑母罢了
而太皇太后的病情却没有如殷嬷嬷所言一般。
正殿内，皇上入座，照容也跟着坐到了下首一侧。
众太医站着回禀着太皇太后的病情
“徐太医？”
皇上叫着，徐太医听到后忙站出来道：“皇上？”
皇上沉声道，“他们七嘴八舌的说了半天，朕也没听清明白，你是太医馆馆长
你实话告诉朕，皇祖母此番病情有几分治愈的可能？”
徐太医踌躇着。
皇上道：“但说无妨！
徐太医才敢开口道：“回皇上，太皇太后上次乃是气血攻心
伤了根本，这段日子来不过是拿着药一直吊着，虽说看起来是人精神了
但其实这病情却是愈来愈厉害了，只是外表察觉不出来
如今这般便是旧疾和新疾一道复发，来势凶猛，已经，已经没有用药的机会了！”
此话一出，众人皆吃惊不小，照容第一时间看向皇上
皇上一脸的愁容和难受，但还是支撑道：“皇？皇祖母还有多少光阴了？”
徐太医犹豫了一会后才艰难的开口道：最多半月。”
徐太医的医术最是高明，他这么一说，无疑是板上钉钉。”
又一个太医道，“皇上，微臣们已经反复给太皇太后施了针灸，又服用了固气养神的汤药
太皇太后晚些时候自会醒来，但是这半月来也只能是精心调养着
不至于太过仓促，至于床榻还是不要轻易让太皇太后下来走动了
因为这段时间太皇太后会感觉身子疼痛，微臣们的药方也只是能稍有缓解
但，但效果不会太大，所以皇上，最后这些光景，还是多陪陪太皇太后吧
也让她老人家能不留遗憾，走的，走的安心一些。”
空气瞬间凝固，大殿内也蒙上了一层阴霾，没有人再说话了
许久之后皇上才艰难开口道：朕知道了，皇祖母病危的消息先不要传的太远，未免朝廷和社稷动荡
还有，棺木也派内府这两天就着手准备吧，务必要精心舒适让皇祖母能安心享用
永固陵那边交给彭城王亲自去看过，准备准备吧。”
皇上说罢自顾自的站了起来，目光呆滞，神色凝重的一步一步缓慢的往出走着
照容看着皇上神色不对，也急忙起身跟着
还不忘记嘱咐太医和宫人们：“精心伺候着太皇太后
又对锦旋道：“侧殿里也给众姐妹们通传一声吧，太皇太后抱恙，让大家轮流侍疾
一些有皇嗣的时间错开，没有皇嗣的就多尽心一些。”
“是。”
锦旋答应后便出去了，众太医也应允
这一刻仿佛照容主持了大局，所有人都不敢为命不从。
照容小心翼翼的跟着皇上回到了宣正殿，关上殿门，皇上没有让任何人伺候在内
李公公着急却也无计可施，还是照容想了一会后走了进去
进入后便见到皇上俯身双手撑着桌案，背对着照容
但照容还是听到了皇上那尽量不让人听到的，小声发出来的低泣声
背影下此刻的皇上已是泪流满面，心痛万分。
照容知道自己此刻说什么都是枉然，也没有能真正宽慰皇上的办法
只得缓缓上前，从身后环腰，紧紧的抱住了皇上
将自己的身体贴在皇上身体上，虽然没有说一个字，但皇上也尽然觉到了温暖和宽心。
废后是在下午时分才走的，宽广狭长的宫道上，只有废后一人失魂落魄的走着
身后也只是跟了音秀一个相送之人，音秀拿着废后的行李包袱紧紧跟着
废后走着走着却突然停了下来，因为迎面而来的正是照容
废后也没想到照容会出现在这里，看着废后的表情，照容没有意外
径直的走了过来，还是按着礼屈身向废后行了一礼。
此刻的废后依旧是没好脸色道：“你来干什么？看我笑话吗？”
照容面色凝重，“自然不是，您如今也没什么笑话是值得妾身看的了，只是来送送您。”
得了吧。
废后并不领情，只阴阳怪气道，：“你会如此好心？
本宫如今落到如今这个地步，你应该是最高兴的，现在本宫被废了，后宫无主了
你称心如意了，后位势在必得了？”
照容长叹一口气：“后位？妾身从未想过后位，也不会主动去争取那个位置
废后不可置信道，“你说什么？你无心后位？
那你做下的这一切是为什么！
照容疑惑，反问道：妾身做什么了？倒是您一直将妾身当做自己的宿敌相待
三番五次陷害妾身，妾身有对您做过什么吗？
”你！”
废后瞬间被怼的哑口无言，但依旧不肯服输道：“你没做什么？
你霸占皇上，争夺恩宠，拔尖卖乖，献媚讨好，你还没做什么？
若不是你，本宫又且会对你心生怨恨？若不是你，本宫何至于一次次铤而走险
想为自己和恂儿争的一番天地？
都是你，将本宫一步步逼到今日这般田地。
如今你又来这里假惺惺做什么。去啊，继续去缠着皇上啊！
以色侍人，能得几分好光景？别以为没了本宫，这后宫便是你能一手执掌的了？
以你的身份和地位，这辈子，都永远别想登上哪个位置，朝臣百姓众民都不会同意
更不会认可你，搬倒本宫又如何？你这一辈子都永远只能是妾，本宫才是嫡妻
本宫得到过的一切都是你永远望尘莫及得不到的，来日方长，高贵嫔
你最好能如今日这般永远盛宠骄傲，就算没有了本宫，也照样会有想吃你肉，啃你骨之人
本宫就等着，等着看你的结局会不会比本宫好一些。
照容苦笑道：您非要这么想妾身，妾身也实在无话可说了
其实妾身又何尝不知，这深宫中本不会有永久的恩宠和荣光，明争暗斗
血雨腥风，不定哪一日稍不留神，便会尸骨无存，您说的对，恩宠不是全部
妾身也从未肖想过您说的一切，只是比起妾身来，您更早入宫，服侍皇上时间更长
怎的这么些年来，身为皇上的正妻却没有得到一丝一毫的荣宠呢
此起妾身来，您更有时间和能力让皇上敬您，疼您，宠您，但是您没有做到
妾身想造成您与皇上这其中诸多误会和距离的人，不应是妾身吧
您反省过自己吗？空有皇后虚名，盯着一个身份却过的是万般凄凉和孤独的日子
如此嫡妻，若妾身是您，倒是宁愿自己不做这皇后之位
此番话让废后陷入了沉思，想起了当日夜访宣正殿皇上对自己说的那一番话
为何对自己没有恩义，废后只觉得头脑昏沉，原来真是是自己的错，是自己一手造成成今日的局面
连照容这个局外人都能看出来，自己却糊涂了大半辈子都没能让自己清醒
若是能早一点看透皇上的心意，早些改变自己在皇上心中的影响
或许就不会走到今日这一步了
照容继续道：“其实妾身更多的是可怜您，从行宫回来之际
太皇太后便与妾身聊了很久，妾身也是在那个时候才真正的理解了您
您身为皇后，身上的担子不仅是皇后的德行，还有冯家一族的荣辱兴衰
所以尽管您不得圣心，也不得不维持自己的风光和外表坚强
一生无子嗣承欢膝下，又被冯家当做维持家族利益送进宫来
守着一座冰冷的宫殿和一颗怎么也得不到的丈夫的心，做为皇后，您是最光芒万丈的
可是做为一个平凡的女人，您又是可悲可叹的
所以那日太皇太后让妾身多理解您，多退让一步，妾身也照做了，本想着可以让您
改变您对妾身的看法和成见，能与您和睦相处
可是我错了，你千不该万不该动了我的长乐，差一点就害的我们母女天人永隔
那段日子，是我一辈子都忘不掉且每每想起都害怕的光景
你没有当过母亲，自感受不到那种痛，和恨
看着长乐那么痛苦，那么可怜，我都恨自己无能，不能亲手杀了你
更挖出你的心来看看到底是什么颜色的，可我没有那样做，长乐遭了生死一趟
做为生母，我不能让自己手上沾上血，我要为我的孩儿积福报
让她能健健康康的长大我便很知足了
但是对于你，我没办法，也不想原谅，因为我做不到。”
好了，说的多了，好在天道好轮回，你落到今日这般田地，也算是因果报应了
我也不想落井下石了，你走好吧。”
照容说罢便径直离开。”
高照容！”
废后却在她走了很远后才开口叫住了她，照容却没有回头
废后转身道：“我是对不住过你，也伤害过你，我向你道歉
但是皇上，皇上我也是真心爱过的啊，不比你的情少，可惜我却用错了方法
皇上这一生过的不容易，尤其是幼时。姑母没少苛待他
我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的，可恨我身为冯家女，我不能，也不敢违抗姑母
但是没有人知道，多少个深夜我是独自哭到天亮的
我想得到他的心，我想让他与我分享自己的情绪
可是他却只是忌惮我是冯家女的身份不肯与我过多亲近
所以，我们之间越走越远，越走越远了，我不想这样，不想啊。
我走后，替我好好照顾皇上，不要再让他伤心难过了，好好爱他，就当我求你了，好吗？
照容听完后深吸了一口气，没有再搭话，扶着锦旋的手径直离开
废后带着复杂的目光目睹照容离开后，也转身
一路至宫门口，望着大开的宫门，废后一瞬间各种情绪涌上心头，但最终也是放下了
转身对音秀柔声道：“东西给我吧，这个时候了，也只有你还执意来送我一场
姑母让你看护我，可是我自己执念太深，辜负了她老人家的一番心意
也辜负了你，外头冷，快回去吧“
音秀眼含热泪，将包袱递给废后
不舍道：“太皇太后将您托付给奴婢，为的就是照顾保护好您
可是奴婢终究也是辜负她老人家的叮嘱了
不，”废后摇头道：你为我做的已经够多的，我们主仆一场终究是没有缘分
这段日子来也要谢谢你陪着我，是我自己的错，怨不得任何人
此去无期，唯一牵挂和放心不下的便是姑母了，我走后，姑母就拜托你了
“您客气了。
“音秀道：“奴婢本就是慈安殿的人，照顾太皇太后也是应该的，只是奴婢舍不得您
太皇太后也是。”
废后忙道：你多劝慰些姑母，我没能达到她的期待，让她好好养病
就权当没有我了吧。”
废后说完抹了一把泪痕道：“好了，回去吧。“
便转身离开
音秀望着废后的背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重重的磕头叩首，恭送废后，
“您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