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果然不出所料,家里气压很低,父亲高山的脸一直黑着,洪惠芬却带着些幸灾乐祸的兴奋,使得高山的脸更黑。
高海云只得假装忙碌,收拾起这些年的书本,用不上的就归拢在一边,等妈妈找收废品的人来卖掉,同时也会很积极的做家务。
幸好没过几天,三舅来了,还带来了两千块钱,语重心长的叮嘱高海云到了学校要好好学习,以后才好找工作,最好能拿到奖学金,减轻家里的经济负担。
高海云眼泪汪汪,这是许多年以来感受到的最直观的亲情。
三舅吃过午饭以后就离开了,离开前告诉高海云如果想打暑期工可以去区里找三舅妈,三舅妈和兄弟合伙开了一家旱冰场,位置就在三舅家前面的街上,高海云去帮忙看看场子打打杂,多少挣点钱也能丰富社会实践经验。
高海云很高兴,终于从洪惠芬脸上看到了笑容。
从家里去区里骑自行车需要四十分钟,三舅说如果去,中午可以在三舅家里吃饭。
高海云觉得三舅的到来简直就是她的救赎,学费压力一下就小了,而且她还能挣钱,想必家里气氛应该不会这么紧张了。
可惜高海云还是不太了解自己的父亲,晚上高山回来听说了此事,脸更臭了,倒不是针对打暑期工这事。
晚上高山和洪惠芬在房间里关起门吵起来了,声音模模糊糊忽高忽低,高海云不敢听,把自己的小房间门也关上,美美的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就骑着自行车去找三舅妈,三舅妈以前是区戏院的台柱子,八面玲珑的性格见人就是三分笑,好听的话跟不要钱一样的往外冒,天生就是做生意的料。
高海云十分羡慕三舅妈这样的性格,对自己的社恐属性再次唾弃,但是改不了一点。
高海云被安排在后场和三舅妈一起,她负责给客人发放旱冰鞋。
客人需要在前台交三十块钱押金,拿着押金条子来后场领鞋,她根据押金条子上的编号在登记本上写清楚旱冰鞋借出时间,然后把对应的编号贴纸贴到鞋上把鞋交给客人。
客人拿着鞋来归还的时候,她需要根据编号找出登记项,计算旱冰鞋的租借时间,这里的租借收费是两块钱一个小时,算好租借费用以后,三舅妈收钱,高海云再把押金条子还给客人,客人去前台退押金。
比起前台接待收押金开条子,或者收费,这个活都算比较累的,但是高海云觉得很充实,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打工,兴奋劲高涨。
中午饭是三舅妈回家吃了以后给她带过来的,一个大海碗,菜堆在饭上面。
因为旱冰场不能离人,虽然中午吃饭时间来滑旱冰的客人一般没有,但是每个岗位都得有人,所以高海云觉得这样挺好,如果三舅妈回家吃饭的时候有人来交钱,她也会做好登记,三舅妈来了以后就立刻上交。
三舅妈对此很满意。
高海云安安心心的开始在旱冰场打工,第一天,三舅来看过她,看她适应得还不错,鼓励了她几句就离开了。
一个月过去,高海云已经非常熟练,三舅妈也给她算了第一个月工资,三舅妈说这个旱冰场其他岗位的工资都是两百四十块不包吃住,唯一一个看场子的小杨包住不包吃,工资是两百块。
高海云因为中午在这里吃饭了,算是包吃不包住,所以跟小杨一样发两百块,但是怕她把钱乱花了,暂时帮她保管,等她要开学之前不再继续在这里干了再一起给她。
高海云很高兴的答应了,三舅妈就算给她了,她回家也是交给妈妈,谁保管都一样,可惜回家以后被洪惠芬说缺心眼。
高海云不在乎,妈妈的情绪不太稳定,她早就深有体会,妈妈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她高兴就好。
这一个月期间,好多同学都陆续收到了录取通知书。
高海云并没有和同学们联系,她忙着打工呢,但是这个地方太小了,自从她的一个同学来旱冰场滑冰见到她在这打工以后,就经常带着其他同学来光顾,总爱拉着她说谁谁谁考到了哪所大学。
虽然她并不爱听,但是确实来了不少同学,带来了客流量,为此三舅妈还给她加了菜。
陆陆续续的,班上已经有一半以上的同学都来过了,高海云也知道了班上同学超过一半都收到了录取通知书,学校每天都会在板报上更新高考录取情况,他们这届是学校有史以来考的最好的一届。
但是高海云这里还没动静,微微有点焦躁。
三舅妈问高海云要不要休息一天回学校去看看,来这里上班一个月还没休息过。
高海云摇摇头,等录取通知书到了,她本来也是要去学校的,她以为跟以往期末考试拿成绩一样要去学校,想着到时候再休息也是一样的,现在又没接到通知,巴巴的去学校干啥,只会更焦躁。
她猜错了,录取通知书是厂里派了个宣传车一路循环播放着广播给送到家属区来的,他们所在的家属区有两个人的录取通知书到了,车载喇叭一路喊着“恭喜高海云同学考上xx大学,为校争光!恭喜xx同学考上xx大学,为校争光!”车子开到了家属区外。
这天是个周日,洪惠芬刚买菜回家准备做饭,听到喇叭声还有点不太听得清,好几遍以后终于听明白是女儿的录取通知书送来了,邻居们也都听到了,纷纷过来喊她。
高海云不在家,是洪惠芬在众星拱月中去领的通知书,工作人员还让她拿着通知书站在车前和另外一位领通知书的同学照了张相。
把洪惠芬乐的嘴都没闭上。
高海云晚上回家才知道通知书已经送来了,还有点懵,意思这是不需要去学校了?她还想去看看通报板报呢。
通知书上写着请于一九九九年八月二十五日至八月二十八日到校报道,高海云计算了一下,准备暑期工就打到八月二十日,回家休息几天收拾下东西,八月二十四日出发,路上火车需要坐八个小时,到了差不多就赶上报名。
但是还得提前买火车票,最近的火车站在E市,坐长途汽车得三个小时才能到火车站,她得拿着录取通知书去火车站买票,不知道是不是必须本人去买,高山和洪惠芬觉得还是带着她一起,万一人家看不到本人不给卖票多麻烦,主要是太远了来回折腾费劲。
日子就在忙忙碌碌的准备中度过,高海云完成了最后几天的暑期工,算下来,她竟然干满了两个月。
领了四百块钱回家,洪惠芬欣慰的说这就是你第一个月的生活费了,本来生活费是三百块钱一个月的,但是这钱毕竟是你自己挣的,所以就不克扣了。
高海云收拾东西的时候还在回忆昨天在旱冰场见到的同班同学代小天。
代小天是位成绩很好的高个子女生,斯斯文文性格也很好,家里条件也好,巧克力是想吃就吃。考的是首都的大学,很早就收到了录取通知书。
但是因为代小天发育大概比别人缓慢,男生并不太待见。呃,换个说法,就是代同学前后不太好分辨。
所以在学校也算是话题人物,昨天高海云看到她的时候很开心,因为是最后一天暑期工了,以后天南地北的求学,大概率也没有再见面的机会了,所以高海云觉得是缘分。
但是代小天来时好好的,走的时候身上却背了个虚影。
这是高海云第二次在大白天见到这个,还有点懵。
高海云从来不敢跟别人说她能看见阿飘这事,因为她自己都搞不清楚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就姑且当做是阿飘吧。
难道代小天要倒霉了?
但是能看见那玩意的自己,难道就不倒霉了?
高海云觉得挺晦气,选择忽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