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全宗都在关注炎龙尊的下落时,肖易寒终于结束了近一年的闭关,从洞府中走了出来。
这一年,她心静不平,即使拼尽全力,却始终无法跨出这临门一脚,突破到清虚后期。
她面色苍白,却难掩眼中的疲惫与不甘。此次归宗,她是趁着肖书凰闭关才偷偷跑出来的,时间紧迫,她深知自己不能久留。
肖易寒心里也明白,自己必须回到肖族,去面对那些无法逃避的事情。
走出洞府,往昔的回忆如潮水般涌来。她望着青龙观诸多宗门建筑,这里一草一木,都承载着她曾经的回忆,曾经的甜蜜与如今的苦涩交织在一起,让她的心情愈发沉重。
紫竹林中,竹影婆娑,微风拂过,竹叶沙沙作响。
离别前,肖易寒特意来到了紫竹林拜别傅芹长老。
肖易寒站在傅芹的竹屋前,神情恍惚,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指尖微微发凉,眼中带着难以掩饰的落寞。
“易寒,进来吧。”傅芹的声音从竹屋内传来,温和而慈祥。
肖易寒微微一怔,随即抬步走进竹屋。屋内陈设简朴,却透着一股清雅之气。
傅芹长老坐在竹椅上,手中捧着一杯清茶,茶香袅袅,氤氲在空气中。她抬眼看向肖易寒,目光中带着几分怜惜。
肖易寒四下张望,也没看见南宫玅的身影,傅芹道:“玅玅闭关去了,离泰山观礼还不到一年,她要冲关到后期,才有资格参加观礼…”
“易寒,你的天赋比玅玅高多了,再过五年,你也可以参加你这一届的泰山观礼了。”
“傅姨……”肖易寒低声唤道,声音有些沙哑。她站在傅芹面前,双手紧握,指节微微发白。
傅芹放下茶杯,轻轻叹了口气:“易寒,你这一年来,心中始终无法平静,是吗?”
肖易寒低下头,眼中闪过一丝痛楚。她抿了抿唇,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傅姨,我……我试过了,可无论如何,我都无法跨出那一步。清虚后期,明明只差一线,可我却始终无法突破。”
傅芹看着她,目光深邃而温和:“修行之路,心若不静,便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易寒,你的心结,终究还是在于...有灵,是吗?”
听到“有灵”二字,肖易寒的身体微微一颤,眼中瞬间涌上一层水雾。她咬了咬唇,努力压抑着心中的情绪,可声音却依旧带着一丝哽咽:“我...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当年的事,是我对不起他,可我也别无选择,傅姨,父亲他…他根本不允许我们在一起。”
傅芹轻轻起身,走到肖易寒身旁,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易寒,你可知道,有灵那孩子,心中从未真正怪过你。”
肖易寒猛地抬头,眼中满是不可置信:“可他…他明明对我如此冷漠,甚至主动挑战我,想要与我决裂。那一战,他明明可以胜我,却…”
她没法说出有灵是因为海兽葡萄镜破碎而主动认输,更不可能说出海兽葡萄镜是他们的定情之物。
“他心中,定然是恨极了我。”肖易寒轻声哽咽。
傅芹摇了摇头,目光中带着几分无奈:“易寒,你错了…有灵那孩子,性子倔强,表面上对你冷漠疏离,可心中却始终放不下你。那一战,他认输,也是因为他心中依旧在意你。”
肖易寒虽然不否认傅芹的说法,但海兽葡萄镜破碎,对她来说,不仅仅是定情之物的毁灭,更是心中最后一丝希望的破灭。
这也是她后来同意和张有灵换回各自的信物一样,她将有灵送她的那道龙灵换了回去,同样也是对这段感情的失望。
同时也有点报复张有灵的想法…
肖易寒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滑落,她抬手擦去泪水,声音颤抖:“可我已经…已经没有资格再去面对他了。当年我选择离开,伤他至深,如今我又如何能奢求他的原谅?”
傅芹轻轻握住肖易寒的手,语气温柔而坚定:“易寒,感情之事,从来都不是对错可以衡量的。你与有灵之间的情意,旁人或许无法理解,但我却看得清楚。你们二人,心中皆有对方,只是被现实所困,无法坦然面对彼此。”
肖易寒低下头,泪水一滴一滴落在地上,溅起细小的水花,哽咽道:“傅姨,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每次见到他,我的心就像被刀割一般,既想靠近,又害怕靠近。”
“我好害怕他的眼睛,他的眼睛会说话,有不舍,有深爱,有愤怒,有怨恨,有疑惑…”
“而我…只有愧疚。”
“我想他恨我,这样我也能好些,可他真的恨我,我又很难过…”
傅芹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替肖易寒擦去眼泪:“易寒,感情之事,强求不得,却也逃避不得。你若真想解开这个心结,便要学会面对。有灵那孩子,心中未必没有你。只是你们二人,皆被过往所困,无法迈出那一步。”
肖易寒抬起头,眼中带着几分迷茫:“傅姨,我…我该怎么做?”
傅芹微微一笑,目光中带着几分鼓励:“易寒,放下心中的执念,坦然面对自己的心意。你若心中有他,便不要逃避。修行之路,讲究的是心无旁骛,你若始终被心结所困,又如何能突破清虚后期?”
肖易寒沉默良久,终于轻轻点了点头:“傅姨,我明白了。我会试着…试着去面对他的。”
傅芹满意地点了点头,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去吧,易寒。记住,无论结果如何,都不要后悔自己的选择。”
肖易寒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坚定。她向傅芹深深一礼,随后转身走出竹屋。
傅芹站在竹屋门口,目送着肖易寒的背影渐渐远去,轻轻叹了口气:“有灵,易寒,你们二人,终究还是逃不过这段情劫啊。”
“亦如当年他的曾祖父和你的母亲...”
张恒和肖彩…
竹叶沙沙,仿佛在回应她的叹息。
风起时,紫竹林中的竹影摇曳,仿佛在诉说着那段未能圆满,令人惋惜的故事。
离开紫竹林,肖易寒一不留神便来到了一年前与张有灵大战的东郊荒野,想起了二人多年前在此地约会的浓情蜜意,转眼又想起了一年前的绝情之战。
在海兽葡萄镜碎了之后,有灵那怅然若失的表情,她五味杂陈。
破镜…不能重圆。
肖易寒站在东郊荒野的断崖边,指尖掠过焦黑的剑痕。一年前那场对决似乎还有残留之力,烧灼着空气,使她的呼吸有些不畅。
“如果真的回不去了…怎么办...”
她悲伤的闭上眼睛,神识海中浮现出张有灵最后那个眼神——光芒熄灭的瞬间,漫天飘落的海棠花瓣,像极了他们初遇时的不悔楼。
少年青涩的目光,如同宝藏。
“清虚后期…”
肖易寒素白手掌按在心口,灵力运转到檀中穴时突然滞涩,花絮虚影在周身浮现又破碎,肖易寒眼角干涩,喉间涌上苦味,她痛苦万分,此刻她道心破碎,怕是修为要大跌了。
就在她无比绝望之时,耳边突然响起花尊者的声音:“意乱情迷,道心难成。”
肖易寒寻声猛然望去,却见远处有着浓雾中传来脚步,先是花尊者漫步走出白雾,来到肖易寒身边轻抚安慰。
“师尊...”肖易寒慌忙拭去眼尾泪痕。
又是一阵脚步传来,却见剑龙尊负手自从竹林大布走出,面容犀利,道:“易寒丫头,你的盘龙剑诀走偏了。”
剑龙尊修长的手指突然点在她眉心,磅礴精神力震得杂草纷飞,语重心长道:“绝情剑在哭呢,没听见吗?”
肖易寒踉跄后退,绝情剑自动出鞘三寸,剑身倒影里,本该清晰的容颜竟蒙着雾气。
剑龙尊叹息着取出两片竹叶,在竹叶蒙住肖易寒双眸的刹那,肖易寒嗅到记忆里熟悉的清香,那是她依偎在少年怀着的气味。
周遭瞬息万变,眨眼她就出现在自己的神识海里,一旁绝情剑身突然泛起涟漪,化作破碎的海兽葡萄镜。
镜中走出的人形幻影披着月光纱衣,发间别着枯萎的龙絮花,笑面嫣然。
幻影化作九年前肖易寒的模样,那时的少女纯真可爱,嘴角还沾着少年喂她吃的花酥饼屑。
肖易寒知道,这是她的心魔,她如今只有辩赢自己的内心,才有再次冲击后期的机会,若是辩不过,恐怕自己此生无望突破到清虚后期了。
现实就是如此残酷。
铜镜再次化作绝情剑,心魔随心舞剑,优美的身姿翩翩起舞,剑穗上坠着的铜铃铛叮当作响。
当她挥舞完一式后,心魔意兴阑珊道:“每次练剑时听到这些铃声,不觉得可笑么?”
肖易寒神情略有不自然,但却并不反驳,只是冷冽地看着自己心魔。
自己当年就将海兽葡萄镜的镜身熔铸成了剑铃,佩在绝情剑上,只是当时自己不敢面对这种留有余情的做法,所以装作遗忘。
心魔继续道:“知道为什么当时张有灵见到镜子破碎后,会认输吗?”
肖易寒不自然道:“我...我怎么知道?”
心魔肖易寒露出嘲笑的神情,媚态万千道:“你知道的,什么都知道。你只是装作不知道。”
“自欺欺人的话,你过不了我这关的,不如我们坦诚相待吧…”
心魔幻影轻抚绝情剑身,道:“你将海兽葡萄镜的碎片融进绝情剑身里,不就是想将绝情贯彻到底么?”
肖易寒红唇微启,挣扎道:“不…是我忘不掉他。”
心魔直视九年后的肖易寒,毫不避讳道:“你也配?”
肖易寒面色铁青,紧紧握住拳头,指甲将白皙的手掌刺出殷红的血迹。
“我放不下。”
心魔幻影抬手,漫天飘落《万花栽龙絮》的花瓣,两人出现在东郊荒野的断崖边。
心魔眺望对崖的翠林,念道:“放不下?那当年在此处,是谁说情爱不过修行的绊脚石?”
记忆突然鲜活。肖易寒看见被父亲带回族后,自己跪在父亲面前,恳请父亲成全,青玉地砖映出她攥得发白的指尖。
“你不是最信父亲的风水命理嘛?那么为父告诉你,你们之间绝无可能...”
“...”
“不是的!”
摆脱回忆的肖易寒突然开口大声道:“我身为肖族长女,没有选择的权利...”
心魔面无表情,径直走到肖易寒面前,轻轻地摆弄起她如瀑布般垂落的青丝,语气温和如安抚小绵羊般:“在你内心深处,家族的地位自然远远高于所谓的爱情,这一点倒也无可厚非……”
“毕竟,从你幼年时开始,母亲便离你而去,从此杳无音信。在你成长的岁月里,唯有父亲始终陪伴在侧,对你关怀备至、呵护有加。也正因如此,当父亲让你与有灵断绝关系之时,你毫不犹豫地顺从了他的命令。”
心魔幻影突然逼近,它那双空洞无神的瞳孔此刻紧紧地盯着肖易寒。
而肖易寒却从心魔的瞳孔里看见张有灵破碎镜中的脸,轻声道:“我真的没有选择的权利吗?”
剑铃突然炸裂,锋利的青铜碎片割破肖易寒的手掌。鲜血滴落在神识海上,化作漫天血雨。
血雨堆积成坑坑洼洼的水潭,潭里竟是过往肖易寒与张有灵的画面。
“你知道你最可笑的是什么吗?”心魔幻影在雨中起舞,每一步都踏着往昔画面。
“你修练的剑道要你绝情,但你却不肯斩断情丝,你连自己的道,都在自相矛盾。”
肖易寒突然召出绝情剑,剑尖却穿透幻影心口。
被刺穿的心魔反而轻笑,伤口处绽放出并蒂莲花:“看啊,你现在的绝情剑威力实在是太弱了。”
无数镜片突然飞旋,映出三千多个日夜的煎熬,失眠的辗转反侧。
“承认吧!这是你的命!这是肖族的命!”
心魔狠戾呵斥,神识海突然地动山摇。现实中的肖易寒跪倒在地,蒙眼竹叶渗出泪水。
花尊者花容失色,剑尊者拦住了花尊者要出手的动作,摇了摇头。
“我...”肖易寒颤抖道:“我不想斩断...”
心魔幻影突然冷厉如剑,化作万千花絮缠绕她的手腕,着急道:“那你的道就真的完了!”
“斩断它吧!”
周围无数声音回响,都是“斩断它吧”。
绝情剑突然发出悲鸣,剑身上原本的海兽葡萄镜的碎片开始脱落。
肖易寒的蒙眼竹叶开始流下血泪,就在她即将妥协时,心魔头上那朵枯萎的龙絮花引起她的片刻失神,她轻轻摘下心魔头上的那朵龙絮花,浅嗅花香。
张有灵第一次与她约会时,送的便是此花。
这一朵龙絮花在青龙观,再寻常不过,而仙界里有一本《仙花情缘传》,书中有一篇关于龙絮花的传说。
传闻人间一个凡人,他爱上了一个常常下界施善的仙女,但仙凡有别,仙女身份高高在上,对于凡人来说遥不可及。
偶然间,他听闻这个仙女很喜欢龙絮花,于是他花光了所有积蓄,才从仙界换来一颗龙絮花的种子。
仙界的仙人都嘲笑他一个凡人不自量力,因为此花千百年来无人能栽培出盛开的花朵,连仙人的神力都毫无作用,更何况一个凡人呢?
他不为所动,将种子带回去细心栽培,但种子根本毫无变化,但他还是不肯放弃,每天悉心照料。
龙絮花种子见他如此执着,便对他说:“凡人啊,我的生长不需要阳光和雨水,但要你的心做养料,我才能开花。”
凡人惊喜,从胸口掏出了甜腻的开心。
种子摇头道:“凡人,你的开心与我何干?”
凡人沉思,拿出了坚硬的诚心。
种子劝说道:“人啊…这个东西我吸收不了,而且也对我没有用,你还有其他的心吗?”
凡人取出浪漫的爱心。
“这个东西对我来说就是恶心…”种子依旧不满意。
凡人又拿出炽热的真心,满心期待。
“人啊,你的真心太廉价了,没有特别之处…”种子嫌弃道:“而且真心太过炽热,反而会伤害了我…”
凡人又拿出了决心,而种子已经失去了耐心,烦闷道:“你们的这些心我都见过太多了,一点用都没有。”
凡人流泪,沉默地拿出了最后的痴心。
“好好好,好一个痴心,我太喜欢了,你这个凡人妄想获得仙女喜欢,也只有痴心才能打动她了。”
种子将此心化作养分,果然在数息后便破土开花。
仙女收到此花后,很是喜欢,便同意与凡人在一起了。
至此,痴心妄想,便是此花的代名词。
肖易寒细数过往,此刻怅然若失道:“我恨的不是他,是那个不敢违抗父命的自己。”
漫天飘落的花絮突然停滞,每一片都映着不同时光里的张有灵。
“绝情剑并非断绝感情,相反,它需要的是痴心绝对…”
“我...”肖易寒突然握住在神识海坠落的某片花瓣,那上面沾着少年与她共饮的梅子酒,“我想要...超越他。”
剑鸣冲霄而起,蒙眼竹叶化作光芒,将她眼睛明亮。
心魔幻影错愕地看着肖易寒,绝情剑发出欢快的震动。
傅芹那句“他从未怪你”回荡心胸,振聋发聩。
“我不会放下,而是带着这份痴妄——”
肖易寒踏碎满地镜片,每步都溅起带着记忆的血花。
“登临绝顶!”
话音刚落,霎那间,心魔幻影消散,肖易寒感觉到心中的那道阻拦自己突破后期的关隘消失不见。
肖易寒松了一口气,郑重的告别了两位师尊。
肖族坐落于元州,此去甚远,需要辗转数个大型传送阵。
数日后,当肖易寒途经康州的传送阵时,竟意外听见耳熟的烟花炸响方圆千里。
她回头一看,天上赫然绽放五道颜色各不相同的圣兽的图腾。
竟是五观集结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