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狗太厉害,快走!”
桦山久守吓得浑身颤抖,大叫一声就冲进了海水之中,养尊处优多年,他早已没了冲阵杀敌的勇气。大船上派来救援的小船已经到了百步开外,只要上了小船就彻底安全了。
其他几个高级将领犹豫了一下,有人跟上桦山久守,有人抽出兵器冲向敌人。
桦山久守脚上穿着长靴,身上穿着宽袍大袖的官服,越向前走越是举步维艰。
侍大将桦山久晴几个大步追上桦山久守,大声叫道:“主公,请除去衣衫和靴子,以便于涉水!”
桦山久守恍然大悟,哆嗦着伸手去解腰带。
这时头顶传来沉闷的呼啸声,紧接着一件重物飞过桦山久守的头顶,噗通一声,水花四溅,那件重物斜着插到他面前的海水中,赫然是一根血迹斑驳的镔铁棍。
原来林瑾使出最后的力气扔出了镔铁棍,目标本来是桦山久守,不料扔偏了。
桦山久守刚才亲眼看到这根镔铁棍的主人大发神威,好几个武艺精湛的旗本被打的骨折筋断,脑浆迸裂而死。乍然见到这根棍子竟然飞到自己面前,顿时吓得大叫一声,一屁股坐在大腿深的海水中。他身上的宽袍大袖瞬间被海水灌满,丝绸官服透水性不好,身体沉重无比,挣扎了好几下都爬不起来。
桦山久晴急忙扑上去,双臂用力把桦山久守搀扶起来。
桦山久守剧烈地咳嗽起来,眼泪鼻涕同时流出,模样十分狼狈。
“降者不杀!负隅顽抗者,擒获后千刀万剐!”林瑾大喊一声,随手捡起一把长刀,缓步走上前去。
赵正泽等人一边围攻那些旗本武士,一边跟着大喊。
桦山久守被喊声吓了一跳,他精通汉语,自然知道千刀万剐是什么意思,肥胖的身躯再次颤抖了几下。
“主公?”桦山久晴担心地喊了一声。
桦山久守看了一眼还在七八十步开外的小船,又看了一眼已经冲进水中的几个绣衣卫,哭丧着脸道:“久晴,降了吧!”
桦山久晴本身能耐一般,只因为是桦山久守的亲侄子,足够忠心,所以被任命为侍大将。他听了这话只是略微犹豫了一下,就点头赞同。
桦山久守黯然道:“让他们投降吧!唉……希望那些汉人海盗开出的赎金别太离谱!”
桦山久晴深吸口气,扔掉了手中的小太刀,大声喝令还在反抗的几个武士和三个将领扔掉武器投降。
那几人毫不犹豫扔掉了兵器,高举双手跪在地上。他们确实忠心耿耿,然而主公都下令投降了,自己又何必白白葬送性命?
赵正泽大喜,几个大步冲进海中,也不觉得铠甲沉重,迅速走到桦山久守身边。
桦山久守看出赵正泽是个头领,立即鞠躬致歉:“很抱歉,给阁下添麻烦了。”
桦山久晴也鞠躬致歉,显得十分谦卑。
‘两分钟前还是敌人,怎么忽然变得这么谦卑客气了?这俩家伙莫非脑子有问题?’
赵正泽腹诽不已,愣了足足半分钟才开口:“识时务者为俊杰,阁下做出了正确的决定。请随在下上岸,面见吾等的首领。”
“有劳阁下了!”桦山久守再度鞠躬,一边跟着赵正泽向岸上走,一边低声问道:“敢问阁下的首领尊姓大名?”
赵正泽沉声道:“吾等首领乃是镇北侯世子、江浙巡盐御史林大人之子,地位高贵,阁下切记不可冒犯!”
撒谎就要撒到底,既然林瑾冒认了镇北侯世子,回去之前林瑾就是这个身份。
桦山久守知道侯爵世子是什么身份,却不了解江浙巡盐御史是个什么官职,于是陪着笑脸询问林海的情况。
赵正泽简单解释了一下林海的职责,引得桦山久守倒吸了一口凉气,掌控江浙盐业事务,而且还是钦差,能调动军队,权势只怕不比岛津藩主低……不对,林海的权势肯定胜过藩主岛津光久,毕竟汉朝人口是倭国的十几倍(注1),江浙两地的人口远远超过萨摩藩。
桦山久守想到这里,不禁暗骂藩主岛津久光傲慢愚蠢,连对手是谁都没弄明白就派自己出征。即便这次并未失败,而是大获全胜,只怕也后患无穷。
林瑾看到赵正泽押着桦山久守走过来,紧绷的心神顿时松懈下来,眼前骤然一黑,身子一晃差点摔倒,急忙把长刀拄在地上。
赵正泽迅速上前几步,借着抱拳禀报的时机,悄悄扶了一把林瑾。
“启禀小侯爷,倭国萨摩藩治部大辅、美浓守桦山久守请降!”
林瑾抓着赵正泽的胳臂,十几秒钟后缓过劲来,沉声道:“准许投降!”
赵正泽小声问道:“大少爷,没事吧?”
林瑾摇摇头,松开了赵正泽。
赵正泽向桦山久守做个请的手势:“这位就是尊贵的小侯爷,阁下还不速速行礼,更待何时?”
这时前滩上的那些小船已经焚烧殆尽,光线逐渐暗淡下来。
几个绣衣卫随意捡了根木棍,割掉衣襟缠在上面,点燃后站到林瑾身旁。
桦山久守上前两步跪伏在地上,双手交叠撑在额头前面,手和额头距离地面只有一指宽的距离,低声道:“萨摩藩治部大辅、美浓守桦山久守,参见上国小侯爷!”
赵正泽心头诧异:‘这厮的稽首礼倒是挺端正啊!’
林瑾淡淡道:“桦山久守,汝可知罪?”
桦山久守大声回答:“嗨!在下知罪,请上国小侯爷责罚!”
“呵呵……”林瑾冷笑一声,问道:“汝所犯何罪?”
桦山久守心头疑惑,还问何罪?不就是冒犯了你吗?他沉声道:“在下愚钝,事先不知道小侯爷的身份,贸然冒犯,还请小侯爷恕罪!”
桦山久守自持兵强马壮,傲慢自大,认为扫平对方不费吹灰之力,根本没把‘汉人海盗’放在眼里,更别提那些被视作‘牲畜’的琉球人。之前抓到琉球人的时候,他并未严加审讯,只是简单粗暴的下令将其大卸八块以震慑敌人。所以他此时并未说谎,发自内心的认为自己的最大罪行就是冒犯了林瑾。
“好个糊涂虫!”林瑾怒喝一声,把桦山久守吓得打了个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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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明朝人口高峰期约为两亿,明末战乱之后,大概在一亿七八千万人,同期倭国人口一千两百万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