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贾琏的注视之下,沉重的城门缓缓打开。他叹了口气,硬着头皮向里走去,若是林瑾想拿欠条说事,躲是躲不过去的。
车夫一提缰绳,马车缓缓跟在了贾琏身后,后面几辆马车也同时动了起来。
贾琏进了城门,只见林瑾站在城墙楼梯附近,身旁有好几个人打着火把。他停住脚步等了几秒钟,见林瑾完全没有上来迎接的意思,只好继续向前走去。
林瑾等到贾琏到了几步开外,这才迈步上前拱手行礼:“表兄别来无恙啊?”
贾琏赶紧还礼,笑道:“还算安好。多年不见,表弟风采依旧,真是可喜可贺啊!”
寒暄了两句,林瑾问候了一下贾母等人,问道:“表兄为何忽然来到扬州,而且还连夜入城?”
“唉……”贾琏叹了口气,语气十分沮丧,“一言难尽啊!事情要从永定门外说起……老太太让我们护送宝玉夫妇南下,担心人手不够,又让迎春也跟着南下。惜春闹着要随行,老太太也答应了。”
贾琏花了几分钟,把事情大概说了一下。
林瑾愣住了,没想到这件事的根源还在自己身上,不过贾宝玉的胆量也太小了吧!
贾琏期待地问道:“表弟可有把握医治宝玉?”
“我得仔细检查一遍才能下结论。事不宜迟,先回去再说吧。”
贾琏点点头,转身走向马车。
“表兄且慢!”林瑾叫住了贾琏,似笑非笑道:“我想了解一下宝玉病情的详细情况,表兄和我同车吧!”
贾琏心里颤抖了一下,却不敢拒绝,陪笑道:“没问题。我先去打声招呼。”
林瑾点点头,贾琏走到马车旁边,敲了敲车窗,“表弟约我同车而行,你们随后跟上就是。”
“知道了!”
林瑾听这声音爽朗大气,倒是和湘云有点类似。
林瑾向赵正泽道谢告辞,和贾琏一起上了马车。车夫一扬鞭,马车缓缓启动。
马车内壁上镶嵌着两盏灯,光线柔和明亮。贾琏正好坐在一盏灯的对面,他脸色不太好看,额头上有一层细密的汗珠。
林瑾问道:“你可知道张太医诊治的全部过程?”
贾琏见林瑾没说欠条的事情,心里稍稍安稳了一点,从荷包里取出一张折叠的纸递了过去,“都写在这了。”
林瑾打开一看,上面详细写着张太医如何诊治的,宝玉后来的病情变化也有详细记载。看完后,他心里已经有数了,随手把纸张放在案几上。
贾琏犹豫再三,低声问道:“表弟,情况如何?”
林瑾淡淡道:“还行。”
贾琏心里很焦急,来的时候老太太说了,若是治不好宝玉,就要追究他和凤姐的责任——当时谢坤喊的是他的名字,又是凤姐让宝玉看看外面是谁在喊。照这说法,他们夫妇还真脱不了干系。
他陪笑问道:“表弟说的‘还行’是什么意思?”
林瑾不答反问:“你希望是什么意思?”
贾琏愣了一下,低声道:“我当然希望宝玉能好起来。”
“真心话?”
贾琏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话来,他才是荣国公府的爵位继承人。然而老太太实在太偏心,眼中只有个宝玉,对他这个长房长孙毫不在意,他心里早就怨气冲天了,只是不敢表露出来而已。
林瑾笑着转移了话题:“表兄还记得五年前做过什么吗?”
贾琏心头一颤,那还顾得上怨恨老太太,额头上冷汗直冒,陪笑道:“当然记得,只是这些年手头紧,所以拖延至今,还请表弟再宽限一些日子。”
林瑾从荷包中取出一张字据摊在案几上,冷冷道:“这张归还字画的字据期限是三年,如今已经五年了,表兄还想拖延到何时?”
贾琏愤然道:“当时我被你骗了,才写了这张字据!”
林瑾呵呵一笑,盯着贾琏不说话。
贾琏和林瑾目光对视了一会,颓然低下头,“好吧,我认账!”
林瑾低声道:“有件小事要你帮忙,事成之后,这张字据一笔勾销!”
“什么事?”贾琏一脸警惕,五年前被林瑾坑惨了,他害怕再被坑一次。
林瑾笑着问道:“你刚才说你妹妹迎春也来了,她还没婚配吧?”
贾琏愕然盯着林瑾,反应过来之后一脸欣喜,“你看上迎春了?”
林瑾皱眉道:“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没婚配!只是……”贾琏摇摇头,有些难以启齿。
林瑾微微一笑,敲了敲案几上的那张字据。
贾琏眼神一凝,赶紧道:“此事实在丢人,不过表弟不是外人,知道也无妨。是这样的,老爷欠了一个叫孙绍祖的五千两银子,想把迎春嫁过去抵债。”
林瑾恍然大悟,看来迎春来扬州是为了躲避此事。
贾琏小声道:“那个孙绍祖无恶不作,又喜欢虐.待女人,迎春嫁给他肯定没什么好下场!表弟若是看上了迎春,只需出点钱,老爷肯定会答应!”
林瑾笑道:“你想多了!我只是想给迎春找个好夫婿而已。”
贾琏一脸失望,随口问道:“是谁?”
“汉威造船厂主事薛枫之子薛蝌相貌英俊,才华过人,一直没遇到合适的女子,我觉得迎春会是他的良配!表兄若是同意此事,这张字据就是你的了!”
其实林瑾很清楚,只要钱到位,贾赦一定会答应这门婚事,贾琏是否同意无关紧要。不过这张字据本来就是坑了贾琏才得到的,当时的目的是教训一下贾琏,并没想过真让对方履约,正好借此机会一笔勾销。那张十五万两的欠条林瑾会继续留着,以备将来不时之需。
“我答应!”贾琏毫不犹豫点点头:“不过老爷贪婪成性,薛家肯定要多出点钱才行。”
“钱不是问题。”林瑾不屑地笑了笑,把字据推给了贾琏。
贾琏一把抓起来,几下撕成碎片,打开车窗丢了出去,心里顿时觉得轻松了不少。这张字据牵涉到王绾,绝对不能让家里人知道,那张十五万两的字据相对轻松一些,大不了就说赌钱输了,老太太和老爷顶多把自己暴打一顿。
“那个薛蝌现在做什么营生?”贾琏笑着询问,他不像贾赦那样贪婪冷血,对迎春还是有些兄妹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