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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雨季节雨纷纷,整个大殿里又湿又闷,西秦的太子府里守卫森严,气氛压抑。

“离儿…”即墨离担心地走到了莫离殇的身边,拿起一件单衣披在了她瘦削的肩上。

“明月…”她回过了头,眼中布满了血丝,看到明月后身体自然地放松,靠在了即墨离的怀里愁绪满怀道:“东王已经昏迷了二个月了,这次恐怕…。”

“别担心,吉人自有天向。”即墨离亦叹了口气紧紧地搂住了她,安慰道:“上次他都能活过来,这次定然也能。”

莫离殇疲惫地摇了摇头,苦涩道:“这次与上次不同,上次的伤不重而是心结难解,这次却是伤重无医,我真怕,怕他真的从此不醒,那么我欠他的情就再也还不清了。这次他是以命救了咱们的儿子。”

“这个情我来还!只要能医好他的伤,哪怕是要天上的龙肉我都想办法给他去找!”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的坚定。

“就怕我们还没找到灵药,他就…就…。”莫离殇神色凄迷,不知道想到什么却突然哇得哭了起来,哭得即墨离肝肠寸断,忙不迭道:“别哭了,小心哭坏了身子。”

“呜呜,我能不哭么,本想着东王冒了九死一生的危险能救下咱们的女儿,可是临到头才发现是儿子,那么咱们的女儿哪去了?她在哪里啊?如诗也生死未卜,这一桩接着桩的事,我就算想平静下来也平静不了,呜呜…。”

她一面哭一面抽噎着,她再坚强也是女人,也是一个母亲!

在国家大义上她无可奈何只能舍弃自己的孩子,可是她始终是母亲,孩子就是她身上掉下的肉,何况为了这个孩子她连命都差点搭进去?

眼下孩子生死未卜,连在哪里都不知道,让她如何不心疼担忧呢?

“别哭了,我让所有的人都去找了,一定能找到的。”

其实即墨离也没谱,可是他却必需装作坚强,如果连他都没了信心,那么离儿会怎么样的痛苦?

莫离殇到底是莫离殇,哭了一会就止住了,抬起欲雨泪眸,眸间折射出坚定之色,厉声道:“明月,这个孩儿我想来想去,定然是在佟夜冥的手上!”

即墨离微微一愣,凝重道:“你说的我未尝没有想过,可是魔宫的人与得意楼的人都盯着佟夜冥,并未发现他有丝毫的异样,也没有发现他府里有孩子出现。”

“最危险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莫离殇狠狠地抹了把眼泪,坚定道:“相信我一个母亲的直觉,那孩子定然是在佟夜冥的手上!就算不在佟夜冥的手上也在大昭!”

“好!那我立刻集齐兵马攻打大昭,打佟夜冥一个措手不及,让他焦头烂额之下露出马脚!”

“不!”莫离殇睁大的惊恐地眼,企求地看着他道:“不要,我禁受不了历史的再次重演,那一次的痛让我终生难忘,到现在海东青还躺在床上生死未卜,我怕再来一次,我的女儿没有这么好的命运!”

即墨离听了一下沉默了,是的,要是逼急了佟夜冥,他也如西门如玉一样拿小公主的命来要胁怎么办?难道让西秦的将士再一次铩羽而归么?那岂不是让西秦成为笑柄了?

眉宇间拱起了穹隆,他思虑一番后劝慰道:“你先别急,我再想想!总能找到一个万全之策!”

“不,我等不及了,都这么多个月了,我怎么能安心让自己的孩子在别人的手上,错过孩子最需要母亲的时候?所以我决定去大昭,亲自将我的女儿找回来!”

“你说什么?”即墨离大惊,斩钉截铁道:“不行!我绝对不同意!”

“为什么?”

“我不能让你去冒这个险!佟夜冥为人阴险,对你又一直虎视眈眈,上次更是绑架了你,你说我怎么放心让你去?”

“你放心,这次与上次不一样,他现在估计正自顾不暇呢!”莫离殇突然眼睛一眯,眯起凶狠之光。

“楼主!”韩忠匆匆的走了进来,将一张密折递给了即墨离。

即墨离打开一看,目色深沉,风雨欲来。

“怎么了?”莫离殇的心莫名的一跳。

即墨离将密折递给了莫离殇,莫离殇看了眼立刻脸色变了,狠戾道:“这可是他们逼我的!”

“来人,准备车马!”

“太子妃要去哪?”

莫离殇一字一顿,眼中飞雪弥漫,冷声道:“去大昭!”

“离儿!”

“不要劝我!”

“不是要劝你,给我一个月的时间,让我把一切准备好就陪你一起去!”即墨离拉住了她的小手,沉声道:“我陪你去省亲,这个名目比较妥当。”

“可是我怕一个月内女儿生出什么变故!”

“放心吧,要有什么事早就有了,一个月改变不了什么!他们大昭等着拿咱们女儿的命跟咱们谈条件,所以绝不会伤害咱们孩子的。”

抬头看向了即墨离,目光迷离,眼中盈满了水汽,她哽咽着点了点头:“嗯。”

都道明月太子宠妻如命,果不其然,这嫁入皇宫的妃子要想省一回亲都是奢望,都是皇上的极大恩典!而嫁入外邦的公主别说是省亲了,就算是与母国通个信都是不能!

而莫离殇却成了历史第一人,竟然要在明月太子的陪同下回大昭省亲了!

这一石激起了千层浪,在西秦引起了轩澜大波,谴责之声四起,连即墨澜都惊动了,出面过问此事,却被即墨离三言两语的打发回去了,但打发了即墨澜,那般老臣却不容易打发,奏章如雪片一样飞到了御书房。

即墨澜倒是贪轻省,直接让人把圣旨全部扔给了即墨离,美其名曰让他提前练习。

即墨离对着奏章是频频冷笑,这帮老东西果然不安份了,要不是忙着女儿的事没空管他们,哪容得他们这般的逍遥?

“皇兄。”即墨明玉在内侍的搀扶下走入了御书房。

看到脸色还显得苍白的即墨明玉,即墨离心头一痛,担心道:“你好些了么?”

“好多了,说来幸亏任逍遥的续命丹,没想到还是欠下了他的一份情,不过,皇兄放心,我会恩怨分明的。”

即墨离眉轻轻地皱了皱,正想说话时,如诗风一样的冲了进来,看到即墨离只是叫了声姑爷好,立刻对着明玉横眉冷对道:“让你好好躺在床上,你怎么又跑了。”

明玉苦笑道:“姑奶奶,我再躺就该发霉了,求求你,饶了我吧,让我喘口气吧。”

“那怎么行?小姐说了,你必须躺满三个月!”如诗不为所动,疾颜厉色地拒绝了。

“三个月!”明玉惊跳起来,可是看到如诗不善的脸又悻悻然不敢反抗,咕哝道:“皇嫂是不是坑我呢?”

“说什么呢?”

抬头看到即墨离似笑非笑的脸,顿时又气馁道:“对不起,忘了在你面前不得说你妻子的坏话!”

“嘿嘿,真的很闷?”即墨离不怀好意地问道。

即墨明玉眼珠一转,有种不好地预感袭上他的心头,他皮笑肉不笑道:“其实也不是很闷。”

“嗯,既然不闷,如诗看住了他,让他一天十二个时辰不准下地,除了如厕!”

“皇兄,你疯了么?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怕我抢了你的太子之位有心要让我做闷死在床上的第一人么?”即墨明玉大惊失色慌不择言的抗议起来。

“扑哧,老远就听到明玉在叫嚷,说来听听到底你皇兄是怎么谋害你的?我来帮你作主!”莫离殇人未到笑先到,让即墨明玉仿佛看到了亲人。

立刻泪流满面道:“皇嫂你来得正好,快跟皇兄说说,其实我不是非得天天睡在床上的是吧?还有跟如诗这个小辣椒也说说。”

“说什么呢?”如诗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他立刻涎着脸走到如诗身后,嬉皮笑脸道:“没说什么,娘子。”

“你胡说什么?”如诗脸胀得通红,斥道:“谁是你娘子?”

“难道你想不认帐么?”即墨明玉惊叫起来,紧张地握住了如诗的手急道:“明明我快死时,你说这辈子就嫁我了,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不是我娘子是什么?”

“你烧得糊涂了,听错了。”如诗见大家都看着她,顿时面红耳赤,忙不迭的抵赖。

明玉听了立刻不干了,大嚷道:“什么我烧得糊涂了?你要是反悔,我就…我就…再死一次给你看!”

“你胡说什么?”如诗大急,捂住了他的嘴,急道:“说你惫懒,你怎么就真这么着了?敢情你就是会欺侮我这个没爹没娘的人!”

“别哭,我怎么舍得欺侮你?”明玉见如诗泪盈于眶顿时心痛如绞,哄道:“别哭了,姑奶奶,只要你不哭,你让我做什么都成,哪怕上刀山下火海!”

“那你别娶我成不?”

“只这个不成,其余都成!”

“那还说都听我的?”

即墨明玉想了想,终究是舍不得如诗流眼泪,就算是心知她假装的也舍不得,于是点了点头道:“好吧,如果你实在不愿嫁,我就不娶。”

如诗本来是面嫩,这么矫情一下,却没想到即墨明玉真同意了,顿时傻了眼,半晌泪扑哧哧地流,这下是真伤心了,嗔道:“我就说你是假意对我好,我才说不娶我,你就这么高兴的答应了,合着以前你对我都是虚情假意来着。”

即墨明玉手足无措,急道:“你瞧你,听你的,你埋怨我不真心,不听你的,你又说我没有真情,敢情我是猪八戒照镜子左右不是人!”

“噗”莫离殇忍不住又笑了起来,这下一下惊醒了两人,两人刚才顾自斗着嘴竟然忘了还有旁观者,现在莫离殇这么一笑倒让两人都不好意思了。

如诗跺跺脚瞪了眼明玉道:“都是你!我不嫁了!”

明玉也不禁脸一红,但怕如诗真不嫁他,当下顾不得别的拉住了她的手厚脸皮道:“不嫁就不嫁,我入赘成不?”

“明玉,你胡说什么?”即墨离不淡定了,大声呵斥起来。

“皇兄,我怎么胡说了?难道不成么?”明玉嘟着嘴反驳道。刚才只是一时之言,现在想来越想越是可以,这样可以免得被皇兄压榨了,这真是太好了!

他怎么以前没有想到呢?只要他入了赘就不是西秦的皇子,看皇兄还敢将一国的大事都扔给他!

于是兴高采烈地走到如诗面前,真诚道:“如诗,要不要我入赘啊?”

如诗脸羞得如彤云般,不知如何是好,她从来没有想到过即墨明玉会这么爱她,爱得她快如羽毛般飘然起来!

这年头莫说是皇子了,就算是一般有些家底的人都不可能入赘,所以说即墨明玉对她爱得有多深吧!

“好啊,入赘好啊!”一直没说话的莫离殇倒开心地同意了。

“离儿!”即墨离急了,他还想着等找到女儿就把女儿儿子扔给父皇,然后自己带着莫离殇游山玩水,让即墨明玉管理西秦呢,要是即墨明玉一入赘,那么他哪去找替死鬼去?

莫离殇给了他一个稍安勿燥的眼神,对即墨明玉循循善诱道:“明玉啊,你真的很爱如诗么?”

“那是当然。”明玉想也不想的回答,眼睛定定地看着如诗,笑得如一弯新月,这个妻子他得之不易,是他心头的宝,他爱之入骨!

“那你是真心入赘了?不是为了哄如诗高兴的?”

“那当然!”

“小姐!”如诗脸红得快滴血了,小姐怎么能这么说呢?难道真想让一国皇子入赘么?要知道即墨明玉可不是一般的皇子,是西秦皇上最疼爱的皇子之一,更是王太后的心头宝,要是真的入了赘,皇上与王太后非把她撕了不可!让她就算与即墨明玉成了亲如何面对皇上与王太后呢?

“没问你,我只问明玉。”莫离殇打断了如诗。

“呵呵,皇嫂,您莫问什么了,反正我这辈子非如诗不娶,只要能在一起娶也好,入赘也好,只是个形式,我不在乎!而且今儿个当着皇兄皇嫂和如诗的面,我也作个保证,保证这辈子只有如诗一个女人,与他一起白首到老,决不会有他心!”

“明玉!”如诗这时忘了害羞,感动的热泪盈眶,她很羡慕小姐命好,嫁了个爱她的男人而且还一心一意,虽然她也照着这个要求找,可是她知道这无异于大海捞针,不可能的。所以当明玉追求她时,她想也不想的就拒绝了,她知道即墨离已然只娶一妻了,皇上决不肯让明玉也只娶一妻,所以她纵然是对明玉有千般的好感,也还是割舍了这份感情。

直到明玉为了她命都不要了,她想不管以后怎么样,爱过了也是值得,哪怕以后明玉后悔了,她反正是江湖儿女,大不了一走了之,找个无人的地方独自舔拭伤口。

可是没有想到明玉竟然说出这样的话,让她如何不感动,如何不心动,如何不泪流满面?

原来她也是好命的人!老天终究没有薄待她!

“傻瓜,你哭什么?这都是应该的!”即墨明玉舍不得她哭,看她如梨花带雨般心是心疼了,想也不想将她搂在了怀里,掏出丝巾轻轻的掖着她的泪,那动作轻柔的仿佛如诗是个玻璃人儿一碰就碎!

莫离殇与即墨离对望了一眼,心中都很安慰,如诗对莫离殇来说就是妹妹一般,自然不希望她将来痛苦,只希望她一辈子快快乐乐的。

不过她高兴是高兴,该做的还是要做的,谁叫这年头人不为已天诛地灭呢!

嘿嘿,莫离殇邪恶地笑了笑

“既然明玉说要入赘,那我就答应了,要知道如诗没有父母,一直跟在我身边,你要入赘就等于入了我家的门。”

看着莫离殇阴恻恻地笑,即墨明玉有一种上了贼船的感觉。

可是如诗这个傻丫头却忙不迭的点头道:“是啊,小姐就是我的娘家。”

其实如诗是好意,她想小姐嫁给了即墨离,即墨家也算是她的娘家了,这样即墨明玉就算入赘也是入了即墨家,不会让人笑话,她哪知道莫离殇这么腹黑,早就把她卖了呢。

果然莫离殇十分满意地笑了笑,对即墨明玉道:“你没意见吧?”

“没有。”即墨明玉哭丧着脸,他已然可以预知自己悲惨的未来了,看来魔高一丈,道高一尺,他算计了半天没有算计过莫离殇去。

莫离殇笑道:“这入赘的人就要说入赘的话,做入赘的事,相信明玉皇弟不会拒绝吧?”

“不会…”即墨明玉声音越来越小了,欲哭无泪,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就是!

要是即墨离让他做事,他还能装痴卖傻推了,可是现在是莫离殇拿了这个大帽子压他,要是不同意说不定连如诗都会误会的!

“怎么皇弟的声音这么低,感情是不情愿么?”莫离殇恶作剧道。

“怎么会?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明玉在如诗怀疑的眼神下立刻大声的表白,只是那笑得比哭还难看的脸无论如何看不出高兴来。

“好!”莫离殇一掌击在了桌上,笑道:“男子汉大丈夫一言即出四马难追!如诗的娘家没有旁的事,就是一些鸡毛蒜皮的事就请姑爷分担了吧。”

“皇嫂,你不带这么坑皇弟我的!”明玉苦着脸,可怜兮兮地看着莫离殇。

如诗这才明白被莫离殇算计了,于是咬了咬唇对莫离殇道:“小姐…。”

“怎么?还没嫁人就向着丈夫了?”莫离殇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看得如诗又害羞了,想了想终于还是没有说话。

明玉看最后的一招也没戏了,才认命道:“说好了,我只帮你们三个月,等你们回来后,我就不管西秦的事了。”

“好的。就三个月。”莫离殇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才吩咐道:“来人,将案上的折子都送到明玉皇子的房里去!看不完不能让明玉皇子下地,要知道这伤可不是闹着玩的!还有记着以后的折子全送到明玉皇子的房里去。”

幽怨地看了眼堆得如山高的折子,明玉咬了咬牙,恨恨地拉着如诗走了。

即墨离大喜,本来还想着怎么把这事扔给明玉,没想到却被莫离殇三言两语的解决了,高兴之余不免感慨,这美人恩原来比兄弟情更有用!

“离儿,还是你行!”

“那是当然!”莫离殇骄傲的扬了扬头。

“不过,就三个月可不成,我们难道真过了三个月就回来接手烫山芋么?”

“笨蛋,你先答应他,等三个月后你不回西秦,他去哪里找你去?难不成他还敢真一扔了之?他就算敢,如诗也不敢啊?何况还有父皇和皇祖母看着他!”

“嘿嘿,太好了,离儿果然聪明!”

“你才知道么?”莫离殇白了他一眼,才正色道:“现在西秦的事可以交给明玉,我们可以放心地去大昭”

“嗯,这一个月来也准备地差不多了,得意楼与魔宫的人都陆陆续续地聚集到了大昭,我们表面上只带一万人马就可以了。”

莫离殇皱着眉想了想,才点头道:“可以,这些人也差不多了,再多就引起注意了。”

“放心吧,现在佟夜冥与佟夜寒正斗得天昏地暗,对咱们并不如以前的关注。”

“不叫的狗才是最咬人的不是么?”莫离殇眼中狠戾隐现,想到自己的女儿更是恨上心头。

“放心吧,饶不过他的!真没想到他才是最厉害的人!”

大昭,她莫离殇终于又回来了!

当初是抬着棺木十里红毯去了西秦,如今是一万精兵护卫回到大昭!

当初她还是未嫁之身,如今却是两个孩子的母亲!

当初她以为再也不会回来了,可是了没想到事隔数年,她为了自己的女儿又回来了,还要回到那个让她深恶痛绝的将军府!

坐在软轿之中,她闭目养神,轿外是成千上万百姓的惊呼之声,想来是惊赞明月这风华绝代,又羡慕她如此之幸运,福气之好,能得太子相伴回国省亲!

又是十里红妆,从城门一直延伸到了将军府…

素白的手稍稍掀开了轿帘,她的眼冷如孤月,殷红如血的华毡现入了眼中,如血般的艳,让她的唇不禁抿起了冷酷的笑,这算不算是一种预示?

预示着大昭的都城将是雪雨腥风?

将军府,金色的大字依然挂在门楣之上,看来父亲这个将军做得依然是风生水起,那门庭已然不如先前的热闹了,原来父亲也是知道收敛的。

门口站着无数的仆人,一个个看得十分的面生,这几年来,换了不少人了。

“太子,太子妃远道而来,本将有失远迎。”莫问穿着一身崭新的朝服站在最中央朗声道,其余仆人都齐刷刷地跪了下来。

“好说,按身份说莫将军还是家岳。”即墨离翻身下马,笑如春风,那一跃而下的风范顿时迷住了数万围观的少女心扉。

“呵呵,明月太子,小女一路可好?”莫问笑了笑,不近不远的询问道,一看就是久居官场为人圆滑无比。

他如果真的以即墨离的泰山自居不免过于张扬,如果太谦虚则损了大昭的面子,所以始终保持着不近不远,不亲不厚的态度。

“托莫将军福,一切安好。”即墨离笑着走到了轿车之前,亲手掀开了轿帘,将手伸了进去。

顿时引起嘘声一片,都说明月太子宠妻如命,今日才得以一见,连扶妻子下轿都不假以人手而亲自去扶,这怎么不让那些女子黯然失色?

要知这世上的男子都薄幸,就算是爱着一人也不能只娶一妻,现在明月太子非但打破了这个例子,只娶莫离殇一人,并为了莫离殇放下身价,做着侍女才会做的事,这怎么让所有的女人又嫉又恨,叹自己怎么没有这么好的命,嫁得明月太子这般的人儿?

莫问的眼也精光轻闪,快若流星划了过去,他虽然在东国看到即墨离宠妻,只是没有想到会宠到这般的地步!

一只雪白的素手就这么握着露在了众人的面前,随后走出一个千娇百媚的女子来。

她含着淡淡的笑,若山花般清灵,似月般皎洁,又若水般清澈,袅袅婷婷若荷之初开,扶着即墨离嫣然一笑,眸间温柔四溢,恰似山泉淙淙,清凉了一夏。

两人协手走入了将军府,看那背影却是相得宜彰,若金童玉女下得凡来,起步间裙袂翻滚如浪,若莲花朵朵,步步生莲。

直到两人消失在众人眼前,才惊叹世上居然还有这般绝妙的人儿!

“离儿,姨娘们想拜见一下你,你看是…。”

“好久不见了,见一下吧。”莫离殇似笑非笑地点了点头,眼中戏谑莫名,让莫问不禁有些躲闪。

“妾身,拜见太子妃。”夏晚荷,冷玉眉,云想衣,还有柳如烟一个个十分有礼地拜了下去。

“起来吧,赏!”莫离殇淡漠地看了眼这四个小妾,想当初还是她帮莫问纳的,没想到还都在府里过得极好。

这时一股子淡淡的奶香弥散开来,莫离殇心中一动,皱着眉道:“这是什么味?”

“啊,禀太子妃,是烟妹妹给将军添了个小千金!”冷玉眉十发乖巧地回了声,忽略了莫问眉间一厉的神色。

“噢?这是大喜事啊?父亲怎么没有说起呢?”莫离殇顿时心头大喜,这莫问是根本不可能再生孩子的,这个柳如烟怎么可能生出莫问的女儿?莫问不是傻瓜,能把别人的孩子认在自己名下么?唯一的可能就是……

“不过是一个妾生的,又是个女孩,所以没有告诉你。”莫问假装不在乎的摇了摇头。

“父亲说得哪里话来?父亲这辈子就有我一个女儿,如今我也远嫁了,身边没有个子嗣服侍左右,怪孤单的,眼下柳姨娘给父亲生了个女儿,真是大喜事,真真该赏呢!”

转而对柳如烟笑道:“柳姨娘真是辛苦了,等会儿本宫去看看妹妹。”

柳如烟愣了愣,眼偷偷地看了眼莫问,才战战兢兢道:“不敢劳太子妃大驾,妾身位卑室简,当不得太子妃去探视。”

莫离殇眼一冷斥道:“柳姨娘这话真是好没道理!你道是本宫要见你么?本宫是看自己的亲人!”

“扑通”柳如烟跪在了地上,磕着头道:“太子妃息怒,妾身不是那个意思,实在是房子太过简陋,怕唐突了太子妃。”

“哼,这话更是奇了,本宫从小在这将军府里长大,简不简陋的又哪会不知道?柳姨娘这般左搪右塞的,难道是见不得人么?”

莫问见柳如烟为难的样子,连忙斥道:“柳姨娘,你怎么回事?太子妃要看看自己的妹妹,你也这般,推在阻四?难道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不成?”

柳姨娘听了苦笑道:“非是不让太子妃看,只是孩子近日时生了病,怕给太子妃过了病气,到时明月太子该对咱们将军问个不敬之罪了。”

莫问听了立刻转头向着即墨离道:“太子,您看,孩子都病着,万一过了病气给离儿,本将军也…。”

他琢磨着即墨离爱妻如命,定然舍不得自己的妻子有丝毫的不妥,没想到即墨离却出乎人意料道:“离儿也是练武之人,哪有这么容易被过了病气?她心念着那孩子,就让她看看去吧。”

“这…。”莫问急了,劝道:“还是等过几天孩子好了再说吧。”

“父亲这是怎么了?难道忘了女儿是做什么的?父亲已然年有四十了,此番也算是老来得子,多么不易,既然有病,本宫更要去看看了,免得被那些庸医误了孩子的病。”

“这个…”莫问这时才想起莫离殇却也是会医了,不但会,还是世上有名的清华公子,顿时脸色难看起来。

这时莫离殇却嗤之以鼻道:“父亲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怕女儿对新生儿下毒手不成?”

“怎么会?”莫问尴尬地回道,对着新管家道:“还不快去准备,免得乱七八糟的让太子妃笑话?”

“准备什么?都是自己家,这就过去吧。”莫离殇笑着阻止了。

莫问正色道:“不过是一小妾的屋子,怕唐突了你,还是准备一下比较好。”

“父亲这话说的,在西秦我就自在惯了的,皇宫里都没有什么规矩圈着我,在家倒不自在了?不用太麻烦了,我看看就走。”

“还是…”莫问还想争取,不料即墨离道:“就这么样子,莫将军,在家一切从简,不必那些虚礼了。”

“好吧。”莫问硬着头皮应了下来。

一路走向了柳如烟的烟华居,莫问突然试探道:“听说离儿生了一对双胞胎,怎么没有带来?”

莫离殇脸色一僵,有些难过道:“父亲问起,女儿不得不答,双胞胎中女孩已然失踪了数月,太后一怒之下不让女儿抚养小太子,甚至连探视都不准了。现在女儿连小太子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怎么会这样?”莫问假装一惊,他虽听闻小太子是王太后亲自抚养,可对于不让探视却不是太清楚,精光四射的眼看向了即墨离,见即墨离亦是一副懊恼心疼的样子,才有些相信了。

这时他暗中想也许…。

莫离殇暗中却讥讽的勾了勾唇。

“奶娘,将孩子抱出来给太子妃瞧瞧。”到了院外,莫问对着院中叫道。

“不要了,虽是夏风凉爽,也恐吹了孩子。还是我进去看看。”莫离殇心急如梦,却还表现的云淡风清,连即墨离在一边也不禁现出期待之色。

“好吧。”莫问想了想,对即墨离道:“太子,您看这是内宅,您…”

“噢,本宫在外面等离儿即可。”

即墨离心里是恨死了莫问,连看女儿的机会都不给他!

莫问却暗中嘘了口气,自我安慰:一个人的眼神总比两人的眼神差点。

越是接近小楼,莫离殇越是紧张,脸上却还要装得极其的平淡生怕莫问看出端倪来,现在还不是翻脸的时候,她不能做的太明显,以免打草惊蛇。

袖中的手紧紧地握着,就快嵌入肉里了。

帘慢慢地打开了,仿佛过了一个世纪这么长久,莫离殇大步走了进去,看着一个小小的人儿躺在床上,欣喜若狂,眼泪在眼眶里滴溜溜的转着。

“离儿,这就是柳姨娘生的孩儿。”

莫问的话让她瞬间惊醒,所有的情绪立刻被按捺下去,她淡淡地点了点头,走到床边。

只一眼,她呆如木鸡!

这不是她的女儿!虽然隔了数月,但她知道这不是她的女儿,母女天性,看着这个孩子她没有牵肠挂肚的感觉。

原来那人只是掩人耳目!

她强抑制了怒气,伸出手象征性的逗弄了下婴儿,取出一块长命锁放在婴儿身边,站起了身,笑道:“这个孩子长得有些福相,恭喜父亲了。”

莫问这时才松了口气,老奸巨滑的他却暗中观察莫离殇的脸色,发现她虽然笑着,但眉宇间轻愁深锁,眼底更是担忧隐现,知道她是担心自己的孩子。

心下顿时定了下来,知道莫离殇没有认出这个孩子就是她的女儿。

忽然他呆了呆,这孩子真是莫离殇的么?如果是的话,离儿要么是没有认出,要么是认出了装做没认出!可是看她的样子却是不象!要是这孩子不是她的呢?

顿时莫问一身冷汗,这不是置他于死地么?难道他成了那位的弃子了?

他阴晴不定地跟在莫离殇的身后,走出了小楼。

抬眼看到即墨离期待的神情,待跟莫离殇的眼神相碰后,竟然失望的闭了闭。

这时莫问心更下沉了,原来这个孩子真的不是离儿的孩子!

他已然成了那位的弃子了,看来那位已经胸有成竹了,不需要他的。

顿时他如老了数十岁般。

“离儿,那个孩子真的不是?”一直到了莫离殇的旧居,里三层外三层都是西秦的人,即墨离才迫不及待地拉着莫离殇问道。

“不是。”莫离殇也悲伤地摇了摇头,她一把抓着即墨离的手,泣道:“明月,我好害怕,怕他们又拿孩子来威胁我!”

“不会的,你放心,一切有我!”

“嗯。”莫离殇软弱地依在了即墨离的怀里,半晌才幽幽道:“明日定然是一个不平静的日子。”

“谁说不是呢?”即墨离道:“明日就是宴请我们的日子,相信一切都会在明日结束的。”

“明月,答应我,一定保全咱们的孩子!我已经为了西秦将她推开过一次了,我不能再失去她了!”莫离殇猛得抬起头凄苦地看着即墨离。

“傻瓜,这还用你说么?她也是我的女儿,咱们即墨家的孩子,女儿比儿子更珍贵呢,就算是用江山换,我这次也会把孩子换回来!”

泪止不住的流,莫离殇又哭又笑道:“谢谢你,明月。我不是一个称职的太子妃!”

“你只要是称职的即墨夫人,称职的母样就行了,至于西秦的太子妃,谁爱做谁做!反正等把女儿接回西秦,爷是不当这个太子了。”

此言一出,倒冲淡了悲伤的氛围,莫离殇忍不住道:“那如诗不惨了?”

“你还管如诗?要顾着如诗,你自己就永远锁在西秦的皇宫里了。”

莫离殇纠结的想了半天,才很没心肝道:“如诗常说愿意为我死,现在我让她接替我当太子妃总比死好,就这么办了。”

即墨离失笑道:“离儿,你知道我最喜欢你什么?”

“是什么?”

“就是你这种没心没肺的样子!”

“我哪没心没肺了?”莫离殇不服的嘟着嘴。

“刚才就是!”

“好啊,你敢取笑我!”莫离殇说着就去挠即墨离的痒痒肉。

“不敢了。”即墨离立刻躲了起来。

两人也算是苦中作乐,逗了一会。

这时韩忠匆匆的走了进来,递上了一张纸。

莫离殇一见,顿时驱散了一室的温馨,整个室内变得寒风凛凛,她冷寒道:“这个虞美人真是了不得!居然想出这个毒计来!”

即墨离也冷笑连连:“想我死?我是这么容易死的么?”

“楼主还有一件事。”这时韩忠看了眼莫离殇,躲躲闪闪。

“有什么事要瞒着夫人么?”即墨离不禁斥道。

韩忠想了想,才结结巴巴道:“这是属下的私事,而且不方便让夫人知道。”

莫离殇淡淡一笑,对即墨离道:“我先去里面,你们谈。”

即墨离对韩忠瞪了一眼,才对莫离殇柔声道:“你先去休息,我一会就来。”

看着她迤逦而去,即墨离才对韩忠狠狠道:“到底什么事,如果你不说出个原因来,别怪我不客气!”

“楼主。”韩忠苦笑了笑,从怀中又拿出一封密信递给了即墨离。

即墨离打开信一看,顿时大惊失色,低声道:“他可在外面?”

“嗯,扮着咱们的下属一起来的。”

“带我去见他。”

“是。”

即墨离跟着出去了,莫离殇听到门关上的声音,虽然很轻很轻,可是心中却一动,有一种不祥的感觉充盈着心头,似乎还有隐隐的痛。

过了很久,即墨离才神色凝重的回来了。

“怎么了?”莫离殇关心地问。

“噢,没什么事,只是明天的布置方面有些问题,刚才已经解决了。”

莫离殇听了才微微放下心来,即墨离从来没有瞒过她任何事,所以她完全的相信他。

“离儿,你说如果我要是背着你做了你所不能原谅我的事,你会不会怪我?”

莫离殇心中咯登一下,眼审视着即墨离,却见他眼中除了担忧没有什么心虚,才缓缓道:“那要看是什么事了!”

“如果是为了你好呢?”

莫离殇顿时一急,抓着即墨离的手,泪差点流了出来,泣道:“是不是咱们的女儿…。”

“不是,你瞎想了。”即墨离立刻否认,安慰着她道:“我只是譬如,我在想明儿个凶险万分,如果要是咱们只有一个人能活,我把生的希望给你,你会不会怪我?”

“怪!当然怪!”莫离殇想也不想道:“我不许你有事,我也不会有事的,我们还有快乐的时光要度过。”

“如果为了救我要伤害我最亲近的人,你会怎么办?”

“那我也要救你,我是自私的,我只爱你,说句不该说的话,如果皇祖母与你之间只能选一人能活,我只选你!虽然我知道我这么选了,你会埋怨我,恨我一辈子,可是我只选你!”

“离儿…。”即墨离感动的抱着她,轻喃道:“傻瓜。”

心里却苦涩不已,离儿,你可知道,现在我正是面临这个问题,我也是选择了你,哪怕将来你会怪我,怨我,可是没办法,我也是自私的人,我情愿牺牲别人,也要救你!

“睡吧!”他亲了亲莫离殇的脸,手轻拂过她的昏睡穴。

在她不解的目光下,他温柔地笑道:“明日还有关键一战,我怕你胡思乱想,让你睡安稳点。”

她笑着闭上了眼睛,瞬间沉入了梦乡。

这一夜她睡得不安稳,浑身都疼,却无法醒来,只觉身体里有一只虫子在不停地游,游到哪里都要啃一下她的血肉,疼得她无法摆脱,还好有即墨离,他一直陪在她的身边,他的大手始终紧紧的握着她的手,让她没有迷失方向,让她不曾放弃对生的渴望。

直到她忍无可忍之时,那虫子似乎从她的身体里冲了出去,但恍忽间,她听到了虫子破肉的声音,似乎到了他人的身体里。

“呯”她的眼睛陡然睁开,看到的是即墨离疲惫的眼,心头顿时一震。

她忙不迭的脱光了即墨离的衣服,小心的看过了每一处。

“你做什么?”即墨离难得脸红,声音低哑道:“马上天亮了,来不及了。”

“笃”莫离殇狠狠地在他额头敲了一个,斥道:“想什么呢?”

“呃…”莫离殇呆了呆,才道:“我做了个恶梦,梦到有虫子到你身体里了,所以…。”

“所以你就迫不及待地看我的身体?”即墨离掩住眼中的悲伤,笑得如云般轻柔,打趣道:“害得我还以为你做的是春梦,迫不及待地要享用我的身体。”

“去,胡说八道!”莫离殇白了他一眼,才疑惑道:“你怎么看着这么累?好象一夜没睡似的?”

“我是一夜没睡,你晚上做恶梦,一直在叫,说疼,我哪睡得着,就一直抱着你,安慰你来着,本来想你醒了可以睡一觉,没想你化身为狼欲行不轨!亏得我机灵,不然就被你吃得一干二净了。”

莫离殇听了又是心疼又是害羞道:“讨厌,尽说些不着调的,现在离天亮还有些时辰,你先睡会。”

“嗯。”即墨离也不推辞,这一夜莫离殇在生死关头徘徊,而他的心亦是跟着起起伏伏,神经紧张不已,身心疲惫,明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不是逞强的时候。

宫宴,这是迎接西秦太子,太子妃的宫宴,到处张灯结彩,美丽非凡,宫女穿梭如飞,太监亦是紧张忙碌。

六月正是花开烂漫之时,美不胜收,松柏常青,高耸入云,透着无比的庄严与肃穆

即墨离与莫离殇携手入宫,身后仅跟着数百卫士,却全是得意与魔宫的精英。

莫离殇身上更是藏着千百种巨毒,今日宴无好宴,今日注定是个流血不止的日子!今日更是大昭改写历史的日子。

宽敞的正道上,明月与莫离殇比肩而立,裙浪翻滚,如金童玉女临凡而来,两侧的侍卫更是神情肃穆,步伐有力,精光四射的眼四处打量,等看到微风吹动,听到呼吸声此起彼伏,看来周围层层重兵严阵以待。

“明月,看来大昭是铁了心地要留咱们在这里了。”

“那也得看他们有这个本事了!”即墨离轻蔑地一笑,随即有些担心道:“只是不知道莫问在这里又是担当了什么角色!”

“哼,什么角色也与我无关了不是么?”

“离儿,一会由我来动这个手!”

莫离殇莞尔一笑,柔情四溢道:“你是担心我担了个弑父的罪名么?放心吧,有人会代劳的。”

“是谁?”

“这是个秘密!”莫离殇神秘地一笑。

“恭迎西秦明月太子,太子妃。”太监特有的尖锐嗓音打断了两人的对话,两人相视一笑,走入了大殿之内。

佟帛云高高地坐在金色的龙椅之上,已然十分的老迈,病体折磨得形容枯稿,不过浑浊的眼依然是带着犀利的精光。

“昭王陛下万岁。”明月拉着莫离殇行了个符合身份的礼。

“免礼。”佟帛云笑了笑,眼神扫过莫离殇时复杂的看了她一眼,其中的意思就只有他知道了。

“从西秦到这大昭一路风尘,明月太子与太子妃辛苦了。”

“哪里,离儿想家了,本太子作为她的夫君自然要陪着她,这点辛苦不算什么。”

“明月太子果然是心疼太子妃,看来传言不虚啊。”佟帛云作出亲切状。

即墨离淡笑道:“这都是应该的。本太子觉得就算天下跟离儿比也不算什么,离儿值得这世上最好的。”

佟帛云微微一僵,即墨离这话分明是指着和尚骂秃子,骂他有眼不识金镶玉。

不过他到底是老谋深算之人,言形不露于表,笑了笑正待开口时,听太监唱道:“太子驾到。”

佟帛云脸色微变,笑道:“这孩子真是贵客临门倒是晚了。”

“是我们早了。”即墨离有礼地回了句。

佟帛云此话本就是走个形式,并不是真正责怪佟夜冥,甚至认为佟夜冥这样给即墨离一个下马威,还深得其心。

众人的目光向外看去,佟夜冥踏着朝霞而来,淡金色的太子袍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衬得他容颜如诗如画,三千白发以五爪金龙束冠束紧,让他愈显得邪魅。

不得不说就算是发丝如雪也掩不住他绝色的容颜,他一步步地走入大殿,如青柏坚挺孤傲,又似雪梅之铮铮风骨,举手投足之间彰显清华富贵,霸气天成!

他天生就是王者,要不是她,也许他已然坐上了那光芒四射的宝座,他应该是恨死她的了!

莫离殇戏谑地想,眼却淡漠地看着他。

他眼高于顶,透着睥睨众生的傲气,唯有当眼扫过莫离殇时,微一停顿,死沉的眼中闪过一丝的色彩。

这让即墨离十分不满,他抓住了莫离殇的小手,气道:“总有一天剜了他的眼睛!”

“他看他的,反正我的眼里只有你。”莫离殇反握住即墨离的手,安慰道。

即墨离立刻转嗔为喜,两人深情对望,一时间忘了周围的一切。

佟夜冥的眼神变得深邃,划过一丝地黯然与神伤。

佟帛云不动声色的看着,待佟夜冥行过礼后,沉声道:“太子怎么晚了?难道不知道贵客临门么?”

“对不起,父皇,因着贵客临门,儿臣不放心,怕扰了贵客,所以临行前又巡视了一番,故而来迟了。”

“嗯,如此,皇儿倒是有心了。”佟帛云满意地点了点,又不放心道:“一切可安好!”

“禀父皇,一切安好。”

莫离殇讥嘲地一笑,看来是刺客都准备地很好。

只是不知道这蚌鹤相争渔翁得利到底是谁得的利!

“如此开筵吧。”佟帛云满意地点了点头。

于是丝竹声声,轻歌曼舞,一切都这么祥和。

“太子,臣弟敬你一杯。”佟夜寒站起了身子走向了佟夜冥,径自用手中的酒壶给自己和佟夜冥都倒满了。

佟帛云的眉微微地皱了皱,不明白为什么佟夜寒会给佟夜冥敬酒而不是给即墨离敬酒。

佟夜冥眼芒轻闪看了眼佟夜寒道:“今儿个有贵客,寒弟还是给贵客敬酒,咱们兄弟俩什么时候喝都行。”

“怎么?太子这是看不起臣弟么?”

“寒儿,你这是做什么?”佟帛云大怒,没想到佟夜寒居然发了疯,竟然在这种场合上闹了起来!

“父皇…”佟夜寒讥讽的勾起了薄唇,寒声道:“父皇可是心疼了么?今儿正好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儿臣想问问父皇,为何儿臣文韬武略均胜过太子,父皇却不把太子之位传给儿臣?”

“你说什么?混帐东西!”佟帛云大惊,精明的眼狠狠的盯着佟夜寒,不知他这是怎么了。

“父皇,儿臣只是想知道个原因,何必这么紧张呢?”佟夜寒淡淡地笑了笑,不以为意地自己喝了口杯中之酒,然后不顾佟帛云杀人般的眼神看向了佟夜冥,讥道:“太子怎么不喝?难道是嫌臣弟的酒不好喝么?还是觉得臣弟不配敬太子酒?”

“好酒本宫自然会喝,可是这酒明明是有毒的,难道你也让本宫喝么?”佟夜冥嗤之以鼻,也不再装着兄友弟恭了,拿起了酒杯欲洒在地上。

佟夜寒眼突得一亮,笑道:“哈哈,这就是太子的胆识么?臣弟不明白太子为何如此胆小,竟然怀疑臣弟的酒中有毒?这明明是一个壶里出来的酒,为何有毒呢?”

说完拿起了佟夜冥手中的酒一饮而尽道:“既然太子不想喝就不要糟蹋了这美酒了,臣弟喝了即是,何必说臣弟要谋害太子呢?”

佟夜冥脸色铁青,知道中了佟夜寒的计,原来这酒里没有毒,可是怎么可能呢?这酒壶明明是鸳鸯壶,一边是无色无味的毒酒,是天一水制成,就算是莫离殇这样的用毒高手也觉察不出的。

“很失望是么?”佟夜寒忽然笑了,走到莫离殇面前,复杂地看了她一眼道:“这壶是鸳鸯壶,可以放两种酒,本来一边是加了天一水的美酒,是父皇要本王敬明月太子的,不过本王欠了明月太子妃的一个人情,所以…。”

“孽子,你说什么?”佟帛云大惊失色,没想到佟夜寒竟然把他们的计谋都讲了出来,这话要是即墨离死了,说出来也就罢了,可是即墨离还好好活着,这不是不怀好意欲挑得两国两败俱伤么?

即墨离冷冷一笑道:“鸳鸯壶?哈哈,昭王真是了计谋啊!没想到昭王如此好客,竟然想将本宫永远地留在大昭呢!”

莫离殇的眼嗖得变冷,冷冷地看着莫问,看到他躲闪的眼神,知道他定然参与其中,心底最后的一点柔软也变得坚硬,看来一会不必有丝毫留情了。

她亦寒声道:“昭王果然好客。”

“太子,太子妃,休要听那孽子胡言乱语,他疯了,一定是疯了。来人,将清王拿下,押入天牢!”

此言一出鸦雀无声,顿时群臣都傻傻地坐在那里,面面相觑。

佟帛云立刻脸色都变了,额间青筋直冒,对佟夜寒吼道:“你…你。你做了什么?”

“呵呵,父皇,我臣什么也没有做,只是把禁卫军都控制了而已,现在整个皇城都在我臣的掌握之下。”

“你敢弑父?”佟帛云大惊失色,气争败坏道。

“不敢,儿臣不敢这么做!”佟夜寒云淡风清的笑了笑,转而森然道:“不过明月太子会在大昭皇上的阴谋下竭力反抗,不小心杀了父皇,而父皇您放心,儿臣定然会为您报仇的。”

“你疯了…你疯了…竟然敢。敢…。”佟帛云语无伦次,吼道:“这里的文武百官都看着,你要是敢动一下,天下人都不会服你的。”

“是么?”佟夜寒温和的眼扫射了所有的大臣,那转眼的瞬间如冰雪飘泠,让大臣们都低下了头,现在这种情况太诡异了,谁也不知道到底谁会笑到最后,所以大臣们最好的办法就是明哲保身。

佟夜冥却大笑道:“寒皇弟,是不是最近天气热,你肝火太旺,痰结于心所以迷了心窍了?别忘了本太子在这里,容不得对父皇不利。”

佟帛云听了大喜,对了,他怎么忘了还有一个佟夜冥在呢?

于是斥道:“孽子你悬崖勒马还来得急!”

“是么?”佟夜寒冷寒地一笑,笑得如风云变色:“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的话么?”

“暗刀,格杀勿论!”佟夜冥陡然大呼一声,眼中狠戾尽现。

“是!”佟夜冥身后的隐卫顿时跳了出来,冲向了佟夜寒,佟夜寒却恍若不见。

莫离殇心中一惊,对即墨离道:“有诈!”

还未及即墨离点头,那佟夜冥的暗卫竟然倒戈一击,鹰击长空,反手一刀击向了佟夜冥,饶是佟夜冥武功高强,躲避及时,却只堪堪的避过了要害,胸口偏肩处被狠狠的刺穿了琵琶骨。

“暗刀,你!”佟夜冥肝胆俱裂,不敢相信他从小一起长大的暗卫竟然会对他出手。

而佟夜寒却冷冷地笑道:“他不是你的暗刀,暗刀早死了,他是暗刀的孪生兄弟暗刃!”

“原来你早就计划好了,将本宫身边的人一一除去,就是为了今日,只是本宫到现在都不明白,你是如何得知那些人是本宫的人?”

“哈哈,这就全靠明月太子妃了,要不是她给本王的名单,本王哪知道本王身边这么多你的人?所以本王也以其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将你身边的人都换成本王的人的,这种被背叛的感觉是不是很好?”佟夜寒猖狂地大笑,笑得面目狰狞。

佟帛云狠狠的瞪着莫离殇,要是眼光能杀人,莫离殇都死了无数次了。

即墨离斥道:“看什么看?自己连个儿子都管不好,还想怨天尤人么?”

“你。”佟帛云一口血吐了出来,眼见着进气比出气少了

这时暗刃将剑架在了佟夜冥的脖子上,佟夜冥惨然一笑,竟然没有丝毫的害怕,眼只是看着莫离殇,第一次这么不带任何功利,只是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知道今日定然无幸了,他不指望莫离殇会救他,不过能看着莫离殇,在她面前死也算是一种幸福了。

这一刻他突然觉得所有一切都是假的,什么荣华富贵,什么无上权力,什么睥睨天下,都没有她在身边来得幸福,可惜,他明白的太晚了,上辈子他不明白,这辈子他明白了,生命也将走向终点了。

“动手吧,为什么不动手?”他讥嘲地看了眼佟夜寒,这个本来谦和温润的皇弟在权力面前终于也疯狂了,做出了杀父杀兄的举措,他一直以为自己才是最狠的,没想到还有比他狠的,最起码他不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做下这等事,而佟夜寒已然被逼得全然不顾了,顾不了天下人悠悠之口了。

也对,历来成王败寇,百姓管你谁当皇上?百姓只要日子好过,就会支持你!

“太子皇兄不要着急,嘿嘿”佟夜寒阴恻恻地一笑,对着佟帛云道:“父皇请你下旨退位,让儿臣继位吧!”

“你说什么?你这个忤孽子!”佟帛云气得全身发抖。

佟夜寒不以为意笑道:“恐怕由不得父皇了,父皇如果不肯,儿臣是断然不敢亲手弑父的,不过对于太子皇兄,儿臣就…。嘿嘿,毕竟太子皇兄与儿臣不是一母同胞!”

“你敢!”佟帛云急得叫了起来,恶狠狠地瞪着佟夜寒。

“您觉得儿臣不敢么?”佟夜寒陡然寒声命令道:“暗刃,砍了太子皇兄一个胳膊,让父皇看看儿臣的决心!”

“是!”一道暗光轻闪,一条胳膊掉在了地上。

“啊!”暗刃痛得忍不住叫了起来。

“你什么意思?莫离殇,难道你对太子皇兄余情未了么?”佟夜寒森然地瞪着莫离殇,眼中冒火,恶狠狠道:“现在人为刀俎,你为鱼肉,你还有心思管闲事么?”

“哼,他虽然与你争皇位,但也是一国的皇子,死也要死得有尊严,你这般羞辱于他,你不觉得太过份么?”莫离殇鄙夷地看了眼佟夜寒。

“过份?父皇厚此薄彼难道不过份么?”

“人家是拿命换上位的,你有么?”

“什么意思?”

“呵呵,看来你的母妃对你也未必爱到入骨,最起码佟夜冥有一样比你行,那就是他有一个好母妃,他的母妃为了他能登上太子之位,自已服毒,只为了将来能陪昭王而去免得留下外戚专权的机会!你的母妃行么?”

佟夜寒听了眼中震惊之色顿现,一脸的不敢置信,半晌才笑道:“我只道我是个狠的,没想到太子皇兄更狠,为了皇位,竟然任由你母妃为你而丧命!你真是好儿子啊!”

佟夜冥闭目不答。

佟夜寒凄厉道:“不管怎么说,成王败寇,现在父皇你快下旨吧,否则你的好儿子立刻会没命!”

“哈哈哈。”莫离殇大笑。

“你笑什么?”佟夜寒皱着眉,有些怪异的感觉浮上了心头,斥道:“你以为我没有将毒酒给即墨离喝,你们就安全么?告诉你,你们的饭菜里全是天一水制成了,即墨离如果没有我的解药,定然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是么?”即墨离冷笑一声,将袖袍一甩,扔出一包菜来,讥道:“本宫还未饿到要吃大昭食物的地步,这就是所有的酒菜,全部还你们!”

说完把一包酒菜狠狠甩在了地上,顿时散了一地,浮起淡淡的青烟。

莫离殇冷笑道:“寒王爷,你也不用逼昭王了,就算是你现在杀了佟夜冥,昭王都不会皱眉头的,因为…。”

佟帛云陡然身体一僵,不可置信地看着莫离殇。

连置身事外准备赴死的佟夜冥都不解地看着莫离殇,佟夜寒则嗤之以鼻道:“你不用摆什么迷魂阵,告诉你今日非杀了太子皇兄不可!”

“呵呵,昭王,看来我不得不将你的计划告诉你这两个好儿子了。”

佟帛云顿时面如死灰,昏浊的眼睛转了半圈后,咬牙切齿道:“你胡说什么?朕有什么计划?”转头对佟夜寒道:“饶了你皇兄,朕下诏!”

佟夜寒见佟帛云先是死活不依,却突然同意了,顿时疑心四起,皮笑肉不笑道:“听听明月太子妃之言也无不可!”

“不用了,来人,朕要拟诏!”佟帛云急道。

“昭王这是害怕什么?怕你最心爱的儿子没有准备好么?怕寒王杀了你最心爱的儿子么?可惜啊…”

莫离殇说半句留半句,让佟夜寒更是惊疑未定,他大吼道:“莫离殇,到底是怎么回事?”

“让本王来回答你吧。”清越的嗓音传入了大殿中,从后殿转出来一个气宇宣昂的男子,男子身穿白色镶金锦绣丝袍,墨玉般的发以紫色的水晶冠束起,衬着他肤白如雪,淡雅如梅,目光流转间风华绝代,钟灵毓秀。

“毓皇弟…。”佟夜寒呆愣地看着他,待看到他行走如风,恰似疾风劲草走路潇洒如云,顿时惊道:“你的腿好了?”

佟夜冥的脸色变了,眼失望痛苦的看着佟帛云。

佟帛云逃避了他的眼光,只是爱怜森森地看着佟夜毓,每看到他走近一步,就激动万分,伸出枯瘦的手,颤声道:“毓儿…。”

“父皇…”佟夜毓温雅清贵一笑,走到了佟帛云的身后,对着佟夜寒笑若春风道:“寒皇弟有什么问题可以问本王。”

“啪啪啪。”鼓掌声起,即墨离大笑道:“果然是好戏,看得过瘾啊!真难为昭王别出心裁,居然让儿子骨肉相残演出这般好戏来取悦于本宫,本宫大为喜欢,在此多谢了。”

佟夜毓和风细雨地笑道:“明月太子喜欢就好。”

他笑如春风,美如诗画,却也狠如尖刀,只稍一回身,掌中寒光轻闪,顺着那寒光尽头,是佟夜寒的咽喉。

“你…。”佟夜寒抬起手,不敢置信地看着佟夜毓,不相信就在须臾之间他就死在了佟夜毓的手上!他只离那最高位一步之遥了,马上就登上那位置了,可是一切就在顷刻改变了,不但离得很远很远,甚至还没了命。

“扑通!”他修长的身体倒了下去,眼中流出两条血泪,死不瞑目!

佟夜冥想过千百次如何杀佟夜寒,可是却没有想到是这种方式,这种环境,他惨然地一笑,望着佟帛云轻喃道:“父皇可曾满意了?”

佟帛云也呆在那里,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有些责怪道:“毓儿,你怎么就这么杀了他?”

“父皇,刚才他可是欲对您不轨,此等不肖之子,儿臣焉能留他?”

佟帛云默然不语,神情复杂,说不心疼是假的,这佟夜寒也毕竟是他的儿子,可是皇位只有一个,为了避免以后的麻烦,杀尽兄弟也是必要的,想当初他不也是这样上位的么?

可是这手心手背都是肉,他还是有些舍不得。

看着佟夜冥,他有些歉然,对佟夜毓道:“毓儿可能看到朕的面子上饶了冥儿一命?”

“不可以。”佟夜毓依然笑得温和,仿佛一滴细雨滋润的久旱的田地,却又冰冷无比,言语虽轻斩钉截铁!

“你说什么?”佟帛云突然声音提高,他没有想到自己最爱的儿子竟然会这么回答他,让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1

“那本宫替毓皇子来回答吧。”莫离殇突然大笑,看着佟帛云的眼神里充满了可怜,可怜他一直爱之若命,疼之入骨的女人竟然是东瀛的人!而他还不自知,甚至他的江山都要纳入东瀛的版途了。

眼看向了佟夜毓,莫离殇笑道:“毓皇子不会介意本宫越俎代庖吧?”

“能得明月太子妃玉口解疑是本皇子的荣幸。”佟夜毓依然笑得风和日丽毫无介蒂,是啊,他已然布置完美,再也无所顾忌了。

可是真是这样么?

莫离殇讥嘲地笑,唇微微勾起了不易觉察的冷寒,脆声道:“昭王定然不知道虞美人的身份吧?”

“她?”佟帛云微微一顿,陷入了对往事的回忆:“她是虞侍郎的嫡女,还曾救过朕的命,难道…。”

突然他脸色一变,厉声道:“莫离殇你想离间朕与虞美人的感情么?”

“呵呵,到了现在昭王还在自欺欺人么?”莫离殇冷蔑道:“可笑昭王利用了所有女人的感情,却不想到最后却被女人玩弄于掌股之间!虞美人的身份是虞侍朗嫡女不假,可是她也是东瀛四大家族的嫡女!那个虞侍郎根本就是东瀛安在大昭的密探!”

“不!你胡说,你胡说八道!”佟帛云气急败坏的叫了起来,这比刚才佟夜寒弑父更让他难以接受,不光是几十年的恩爱是假,而且还有亡国之危,这让他如何能接受?

“呵呵,是不是问问你是心爱的儿子就知道了。”

“毓儿…”佟帛云猛得惊醒,转头看向了佟夜毓,眼中全是期待,希望听到佟夜毓的否认。

哪知道佟夜毓却洒然一笑,点了点头,赞道:“明月太子妃果然是明月太子妃,聪明无比,要不是你已然嫁与明月太子,本王也心动了。”

“你做梦!”即墨离冷冷的斥责道。

佟夜毓却毫不着恼,微微一笑,仿若未闻。

这时佟帛云一个踉跄倒退了数步,惊疑地看着佟夜毓,半晌才回过神来,不甘心地劝道:“毓儿,你也是朕的骨血,你是大昭的帝王,怎么可以为东瀛人所用?你一定是为人所蒙弊了是不是?”

“呵呵父皇,噢,对不起,其实本王叫错了,您并不是本王真正的父亲,本王的父亲是东瀛最英勇的武士,您这般年老体弱怎么能当本王的父亲呢?”

“你说什么?”打击一个个接着来,可是没有一个打击是比这个更让佟帛云心痛如绞的!

顿时他仿佛被抽去力量般跌倒在地,毫无刚才的风仪,有的只是迟暮之人的灰暗,他摇了摇头,叫道:“你撒谎,你骗朕的!”

“呵呵,是不是骗你,你难道不知道?”莫离殇恶毒地添了一句,她可不会忘了他给她下百日梦的事!此时不落井下石更待何时?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朕?”佟帛云绝望地看着佟夜毓,老泪纵横道:“难道朕对你不好么?对你的母妃不好么?你们为什么要背叛朕?”

“好?”佟夜毓玩味的笑了笑,眼中陡然出现了一丝厌恶:“什么叫好?不闻不问就是好么?有空前来看看就是好么?喜欢时逗弄几下就是好么?母妃是人,不是宠物,她需要的是男人的温情,是男人的爱!如果你要真是对我母妃好,我母妃至于背叛你么?我母妃还会天天以泪洗面么?你以为的好对于我母妃来说根本不需要!”

“你怎么这么说?”佟帛云更是痛苦的全身颤抖,手紧紧的扶着龙椅才保持住平衡:“如果不是这样,朕如何保全你们母子?要是朕天天宠着你母妃,那么你母妃还能活到现在么?”

“哼,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还算是男人么?还有什么面目说爱她?”

“你…。”佟帛云实在受不了这样的打击了,颓然的倒在了地上,睁着浑浊的眼,再次希翼的看着佟夜毓道:“你…到底是不是…朕的。儿子?”

“不是!”

声音斩钉截铁,铿锵有力,却也是柔美万分。

只是这优雅无比的声音却让佟帛云如遭重击,死寂般的看向了发生之处!

从殿后转出来了一个千娇百媚的女人。

那女子看似三十岁的年纪,身材娇小无比,面容清纯无比,就如一朵冰晶花一碰就碎,纯粹而干净!

尤其是眼睛,清澈得如溪流般让人沉醉,任谁也想不到这样一个人竟然会是谋朝篡位的主谋。

她淡淡地看了眼佟帛云,眼中有着不屑,鄙夷,淡漠,就是没有一点的情意。

佟帛云见了顿时心头凉了半截,唇颤抖着道:“虞儿…为什么?”

“为什么?”虞美人忽然大笑:“你说为什么?我本来是天真烂漫的小女孩,可是为了东瀛我却不得嫁给你这个可以当我父亲的人!你说我恨不恨?”

“可是你嫁给朕后,朕一直对你很好,一直很爱你,知道你受委曲了,一直把最好的东西给你,甚至连皇位都给你的儿子!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对朕?”

“哈哈,是的,你是对我很好,就跟对待小猫小狗一样的好,喜欢了就把玩一会,你有没有想过,我也是人!我不是宠物,不是没有思想的动物!我需要的是夫君的专一!”

“你明知道朕是帝王做不到!”佟帛云凄然的闭上了眼,泪一滴滴地落下。

虞美人亦凄楚地笑了笑,就那笑都让人感觉透明的纯净,仿佛就要碎了般的惊险,她低泣道:“是的,你是帝王,所以我认了,可是你为什么要杀了他?杀了我唯一的亲人?爱他我不能嫁他已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痛,可是你却下旨杀了他!”

佟帛云陡然一震,眼中现出恍然大悟之色,气急道:“你…你这个贱人!原来你跟你哥哥有私情!”

“他不是我哥哥!我是东瀛四大家藤田家的嫡小姐,他是虞家的长公子,他怎么会是我哥哥呢?我们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本来我以为我会嫁给他,可是晴天霹雳,我却嫁给了你这个半老的老头,更未想到,你为了怕他手中的兵权硬是将他杀了,你说我怎么不恨?”

“朕杀了他也是为了毓儿好!要不然将来他上位了外戚专权,到时大昭就岌岌可危了!”

“哼,外戚专权,哈哈,眼下你的皇位就要成为虞家的了,成为东瀛的了!”

虞美人疯狂地大笑。

“母妃先坐下歇着,其余的让儿臣来。”佟夜毓还是笑得云淡风清,仿佛与世无争,刚才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他看了眼佟帛云与半躺在地上了佟夜冥,没有一点的表情,转脸却对即墨离柔声道:“太子看戏看得过瘾么?”

“很过瘾!”

“哈哈,看戏总是要付出点代价的是不是?”

“不知道毓皇子要本宫付出什么代价呢?”即墨离也笑得温和,只是眼底却冰冷一片。

“比如说你的命!”

“哈哈,真是大言不惭!你确信么?”

“本皇子从来不打无准备之仗!”

“那么试试吧!”即墨离忽然一声长啸,数千将士冲了进来,将他们团团围住。

佟夜毓面不改色心不跳,如沐春风道:“就凭这些人就想拿住本皇子么?难道太子认为本皇子筹谋了十几年就是为了给太子锦上添花的么?”

“如果加上三万锦衣卫的人头呢?”

佟夜毓突然脸色一变,变得有些阴沉,他阴恻恻道:“你确信么?”

“不如你发个信号看看呢?”即墨离睇了他一眼,露出洁白的牙,让人看得眼晕。

洁白的手拿起了腰间的玉笛,轻轻的吹了起来。

可是一切如常,没有一点的变化。

佟夜毓这时才现慌张之色,呢喃道:“怎么会这样?”

“因为你的人早就被本宫换掉了。”莫离殇轻飘飘的说了句,眼却戏谑地看着莫问。

“莫问,你敢背叛本宫!”娇小玲珑的虞美人身上蕴藏了惊天的力量,她狠狠的煽了莫问一巴掌。

莫问大惊失色,急辩道:“没有,怎么可能?臣对娘娘忠心一片。”

“是么?那你怎么解释你手中的将士全部背叛本宫?”

“这…。”莫问百思不得其解,想了一会,突然厉声道:“离儿,这是怎么回事?”

“呵呵,父亲这是怎么了?明明是你告诉我虞美人就是东瀛藤田家的人,而你虽然是大将军其实实权却是在副将手中,禁卫军统领更是虞美人的手下。怎么才过了几日父亲就忘了呢?现在一切都在咱们掌握之下,父亲还怕什么呢?”

“你…你…。”莫问如见鬼般的看着莫离殇,突然跪到了虞美人的身前,哀求道:“娘娘,这全是莫离殇的诡计,臣从来没有说这些啊!”

“你没说?你以为莫离殇是仙人么?这事除了你与本宫还有毓儿知道,还有谁知道?要不是你说的是谁说的?是本宫么?还是皇儿?”

佟夜冥突然抬眼看向了莫离殇,眼中复杂莫名,他知道莫离殇是重生的,定然是知道莫问后来手中的势力,所以到了今世成了先知了。“父亲,您又何必求她?眼下整个大昭都在咱们的掌握之下,等我与明月回了西秦,这大昭就是您的天下了,您还怕一个女流之辈么?”

莫离殇不能亲手杀莫问,可是莫问一次次地伤害她,她无论如何不能放过他,所以她能做的只能是借刀杀人!她知道虞美人定然有杀莫问的办法,否则以莫问这般老奸巨滑的人怎么能这么忠心于一个没有势力的母子呢?

“闭嘴!”莫问气急败坏的冲上前打向了莫离殇,却被即墨离一把抓住了手臂,斥道:“莫大将军,做戏做做就得了,何必真下手,反正大事已成,何必再惧这个女人呢?”

暗中将内力凝于指尖,将内力透过指尖射入了莫问的身体里,让他顿时全身发麻,动弹不得。

直到即墨离放下手后,莫问还是不能动弹,只是恶毒地看着即墨离与莫离殇两人,心中害怕不已

“哈哈哈,莫问,你果然背叛了本宫,可是你想当大昭的王么?你想得美!别怕了你身上的求死不得蛊,它会好好照顾你的!”

莫问吓得魂飞魄散,可是苦于说不出话来,双目冒着仇恨的光芒,那切骨之恨虽然是对莫离殇的,可是他人不能动弹,却让虞美人以为是对她的,心下更确定了莫问的背叛了。

这时佟夜毓却大笑道:“即墨离你真是好算计,可是你算来算去却算漏了一样!”

“是么?”即墨离微勾了勾唇,一副毫在不意地样子。

“听说即墨离宠妻如命,爱若至宝,为了莫离殇情愿自己死,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即墨离毫不犹豫地回答。

“那好,那你去死吧。”佟夜毓的眼陡然一寒,一字一顿,如风暴席来。

“哈哈哈,毓王莫不是得了失心疯了吧?你让本宫去死本宫就去死么?那本宫让你去死,你去不去?”

“哼,死到临头了还逞口舌之利!”佟夜毓轻蔑地一笑,对着莫离殇讥道:“看来你所爱上的男人不过如此,只是口中说得好听,真要他代你而死,他还是不愿了。”

莫离殇冷声道:“冷暖自知,我的男人是好是坏我自己知道,轮不上你这种人来说话,被你看上一眼就是他的耻辱,被你说上一句更是污秽了他一身的清濯!”

“你!”佟夜毓谦和如玉的脸色终于在莫离殇的几句话下变了色,变得狠戾阴险,他阴狠道:“既然如此不要怪我不通人情了!”

愤愤地取出了白玉笛子放在那张樱红的唇瓣上轻轻地吹奏了起来,那音调非歌非乐,倒似在驱动什么阵法似的。

看得莫离殇的莫名其妙,唯有即墨离有些紧张地看着莫离殇,待见她毫无反应才放下了心。

那佟夜毓一面吹一面得意地看着莫离殇,想看到莫离殇疼得在地上打滚的样子,可是却失望了,他吹了一会竟然发现莫离殇安然无恙!

心下一狠又加快的频率,可是还是一无所获。

“喀嚓!”玉笛被他狂怒地一个高音而吹裂了,他将玉笛用力的扔在了地,面目狰狞地瞪着莫离殇,想从她神色中看出曾端倪来,可是看了半天却毫无发现,他又惊又怒道:“怎么会?怎么会是这样子?你怎么会没有中噬心蛊?”

“蛊?什么蛊?”莫离殇奇怪地看了眼他,突然想到昨夜的梦,浑身惊出一身的冷汗!

原来那不是梦!

而是有人将她身上的蛊引到了自己的身上去了!

她大惊失色,慌忙抓住了即墨离,担心地看着他,抓住他手后才想起刚才他也是无恙的,看来这个引蛊之人定然不是即墨离,心下放心不少。

可是才放下心来却又心痛如绞,这个愿意以自己的命换她的命之人定然是十分爱她的,这个人…。

突然她泪流满面,凄然地看着即墨离,即墨离将头扭向了一边,不敢与她对视。

不是他自私,实在是他没有办法,就算是再回到从前,他还是会牺牲别人救她的。

恨,已然扎成了根,莫离殇本来倒并不是想让佟夜毓死的多难堪,可是人有逆鳞,他伤了她最心疼的人,那人身上不是一条命,而是两条命!

手指微微一扬,无色无味的毒就钻入了佟夜毓的体内。

“啊!”佟夜毓忽然跪在了地上,疯狂的扭动着身体,什么云淡风清,什么闲敲棋子,什么谦和如玉,那些假装的风雅风仪瞬间全无,有的只有丑陋的扭动与痛苦。

“毓儿!”虞美人大惊失色,疯了似乎扑到了佟夜毓的身上,急道:“你怎么了?”

“她。她…”佟夜毓虽然痛得撕心裂肺却不是傻瓜,睁开了血红的眼指向了莫离殇。

“莫离殇快把解药交出来!”虞美人美艳的脸上怨毒无比,狠狠地命令道。

“哼,你以为你是谁?到现在还敢命令本宫?”莫离殇冷然的看了她一眼,这种蛇蝎女人她多看一眼都嫌恶心。

“是么?”虞美人忽然轻笑,手拍了拍,这时从殿外走入一人,那人手上抱着一个婴儿,她再次扬起高傲的头颅厉声道:“现在呢?现在还不能命令你么?”

莫离殇脸色大变,果然,自己的女儿果然是虞美人偷来了。

她又气又恨道:“虞美人,你也是母亲,你还要不要脸,竟然拿一个婴儿来威胁我!”

“那又怎么样?兵不厌诈!谁让你不看好自己的孩子?她要是死了要怨的也是你!是你的疏忽让她丢了性命!现在拿她换解药,抱我们母子的平安,你换不换?”

莫离殇双目冒火,她怎么愿意?这两人伤了她最心疼的人,她怎么能轻易放过他们?可是孩子…。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即墨离拉住了她的小手提醒道。

“嗯。”莫离殇点了点头,无奈道:“可是我怎么知道这个孩子就是我的孩子呢?”

“四郎,将孩子抱起来给她看!”

孩子被抱了起来,只一眼莫离殇就知道这是她的女儿。

“好吧,你把孩子给我,我把解药给你!”

“哼,你以为我们是三岁小孩子么?孩子给了你,你还会把解药给我们么?”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以为我们中原人会象你们东瀛人那么无耻么?会出耳反尔么?”莫离殇勃然大怒!

“现在孩子在我手上,你换不换吧”虞美人趾高气扬地看了眼莫离殇,随后对着四郎道:“把孩子举高点!”

那孩子本来睡着了举高后突然吓着了,就大哭起来,哭得莫离殇肝肠寸断,不过倒也放心了,最起码孩子是活着的。

于是咬了咬牙将解药递了上去:“给你。现在把孩子给我。”

“谁知道这解药是真是假,总得让我孩儿吃了才知道。”

解药灌入了佟夜毓的口中,不一会他就停止的疼痛,他试着运了运气,发现没有什么不妥,于是点了点头道:“是真的,不过身上还使不出力!”

“莫离殇,为什么他使不出力来?”虞美人凄厉地质问道。

莫离殇斜睇了她一眼,冷冷道:“这毒极其霸道,一天之内不得妄动真气,否则武功永远不得恢复。”

“好,好,好。”虞美人恶狠狠地看着莫离殇,连说了三个好字,转头对着四郎道:“把孩子给她。”

“是”那四郎应了声,眼中划过一道诡异,那孩子就被他狠狠地扔向了地面。

“孩子!”莫离殇凄厉地大叫。

即墨离也如猎豹般疾驰而去,可是离得太远了,就算他们赶到了,孩子已然摔成肉饼了。

这时离孩子最近的一道黑影猛得窜向了那孩子,让莫离殇心头一喜,正高兴间,一道寒光却射向了那道黑影。

一切都在瞬间,那寒光直直的插入了黑影的身体里,那黑影喷出漫天的血水,染红的一地的霜华。

孩子掉入了他的怀里,安然无恙。

“女儿,我的女儿。”莫离殇抱过了孩子又亲又哭。

即墨离一掌击向了四郎,顿时骨断脏破,那四郎飞了出去,眼见着是活不了了。

这时莫离殇才看向了地上那人,一头白色的发铺洒在地上,无数的鲜血沾染于上,仿佛白雪初融漫天梅瓣,艳也极致,哀也极致1

“佟夜冥,为什么…。”她怔怔地看着这个与她纠缠了两世的男人,突然间心头空荡荡。

“离儿。”佟夜冥脸色苍白如雪,他努力的笑着,想留住他最美的一刻,他知道活不了了,可是他不后悔,本来他就行无可恋了,能在死前为她做点事,他很开心。

他伸出手欲抓向她,可是想到她对他的恨,对他的厌,又颓然的放下了。

一只冰凉的小手抓住了他,迎上他诧异眼神的是她泫然的眼,如雨雾朦胧,她还是这么美,美得不胜悲凉!

让他更是不舍,他真是舍不得死了,因为她终于与他这般的亲近!

这一刻他忘了痛,忘了所有,忘了权势,他的眼里只有她的存在…

“离儿,孩子…。孩子…。我还你了…。”

“别说了,你好好休息,我一定会救活你的,这大昭还需要你!”莫离殇终于哭了出来,一滴滴地泪掉了下来。

前辈子的事已经很遥远了,就如一场梦,让她已然想不起来了,这辈子她与他有纠葛,有仇恨,有太多的不愉快,可是此时才发现这一切其实都是她心结作祟,是她一直要报前世之仇,才将他想得太坏了,其实他并没有太多的过错,他生于帝王之家,习的就是帝王之术,他所作所为都不是太过离谱,何况再怎么着这一世他从未伤害过她!

这一刻她茫然了,她所做的一切都是枉然的么?

“别安慰我了,我知道活不了了…。”他惨然地一笑,又紧紧地握了握莫离殇的手,感觉着掌中的温软,依恋不已,那张绝色的容颜现出了幸福的神色,幽幽道:“直到今日我才明白,权势只是过眼云烟,只有爱才能永恒一世,可惜我明白的太晚了,前世我没有明白,今世明白了却晚了,下辈子…。”

他突然眼中闪过希望的光芒,抓着莫离殇的手道:“下辈子你可愿意…。我一定会好好待你…。”

“下辈子下下辈子,哪怕轮回十世她都是我的。”即墨离有些不近人情的凑了上来,斩钉截铁地说道。

眼顿时黯了下去,他讪然地一笑道:“是啊,我怎么忘了,明月太子爱你如命,怎么可以放过你每一世呢?错过了…终究是错过了…。”

他再次留恋地看了眼莫离殇,用尽全力将她的手放入了即墨离的手中,笑道:“好好待她,否则下辈子我会抢走她的。”

“你别想了!”即墨离白了他一眼,不过心中不免有些伤感,要说佟夜冥也算是个人物,可惜了。

“呵呵。”他笑了,一如当初莫离殇初见他时的风华,那醉卧花丛中的妖娆…。

手慢慢没落,他仿佛睡了,唇间还带着一抹清雅地笑。

莫离殇呆呆地看着,泪一滴滴地流,她想大哭,可是却发不出声来,她不知道该以什么身份去悼念他!

往事如投影般一幕幕地重现,茫然,无奈,忧伤,到最后的淡然隐去。

尘缘如烟,淡去无痕。佛说:聚散离合皆为缘。

只是这缘总是迷蒙而伤痛!苦涩的味道怅然弥漫于莫离殇的胸口,让她有些窒息。

他仿佛睡得香甜,可是莫离殇知道他再也不会醒来,往事一幕幕如堪不破的风花雪月,是谁的影子翩然起舞,搅乱了一世的迷离…。

“离儿,他去了。”即墨离抱住了莫离殇,温柔地提醒道。

“噢。”她慢慢地站了起来,抬眼却冰雪满目。

她一步步地走向了虞美人,一片杀气中,如玉般的清透,凌厉的眼神如刀刃般割伤了每个人,全身充斥着血腥的杀戳。

“哈哈哈,原来明月太子妃竟然爱着大昭的太子!这真是大新闻!”虞美人害怕地看着步步紧逼的莫离殇,突然大笑起来,说出了无比恶毒的话。

莫离殇不为所动,冷笑道:“你想激怒我?要死个痛快么?你做梦!”

“花容,将这个女人的肉削成二千片,一片不能多一片不能少,而且不能断气!”

“是!”

“不!”虞美人吓得花容失色,美艳的眼看向了佟帛云后,突然扑了过去,哀求道:“皇上,救臣妾,救救臣妾啊!”

佟帛云复杂的眼光看向了她,有痛恨有怜惜还有…。

他抬头看向了莫离殇,嗫嚅道:“莫离殇,能不能…。”

莫离殇讥道:“昭王好气度,你的儿子刚才因为她而死了,你却还在为她求情么?难道你儿子的命就这么不值钱么?还是说你是千古第一痴情人?可以不爱儿子,不爱江山,却独爱这个红杏出墙的蛇蝎女人?”

佟帛云被莫离殇的话说得又气又恼又是没脸,可是看到虞美人梨花带雨的样子,想到他爱了数十年的情份,终于还是忍不住道:“如今你们已然掌握了大昭,可是没有朕的亲笔禅位,你们还是名不正言不顺。她死不足惜,能不能不要这么残忍,少让她受点苦?”

莫离殇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看得他目光有些躲闪,半晌才点头道:“好吧,既然昭王求情,本宫看在冥太子救本宫女儿性命的份上可以让她少受些苦。”

佟帛云大喜,可是看到自己两个儿子时又黯然神伤,对内侍道:“拿纸笔来。”

明黄的圣旨上加上了玉玺,清清楚楚的写着大昭归于西秦,莫离殇将圣旨收好,递给了月貌。

然后勾了勾唇,邪恶道:“花容,将虞美人拉下去割一千九百九十九刀,一片不能少,一片不能多,而且不能断气!”

“不!”虞美人吓得魂飞魄散,尖叫道:“莫离殇,你不是人,你是魔鬼!你怎么可以出耳反尔?”

“呸!”莫离殇恨恨地瞪了她一眼,斥道:“本宫答应昭王让你少受些苦,不是给你减了一刀了么?哪里来的出耳反尔?倒是你明明说要与本宫交换却要本宫孩儿性命,这笔帐还没跟你算呢!”

说着面色凄厉地看着动弹不得了佟夜毓,一步步地走向了他。

转头对月貌道:“月貌,将所有的毒都给他喂下去,把他带回西秦当毒人试毒用!”

“是!”

“明月太子妃!”佟帛云突然出声。

“怎么了?难道昭王还要给这个野种求情么?”

佟帛云惨然一笑,摇了摇头,眼光复杂地看向了佟夜毓,终于没有开口。

“离儿…”

这时殿外传来惊喜的呼叫声。

莫离殇全身一震,转过脸去,却看到阳光下一个美妇快步走来,那美艳的脸上全是焦急与担忧。

“娘…。”莫离殇顿时如乳燕归巢般扑向了秦飞燕的怀里,呜呜地哭了起来。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秦飞燕抱紧了她,紧张地检查着她的全身,发现没有一点的伤口才放下心来。

“飞燕!”莫问呆呆地看着秦飞燕,突然惊喜若狂道:“你没死?太好了。”

“啪”一个狠狠的耳朵打向了莫问,秦飞燕咬牙切齿道:“你这个畜牲!虎毒不食儿,你却一次又一次的伤害离儿,还要杀害离儿的孩子,你还是不是人?”

莫问脸如死灰,突然看到秦飞燕身边的男人,激愤道:“他是谁?你怎么会跟别的男人在一起?”

“他是我干爹,现在是我爹!”莫离殇这时猛得抬起头,怨恨地瞪着莫问,她不能亲手杀他,可是老天会惩罚他的!

“什么?你说什么?你娘是我的妻子,我还没死,她怎么可以改嫁?”

“呸,有你这种丈夫真是恶心到家了!我莫离殇也没有你这种不要脸的父亲!”莫离殇狠狠地啐了他一口,拉着秦飞燕的手道:“娘,我们走。”

“嗯。”

一行人在魔宫与得意楼的人护送下浩浩荡荡的走出宫殿。

远处传来莫问凄厉的叫声:“不,你们不能…。啊!”

一声惨叫结束了他丑陋的一生。

莫离殇身体一僵,秦飞燕担心道:“离儿,是你让人下的手么?”

“不是,是夏晚荷!她的父母是莫问当年为东瀛开路时亲手杀的,所以她要报仇!”

“嗯,虽然他不义,可是你的手不能沾他的血!”秦飞燕放下了心。

——重生之美人凶猛——

西国的皇宫

任皇后穿着红色的皇后宫装坐在高位之上,衣服上绣着九团金凤,袖子衣摆上更是镶着无数的红色宝石,绚烂多,姿,光彩夺目。

她头戴九凤玉冠,珠光宝器,光芒四射。

她也是极美的,美得连岁月的痕迹都找不到,上苍无疑是厚待她的。

“皇后,太子求见。”

“他有什么事?”任皇后手轻轻的摆了摆,漫不经心道。

“听说是大昭的事。”

“噢?”任皇后神色一愣,随即惊喜道:“那事成了?”

“奴婢不知。太子没有露出口风来。”

“快宣。”

“母后吉祥。”西门如玉走入凤翔宫后,神轻气爽的给任皇后行了个礼。

“免礼平身,皇儿今日可有什么高兴之事?”

“大喜之事!”

“是何喜事?”

“嗯…。”西门如玉看了眼左右,神色有些迟疑。

“你们都退下。”任皇后不动声色道。

“母后请看。”西门如玉见人都走了,从怀中取出一张地图。

“这是什么?”任皇后奇怪地看了眼地图,不明白怎么送张地图给她。

“母后看看这大昭的版图。”

“噢?”任皇后欣喜若狂,这是不是暗指大昭已然到手了?于是她高兴道:“呈上来!”

“是!”西门如玉慢慢地卷起了地图,就当任皇后在全神贯注看着地图时,他从怀中拔出一把利刃狠狠地刺入了任皇后的心口。

任皇后呆呆地看着心中的利刃,不敢置信地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西门如玉一反刚才的温顺,变得狰狞,他恨道:“你这个贱人!虎毒不食儿,你却在皇兄身上下了噬心蛊,你还是人么?”

“你说什么?本宫何时给他下噬心蛊了?虽然本宫一直想下,但他防着本宫,本宫根本没有机会下!”

“你这个毒妇,你到现在还想狡辩?要不是我在皇兄身上下了连心蛊,我怎么会知道皇兄身上有噬心蛊?”

“哈哈哈,”任皇后突然疯狂地大笑,目色俱裂,骂道:“你果然是贱种,居然爱上了你的皇兄!还下什么连心蛊!”

“是的,我是爱上皇兄了那又怎么样?总比你这个没心没肺的女人强,最起码我还有爱人的能力,你却连爱人都不会!你不爱自己,不爱儿子,不爱相公,你只爱你的权力,那么好,就让你死在你的权力之下!我要让你亲眼看到你所有的都毁灭!”

“不!”任皇后声嘶力竭道:“你胡说,我东瀛是最强的!统一各大陆指日可待!”

“呸,你还在做梦,大昭已然归于西秦了!”

“不,不可能!虞美人怎么可能失手呢?我们筹划了这么久?”

“是么?现在就连西国不会受你的控制了!”

“你胡说!”任皇后突然威胁道:“你别忘了你身上的蛊,没有本宫的解药,你会生不如死!”

“哈哈,生不如死?”西门如玉突然笑了,笑得凄然无比,比哭还难看:“生不如死的感觉我已然受过了!前日里皇兄身上的噬心蛊被催动了,我也感同身受,那蛊虫一口口的咬着我的血肉,也咬着皇兄的血肉,你说我还有什么可以害怕的?我之所以受你的协迫只是为了皇兄,皇兄已然如此,我还会受你摆布么?你这个毒妇,去死吧!”

刀尖猛得一转,剜出了任皇后的心。

任皇后美目陡然一突,呼着了最后一口气。

西门如玉将那颗心狠狠地扔在了地上,用力的踩了数脚,对门外道:“皇后殡天,凤祥宫所有的人都陪葬!”

只一夜,西门如玉将皇后的势力连根拔除,并将西国的皇上送到了西山作太上皇,自己宣布登基!

登基当日写下诏书,如有不测传位于西门逍遥,与此同时杀尽所有西门族人,被史上称为第一暴君。

未过数日西门如玉驾崩,西门逍遥未曾即位,将西国纳入了西秦的版图,只求西秦能善待百姓。

西秦兵不血刃收复了大昭与西秦,成为当代第一强国。

西秦皇上即墨澜当下退位,却跌破眼镜地将皇位传给了小儿子即墨明玉,明玉登基为帝,娶当年明月太子妃身边侍女为后,并立誓从此宫中只有皇后一人,不纳任何妃子。

即位后查实文顶天乃东瀛人士潜入西秦欲行不轨,当下斩立决,而文菲儿,文淑芳因受牵连贬为庶人。

文淑芳所生二子也贬至极寒之地,永不入京。

任逍遥失踪了与他失踪的还有如画,那个被毒折磨得已然神智不清的女人。

从此天下太平,一片祥和。

“喂,姐姐,你们太过份了吧?居然跑了?还跑到我这里来?”南宫溪似笑非笑地看着正在逗弄着小公主的莫离殇,羡慕非常。

“怎么过份了?兄弟是拿来做什么用的?就是出卖用的。”莫离殇毫不亏心道。

“那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姐姐会在关键时刻把弟弟我也出卖了?”

“应该是的。”莫离殇再次不知死活的应了声。

这时只见内侍急匆匆跑了进来,对南宫溪道:“不好了,皇上,西秦的玉帝来南国要人了,说要是不交出明月太子与太子妃就要让皇上去帮着管大昭去。”

“什么?”南宫溪大急,回过头看向了莫离殇处,却发现人影都没了,不,错了,是她的人影没了,却留下个小女婴给他,小女婴滴溜溜地眼睛看着他,笑得口水直流!

“莫离殇!你这个黑心肠的姐姐!”南宫溪气急败坏的叫了起来。

十里之处,莫离殇骑着汗血宝马与即墨离并肩疾驰,笑得跟狐狸一般。

“离儿,这样不太好吧?我们把儿子扔给了父皇,却把女儿扔给你弟弟,他们会追杀我们的!”

“怕什么?等过几年我们再生几个回去,他们就心平气和了。”

“是么?”即墨离突然邪恶地笑了,猛得跳到了莫离殇的身后,温润的呼吸喷入了她的耳蜗内,暖昧道:“要生孩儿不努力是不行的。”

“你…”莫离殇脸变得通红,原来最腹黑的是他,他早就设计好了这一切,却让她来当这个恶人!

她想回过头去却全身无力,他的手就这么穿入了她的衣内。

“你做什么?”

“听说这样很刺激,咱们试点不一样的。”耳边响起他邪魅的声音,而衣服内是他肆无忌惮的手。

黑夜里,除了马蹄声还有异样的粗喘与激情的旖旎……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