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九月,李智在115师当营长,带队袭击埋伏鬼子,活捉了七个。负伤的鬼子少佐,气焰非常嚣张,冲战士们大吼,很不服气。
狗日的,当了俘虏还不老实!李智拎着大刀,直接砍了他的脑袋。砍的很过瘾,但违反了军纪,尤其鬼子在武士道精神蛊惑下,想抓俘虏很难。好不容易抓到一个鬼子少佐,没想到,成了李智刀下鬼。
上级很生气,恰巧鲁省根据地需要军事干部,他被“贬”到了鲁省蒙山军分区,降级成了独立连连长。
没多久,独立连击溃保安旅的一个营,活捉营长。那个狗屁营长欺男霸女,无恶不作,百姓们纷纷控诉。李智气恼至极,又擅自砍了他的脑袋。
未经请示,肯定是犯了错误。那时,夫子山第一支游击队被二狗子包围,全部牺牲。夫子山地理位置非常重要,必须有我们的武装。为重建游击队,更重要的是,能在夫子山牢牢站稳脚跟,蒙山军分区司令员吴刚装作非常生气,破口大骂:屡教不改,连长你也别干了,去夫子山重建游击队!
今天又砍了李二蛋。但李二蛋是奸细,不是俘虏,就是闹到蒙山军分区,也不算违反军纪。作为队长,李智有权处置。
“拖走,埋了。”李智仍紧紧地握着大刀,似乎还不解气。
两名队员扯下李二蛋黑棉袄,包住他的头,拎在手里,另外两个队员抓住李二蛋脚腕,像拉着死狗,还有三个队员拿出铁锹,一起往山下走。
走了不远,遇到回来的栓子和两名队员。
离开的时候,已经天黑。栓子凭借超强记忆力,带着两名队员,来到那块大石头下面。伸手先掏出子弹带,又用树枝勾出两杆枪和手榴弹袋。
去的路上,栓子小声说了撞上鬼子的经过,队员们还觉得他是在吹牛。事实胜于雄辩,栓子没说假话,就是缴获了三支枪,还有手榴弹和子弹。
但栓子咋就有这个本事?众人还是有些迷惑,平常看着他低头垂目,蔫啦吧唧,猛然之间,就跟天上星宿下凡了一样。
回到山洞,重新点起火堆,洞口用两道草帘子遮住光。看着栓子缴获的三支枪,李智仍感到惊讶和意外。他和队员们一样,仍在怀疑栓子的能力。
午夜,张大年回来了。他去了后王庄,了解到情况。县委转移后,接到民兵报告,说一队鬼子进入孟庄。为避免村民受到伤害,刘芳立即带人去吸引鬼子。他们也在山里转了一夜,县委可怜的弹药打的精光。所以两拨各打各的,互相没有支援。
刘芳还告诉张大年,已把游击队有奸细的情报,交给了栓子。
再仔细想想,栓子所说的开枪报信,在鬼子屁股后面袭击机枪手,然后向北,再向西,吸引着鬼子。时间点也基本与战斗过程相符合。如此说来,真是栓子干的。又如此说来,是栓子救了游击队和李庄老百姓!
事情已经搞清楚,李智激动地抱住了栓子,诚恳地说:“好小子,我有眼不识金镶玉。”
“队长您说哪去了。”栓子低下了头,很不好意思。
其实栓子只想要一杆属于自己的枪,也没想到自己会有如此大的胆子,更谈不上智慧,好像很多决定就是跟着自己感觉走,没想太多。
栓子指指那三杆枪,小声说:“我可以选我想要的枪吗?”
之前李智恨不得给每名队员配发一支枪,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为这事,李智心里也火急火燎。现在栓子缴获了三支枪,必须有他一支。李智爽朗地回答:“那当然了,都是你缴获的,随你挑。”
栓子却又开始了犹豫。他还是想要那杆三八大盖,但没有子弹。目光停留一会,又只好指了指先前扛回来的汉阳造:“那就要它吧。”
那是一支新枪,配的上栓子,李智肯定同意,笑着说:“好,等缴获了子弹,三八大盖还归你用。”
“真的?”栓子吃惊地问。
“军中无戏言。”李智肯定地说。
“太好了。”栓子笑得很开心,活脱脱一个大男孩。
“那现在你的任务就是睡觉。”李智脸上露出了关切。
“是。”栓子高兴地抱着枪,躺在顾飞身边。
被褥和枪一样奇缺,他和顾飞盖一床被子。顾飞是通讯员,来游击队也比栓子早半个月,所以在栓子面前,一直以老兵自居。今天不同了,两人似乎掉了个,顾飞看着栓子,透出崇拜的光。
“你的枪法真这么准?”顾飞小声问。
“嗯。”栓子不好意思地答应了一声。
“怎么练的?”顾飞问。
“就那么练的呗。”栓子不想说家里的事。
“就那么练的?那就是天生的了。”顾飞说完,却又问起栓子家里:“你在哪个村来着,家里还有什么人?”
栓子不高兴了,转身背对着顾飞,低声说:“我真的困了。”
语气很不友好,顾飞只好哦了一声,不再说话。
两人说话声,被李智听到了。栓子来队里之后,说过家里的一些事情,但并不详细。看来真有难言之隐。
栓子不想提及家里的事。
去年夏天,鬼子忽然占了安平,山里的人们还不知道,依然过着清贫但安静的生活。一天,他带着放暑假的弟弟柱子去收夹子。那次收获还不小,一下逮到三只兔子。
回来路上,听到村里响起枪声。一队鬼子闯进吴家庄,见东西就抢,见人就杀。爹拿起汉阳造,跟鬼子拼了命。
哥俩跑回村子,房屋烧了,街上都是尸首。回到家里,爹身上满是枪眼,已经去世。娘还有一口气,握着柱子的手说:“你是哥哥,往后要照顾好弟弟!”
从那天起,哥俩在村外搭起草棚,相依为命,也是从那天起,栓子立下誓言,找机会杀鬼子,为爹娘为乡亲报仇。
但栓子不想让柱子打仗。柱子小栓子一岁,中学念了半年,喜欢读书的他,不管走到哪里,都带着跟学长借来的教科书。栓子也想着,有朝一日让柱子重新回到学堂。
去年深秋,柱子不舒服,栓子一人去收夹子。等回到草棚,不见了柱子,只有地上凌乱的脚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