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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幽在辨认那几个少年的身份。

有两个少年的模样很相近,应该是兄弟。听周围人的议论,是许家的两位少爷,许禄生和许禄远。

两个少年穿得光鲜,一看便知从小锦衣玉食。他们的父亲是瑶台天户司都事许荣满,都事是司内二把手。

和他们一起欺负人的还有个青衣少年,那少年应该是他们的小跟班。

至于被欺负的那位,就是前不久被许荣满收养的一个男孩,叫许禄延。

许都事对外宣称这男孩是故友留在人间的血脉,但许禄延和许荣满长得有五六分像,人们都说他是风流的许都事和一个歌女生的孩子。

两个哥哥嚣张跋扈,自己的出身又这么卑贱,许禄延在许家的境况可想而知。

他年纪要比两个哥哥小几岁,身体也瘦弱。被欺负了,虽然有反抗,但最终还是被打倒在地。

甚至越是反抗,就被打得越惨。

孔幽没有立刻上前,他在观察那男孩。

他很倔强,就算知道自己势单力薄,也没有力量,但他仍然一次次地向着其他几个少年反击。

孔幽看见了他眼中的不屈。

等到那男孩终于没力气了,孔幽才施施然地走上前制止。

“鸦首山是道门重地,你们几个是谁家的,敢在这里撒野?”

他的声音慢悠悠的,但就是透露着一股威严。

少年们欺凌的行为被他喝止,许禄远还有点不服气。

“你是谁?竟敢管我们许家的事。”

孔幽笑了。

“你连我是谁都不知道,还敢来鸦首山报名?”

许禄生脑子转得快,他从眼前人佩戴着的那枚羊脂玉扳指,认出他是孔家的嫡系。

在鸦首山的孔家嫡系……那就只有孔家的大公子孔幽了!

许禄生连忙拉住弟弟。

“孔师兄,我弟弟有眼无珠,冒犯了您。我们……我们几个没有欺负人,就在这里玩呢。”

孔幽微微挑起了眉,看着那被他们挡在身后的男孩。

男孩两手撑着地面,喘息很重,艰难地支撑起身子。

人都快掉了半条命,这两个小子还敢在他面前扯谎。

其他的少男少女都在暗中观察着他们这边的情况,都在等着孔幽如何解决这件事。

孔幽淡淡地开口。

“鸦首山有鸦首山的规矩,任何惹是生非的人,都要受到门规惩罚。

等上了山,你们的一举一动,都有门规来约束。

从你们进山的那一刻起,就有无数双眼睛在观察着你们。

考校早已开始了。”

他最后的这一句话,让在场所有的人都提起精神。

看起来入门考只有三门,但是他们的言行举止,都是被考核的范围。

对于鸦首山而言,一个修士的天赋固然重要,但德行更应该被看重。

他们千里迢迢来到这里,都是抱着希望,能成为鸦首山的正式弟子。

没有谁是来这里耍一遭就走的。

孔幽这番话的份量很重,这些任性妄为的少爷小姐顿时变得规规矩矩。

对于这种效果,孔幽很满意。

其实根本没有人在给他们暗中打分,这些都是他说出来吓唬人的。

不论怎么说,他把人管住了,达到目的。

孔幽再次望向那个被欺负的男孩,对方已经艰难地站了起来。

站得很吃力,还在摇摇晃晃。

孔幽招招手,让他过来。

那男孩很听话,大概是把他当成了救星,跌跌撞撞地向前跑。

“喂,你——”

许禄远还想阻拦,被孔幽一个眼神定住身形。

大哥许禄生也在背后不停地扯他的衣服,让他安分点。许禄远只好撇着嘴,任由孔幽把那私生子带走。

“走吧,我带你处理一下身上的伤。”

孔幽没有带许禄延去明医堂,而是回了他自己的竹幽居。

他让男孩坐在椅子上,自己坐在另一把竹椅,手中捏着一只拇指粗细的瓷瓶,在他手臂上的伤口倒药。

药粉和伤口接触的一瞬间,那种酸胀感,让男孩嘶嘶抽气。

“忍忍吧。这是见效最快的药。你不能带着一身伤去参加入门考。”

孔幽手上的动作一点都没留情,哪怕男孩脸色发白。

不过当孔幽说这药有用后,他就没有再发出任何声音,默默地忍着疼痛。

大师兄说得没错,这药的确是见效快。药粉融化之后没多久,伤口就有愈合得趋势。

孔幽把药瓶放回原处,和其他高矮不一的瓶瓶罐罐放在一起。

“好了,你可以走了。”

许禄延没有动。

“嗯?怎么,还哪里有伤?”

孔幽把药盒的盖子翻下来,手指一挑,划上了铜锁。

他转眸望向对方。

男孩沉默地凝视着他,嘴唇微抿,似乎有话要说。

孔幽却开始撵人了。

“走吧,还磨蹭什么呢,我这里不留外人住的。”

许禄延手指紧紧揪住洗得发旧的裤子。身为许都事的儿子,他竟然没有一件像样的衣服。

和满身都是最奢贵的绫罗绸缎的孔幽相比,他黯淡得像一只不起眼的灰鼠。

但是……如果他不抓住机会,他此生都只能顶着一个私生子的名头,永远无法翻身!

许禄延终于开口。

“请您收我为徒。”

许禄延说出这话的时候,孔幽已经起身,要把药盒放回原处。

他拉开抽屉,哗的一声响,伴随着他说话的声音。

“我为什么要收你为徒。”

“我……”

“你看起来没什么天赋,出身又不好。你那两个哥哥摆明了讨厌你,我要是收你为徒,那不是和许家作对。我是孔家的人,孔家和瑶台也要做生意的。你父亲是天户部的都事,管钱的衙门。我可不想给自己的家族找麻烦。”

孔幽半真半假地说了一番话,许禄延被他唬住,又抿起嘴。

想说,但又没有足够的底气说。

虽然不说话,但也不打算离开,似乎准备就这么耗在竹幽居,直到孔幽收他为徒。

好吧,没看错,果然是个脾气很犟的孩子。

孔幽在心里肯定自己。

他将抽屉塞回去,转身,倚靠着身后的桌案,望着许禄延。

男孩大胆迎着他的目光,他不怕人。

他眼中的那种不屈的光芒,是最吸引人的地方。

“既然你坚持,”孔幽慢慢地说,“那我给你一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