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见、虞雁回与杨胜几乎同时一脸愕然回头,却见有两人腰挎障刀,由远及近向他们走来。此时天色已晚,陆见虽努力辨认,却压根看不清来人的面容,心中不由得咯噔一沉。
“不知兄台所求为何?陆某若有冲撞,先行向兄台告声罪,兄台但有所求,陆某只要办得到,无有不允。只请兄台切莫为难我这二位朋友,放他们走,如何?”
杨胜见来者不善,一心想要保护陆见,便强撑伤体,迈步挡在了陆见身前。陆见尚未及阻拦,便听杨胜高声言道:“杨某为盗数年,也算得上是江湖中人。江湖亦有规矩,不为难医者,请这位朋友有何不满,冲着杨某来便好。”
听闻杨胜所言,来人却不说话,只是径直走向几人,及至行至近前,陆见借着月光方才认出来,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褚英与孙镇二人!
陆见看到二人面容,立时长出一口气,腿一软险些坐倒在地,亏得虞雁回伸手将他扶住,才没有当场摔倒。
“你二人怎的神神叨叨的,陆某乍一听你们说话,险些被吓个半死……”
“陆医监,常言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你这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了,这么害怕?”褚英仍是一脸玩世不恭模样,笑着靠近陆见。
杨胜与虞雁回见得此景,却都一时有些懵圈。杨胜看看陆见,又看了看孙镇褚英,讶然问道:“你们认识?”
“我们不仅认得陆医监,也认得你啊,杨兄。”褚英说着,凑近杨胜看了看:“那日前去济世堂盗账簿,杨兄忘了?”
杨胜听闻此言,方才恍然大悟道:“原来是你们……那日天色太暗,几位好汉的容色,杨某看得不甚真切……”
“无妨。”孙镇摆摆手,道:“我这位兄弟平素也无甚恶意,便是好开玩笑而已。若有惊吓之处,还望各位见谅一二……”
虞雁回看着突然变化的情势,一时更是懵圈不已。不同于杨胜,他与孙镇等人素无交集,此时听得双方如此热络,自己却什么也不知,什么也插不上话,只能尴尬地站在一旁。
“咦,这位小娘子是……”孙镇看到了站在一旁的虞雁回,却并不认识,便连忙看向陆见,问道。
“这位便是陆某的属下,医署的虞医士。”陆见将虞雁回与孙镇介绍一番,看着二人见礼。
“陆医监,你可真难找啊……”褚英看着陆见,不由得出言抱怨:“我等接连找了你几日,去得你家中,阿魏说你去医署了,去得医署中,众人又说你在大牢。去得大牢呢,狱卒们又说你去了州府……可怜我等苦寻数日,今日总算是在街上见到你了……”
“街上见到,又不叫我。还鬼鬼祟祟地跟着我到这来,你们倒是安得什么心?”陆见故作嗔怒,出言责备二人。
“早上的事,我等也听闻一二,我不信陆医监还能治死人,便同孙头儿打赌,如今,看来是孙头儿输了……”褚英爽朗地一笑,伸手便接过孙镇丢过来的钱袋。
“看来杨兄也没什么大碍,今日不正是个值得庆贺一番的好日子?”孙镇笑言道:“我等还藏有几坛殿下给的好酒,不如请众位移步寒舍,共饮一杯?”
“杨某今日受了些伤,恐怕不能饮酒……”杨胜听闻孙镇出言相邀,又念及自己的伤势,一时颇有些遗憾之感。
“无妨,若不能饮酒,饮茶也无不可。”孙镇拍了拍杨胜:“烟儿的事,我等也略知一二,如若杨兄有什么困难,尽可以告诉我等,我等必然解囊相助。”
“小人谢过孙兄的美意……烟儿如今有陆医监安排医治,应是不成问题,只不过沉疴日久,我们父女相聚,恐时日无多了……”
孙镇见杨胜一脸哀痛之色,不由得也感到心酸不已。他叹了口气,道:“冯既白那样的老狗,都能活到那么大岁数,怎么就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呢……”
杨胜的话题,一时令众人尽皆陷入了伤感之中。陆见思量一番,便出言缓和气氛道:“陆某早就听闻殿下所藏,皆是上佳好久。今日既难得聚首,又承蒙孙郎君盛情相邀,我等便却之不恭了。”
言罢,陆见扭头看向虞雁回:“虞医士说,是不是啊?”
虞雁回闻言讶然:“啊?我也能去吗?”
“怎么不能去?”褚英听到虞雁回的问话,连忙道:“陆医监的友人,便是我等的友人。有好酒,自当同友人一起分享!”
“既然如此,奴家便先谢过各位盛情款待……”
议定了去向之后,陆见与孙镇、褚英便返身,将方才挖出的土又填了回去,而后便去后方牵出马、驴,令有伤在身的杨胜与孙镇各乘一匹,陆见受虞雁回相邀同乘一马,返回州城。
虞雁回尚且是首次与陆见如此亲密地相处,虽是她出言相邀,但此时两人贴在一起,虞雁回也只觉耳热心跳,陆见坐在她身后驭马,粗重的喘息不时吹着虞雁回的发丝,也吹拂过她的心田。
虞雁回以为自己与陆见相处随时信手拈来,此时也不免露出一副羞赧之色。可陆见平素工于心计,此时却专心驭马,竟对虞雁回的姿态毫无觉察,当真迟钝已极。
此时四门已闭,有褚英手持韦府的令牌,又恰逢军中旧识守门,便也不曾多作为难,盘问了几句,便放众人入得城来。虞雁回本来还兀自担心城门关闭,要如何入城的问题,此时见孙镇等人如此便利,不由得心生艳羡。
孙镇与褚英引得众人来到赌挡外,下马行入。屋内的余灏等人,早已备好了酒菜,不料看到虞雁回与杨胜,却都是有些吃惊。
“虞医士与杨兄,也皆是陆医监的友人,今日有缘同聚于此,共饮一杯,实乃快意之事。”孙镇见屋内众人错愕,连忙出言解围。几人也立即会意,连忙口称欢迎,随即手忙脚乱地添了碗筷与胡凳,宾主分别落座。
孙镇拿过一旁的酒坛,揭下写着“酉点一丝”字样的封纸,将坛中酒分别倒入各人面前碗内。杨胜面前,则由褚英沏好一碗茶放在他面前。
“来,庆贺杨兄重获新生,我等满饮此碗!”孙镇说着,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小人便以茶代酒,谢过各位的美意!”众人举碗觥筹交错,酒桌上一时热闹不已。虞雁回也算是头一次经历如此热闹的场面,一时新鲜混杂着兴奋,同众人接连痛饮。
这场聚会持续了约有一个时辰,方才渐渐散去。陆见虽喝得有些晕,但神志尚算清醒,反观虞雁回,此时已有些混沌,走路都已经七歪八扭,同往日的形象简直判若两人。
陆见勉力支棱起身体,便要同杨胜一道将虞雁回送回家。孙镇为杨胜找来一顶斗笠戴在头上,倒也方便遮蔽面容。
陆见二人行了不久,经过自家门外,杨胜却突然低下头,悄声道:“陆医监,你家门口是不是有个人?”
陆见听得杨胜提醒,定睛望去,果见家门外,黎洛正一脸焦急地等待着。
“杨兄,有劳你扶一下。”陆见将虞雁回交给杨胜扶着,快步走上前去。黎洛眼看陆见回来,连忙上前,一脸惶急地拽住陆见。
“陆医监,烟儿又昏迷了!这次较上次还更为严重,恐怕……”
黎洛话音未落,不远处的杨胜,已是头一晕,当即栽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