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赛马赌局,关陇损失惨重,而你既然被罢免了官职,那就趁机分担一些商事吧,要尽快将损失弥补回来才是。”
长孙冲心中一沉,国之四柱士农工商,士居首、农次之、工第三、商居末,商是最贱之业,从士到商一瞬天堂地狱,其中落差让他不由失声道:
“爹......”
“别以为商贾还是贱业!”
长孙无忌深吸一口气,按下心中的怒意:“大唐从武德年间开始平定战乱、讨伐不臣再到现在的征战匈奴,威慑四夷,长年交战,国库早已是入不敷出。”
为此,政事堂诸位宰相们已经达成了一致意见——从今年开始,执政的方向就是休养生息,恢复国力。”
“发展商业已经是势在必行,而长孙家早年就执掌了大部分的铁业,已经占据了天时......”
长孙冲终于听明白,也放下了心。
不管是农夫种地还是武将兵卒征战,铁业涉及到军事民生的最重要的职能。
可以说,不管是谁掌控了冶铁技术,就等于是掌控了一个国家的命脉!
“请爹放心,孩儿一定尽心做事。”
长孙无忌微微点头,他还不算无药可救。
长孙冲又想到了什么,沉吟道:“孩儿还有一事不解......爹,以后咱们究竟是支持高明还是青雀。”
长孙无忌长叹一声,恨铁不成钢的盯着他:“你怎么还想着念着这破事!”
“就连李斯文都知道,只要你姑母健在,不管是青雀还是李恪,都不可能取代高明成为太子!”
“呃!”
长孙无忌摇头苦笑道:“尔祖父何等英明神武,仅以纵横之术便让草原蛮夷臣服于大隋,令之所至莫敢不从,就连暴君杨广都将其视为柱石、视为肱骨,只可惜......英年早逝!”
“而所遗四子三女中,唯有你姑母,最是酷似祖父,但可惜身为女儿身.......”
长孙冲很难想象,那个相貌柔美,说话也和蔼可亲的姑母,在父亲嘴中竟然是这般推崇,真是......人不可貌相!
而后咬了咬牙,干哑着嗓子道:“听爹的意思,是继续保太子?”
长孙无忌冷冷扫了他一眼,缓缓道:“你是从哪句话中听出,老夫要继续保太子?”
长孙冲震惊的看着他:“可是刚才爹还说......只要姑母健在,高明就稳如泰山。”
长孙无忌简直要被蠢哭了,怎么生了个这么个东西!
他长叹一声,仰头看着房顶承尘:“自从你姑母成为皇后,母仪天下后,她就不再姓长孙了,她心中只认可一个身份,那便是大唐李氏。”
“在她心中只有大唐帝国,长孙家只不过是她的过往而已。也正因为这个原因,她才能得到陛下的偏爱、朝堂文武百官的敬重。”
“所以你以后做事、办事需要谨记,世上事并非只有非对即错,在乾坤未定之时,千万不要急着做出选择,更不要取舍。”
“长孙家如今已经是大唐的顶级门阀权贵,某苦心经营多年方才有了今日之盛况,可站的越高,就越是不能踏错一步。”
“稍有不慎,不仅是老夫,整个长孙家都会招来贪婪的豺狼虎豹,踏入万劫不复的绝境!”
长孙冲听的一头雾水,细细琢磨半天也没明白其中深意,只能满脸羞愧道:“孩儿愚钝,请父亲赐教。”
长孙无忌叹息一声,对这个往常宠爱的长子是越发嫌弃!
“当今陛下也明白,易储一事容易动摇国本,所以不敢轻言废黜。”
“但你就没想过,为何当今陛下要如此放纵青雀、夸赞李恪。其中一个的原因就是——陛下看到了高明秉性中软弱的一面,担心他将来驾驭不了这个庞大的帝国。”
“而另一个原因却是为了平衡朝局,陛下尚且年壮,为防止东宫势大不可收拾,因此才用青雀和李恪加以制衡。
“毕竟当今陛下还是秦王时,就曾经出现过这种状况。”
长孙冲心中掀起惊涛骇浪,骇然道:“如果不是爹这样揉碎了一点点解释,孩儿真不敢想象,看似简单的易储背后,竟然藏着这般复杂曲折的谋算!”
长孙无忌心中对他是越来越失望,不要求你能举一反三,举一反二,举一反一也行啊,但你怎么就蠢到这种程度,连老夫话中的意思都听不懂呢!
“诶——!当今陛下可是一个杀伐决断的雄主,若没有足够多的好处,他又怎么可能放纵皇子之间明争暗斗,消耗国本?”
“他这分明是想要借储位之争,挑动关陇各门阀,山东世家和江南士族的关系,让各方明争暗斗,削弱各方实力,从而达到大权在握的目的!”
“因此,他才会趁机免去了某实权吏部尚书一职,明升暗降的赐予了一个有名无权的司空之位。”
“这番动作,就是想让某在面对山东世家、江南士族的撕咬时没有丝毫还手之力,强逼关陇门阀,交出历代掌控的特权!”
“哼!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二郎已经亮剑!某身为长孙门阀的家主,关陇门阀的领袖,又怎么能唯唯诺诺,引颈受戮!”
“见招拆招,以牙还牙才是某要做的!”
长孙无忌目光愈发深邃,幽幽道:“派人转告柴哲威,就说......谯国公万一不幸身故左卫必将易主。”
长孙冲总算听明白了一句话,不枉他这么费心费力的聆听大半天!
李斯文已经临危受命,去城外主持抗疫了!而现在谯国公柴邵就在灾民营中,死活全在他一念之间!
想到这里,长孙冲眼珠子转了转,计上心头:“孩儿是不是也要遣人,给柴令武送个信!”
长孙无忌讶然看着他:“哦?在你看来,那个愚蠢的小子,难道会有这种胆量?”
长孙冲沉吟片刻,谨慎说道:“柴令武尚巴陵公主,实授驸马都尉。”
“即便将来陛下念旧情,看在故去的平阳昭公主的面子上,赐他一个爵位,那也只能是县公、郡公,世袭罔替更是想都不要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