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王敬直有板有眼的拱手礼,李斯文忽然想起一件事。
王家一向家教森严,就连南平公主出嫁时,也要被其父王珪要求着行拜见公婆之礼,更不要提这个被寄予厚望的幼子...
背负一家人希望长大的王敬直,心中自然是渴望加官进爵的。
但以王珪现在在朝廷上的尴尬的地位而言,王敬直想荫封加官...实在无望,而一世家子如果没有得到足够的功绩,也很难得到朝廷的重用。
也就是说,王敬直如果想要有所作为,就必须找到一条合适的途径。
想到这里,李斯文突然意识到,历史上太子李承乾做出的那些混账事...弑师、谋反...
尚且地位安稳的李承乾,就是因为这些失去了李二陛下的信任,从而抵达了死亡的结局。
而那时,李承乾身边的幕僚就是王敬直,而他也会因为谋反受到牵连,落得个流放岭南的结局。
那么问题来了——这些昏招,会不会都是王敬直这个幕僚出的主意?
就在这时,王敬直见李斯文久久不语,不禁疑惑地抬头看向他。
然而,当他注意到对方那锋锐的目光时,顿时感到浑身不自在,一股寒意从脊梁骨升起,令他不由地打了个寒颤。
小心翼翼的问道:“敢问二郎还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
李斯文嘴角微扬,露出一抹莫名的微笑。
等高明回城,自己还有一箩筐的事情等着他去办,可不能让这些着急上位的门客们,打断了自己的计划。
只略微沉吟,李斯文便道:
“今日某与王兄一见如故,便聊赠诗一句纪念此时心绪。望王兄空暇时多多吟诵,若有些许理解,也不负某的拳拳心意。”
王敬直有些迟疑,心中嘀咕着什么。
但自己在酒会上时时照拂着李斯文,之前更是不曾与他结怨,他,总不会写诗骂自己吧......
于是欣然点头:“若真如二郎所言,那某便提前道谢了。”
李斯文点头回应,吟道:“青山不厌三杯酒,长日惟消一局棋。”
王敬直复吟一遍,这诗理解起来倒也简单。
表面上是说找个清净的地方喝几杯酒、下一局棋,这漫长的一天也就过去了。
但他点名了是送给自己,还要求自己时不时诵读一遍,引以为人生信条,那就代表着这看似简单的诗句中,还有另外的意思......
王敬直还想继续追问,抬头却见李斯文已经离席,正陪着两位公主赏着烟花,他也识趣的闭嘴,免得碍事受人不待见。
王敬直想要询问的意思才刚淡了下去,却突然发现李斯文的眼帘低垂,注视的方向,怎么会是是灾民营方向——
他隔空看的是太子!
王敬直心头猛地一震,虽然没有半点证据,但他的直觉告诉自己,李斯文就是在用遥望城外的行为暗示自己。
太子...太子...王敬直心思急转。
如今太子瘸了腿,民间甚至传有‘望不似人君’的谣言,更是已经有了失控的苗头。
更不要说还有备受宠爱,声望颇高的越王李泰、英名类父的蜀王,在一旁对着东宫虎视眈眈。
那么作为太子最为坚定的拥护者,自己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尽快为太子造势,趁着平定瘟疫这个契机大肆收买人心,平复‘太子失德’的谣言。
以李斯文的敏捷心思,肯定是从自己的诗作中看出了这个意思。
那他这句话真正想要告诉自己的——没事别老惦记夺嫡那破事,有空就去找几个好友喝喝小酒,下下棋。
再引申一层含义——太子这事有我在,你们这些家伙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别来碍手碍脚!
想到这里,王敬直自太子负伤以来,沉闷已久的心情顿时一宽。
他并不在意李斯文小看自己的事情,笑话,人家年仅十五就位列县公,在满朝文武中也算个角色,自己要是有他一半的风采,绝对比他还要嚣张。
说话傲气了点怎么了,他甚至觉得李斯文有些过于平易近人了。
不过,有了这个学究天人,更简在帝心的蓝田公兼太子发小在,确实轮不到他们这些蠢材来碍事,到时候等着从龙就行了。
王敬直真挚一笑后,郑重的整理衣衫,面色肃然,双手做辑向李斯文说道:“学生受教了。”
除了还在自闭的柴令武,在场所有人闻言无不为之一愣,为什么?发生什么事了?
不就是赠诗一首么?怎么好端端的,王敬直还给李斯文持上弟子礼了,自己是不是少看了一段?
不爱动脑子的唐义识,和从不动脑子的窦逵纷纷将目光投向萧锐,希望这个喜欢藏拙的聪明朋友能解释一二。
“看某做什么?你们觉得少看了一段,难道某就没少看?某又不是算命的,更不是神仙。”
萧锐白了两人一眼,然后在襄城羞恼的目光下环住了她的细腰,头靠住她的肩膀,一脸的惫懒不堪,惬意说道:
“某现在只想着家里的大床,要是能有暖玉在怀...哎呦...”
萧锐话都没来及说完,襄城就狠狠捏住了他的耳朵,疼得他哇哇大叫。
萧锐双手一前一后,护在耳朵左右,想要拿开襄城的玉手却又不敢,只能苦兮兮的跟着襄城离开,走之前还不忘提醒一声:
“李二郎,等明天有空了某就给你把彩头送去啊,到时候别忘了也赠某一句诗!”
其间还夹杂着‘错了!’、‘错哪了?’、‘不知道,反正就是错了!’的蚊声细语传来,应该是风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