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遗爱喊话的同时,李斯文拿着新一代的望远镜,细细观察着对面山头的动静。
只见几个仆役在得到号令后立马动身,走到不远处堆叠在一起的木头箱子一侧,掀开盖子,小心翼翼的拿出了其中黑黝黝的铁罐子。
留下负责点火的十几个仆役,都是在收拢长安灾民的过程中,被侯杰、秦怀道等人精挑细选,选出来的害群之马。
或是生性懒惰、只想着浑水摸鱼,靠着底薪糊弄过日;或是油嘴滑舌、不干正事的同时还骚扰别家妇人,多次受到举报...
但即便侯杰等人几次出手,强行矫正,但这些刺头依然狼顾鹰视,一身反骨,实在是本性难移。
侯杰也是再三和王小虎确定了开山的危险性后,才临时决定,把这些坏粥的老鼠屎从滨河湾唤来。
死个俩三的,未必不是件好事。
晓之以情,加之施以重利,浪费了不少口舌,才勉强将这些不堪造就的饭桶说服。
仆役小心取出罐子,找到工匠们之前划定好的地点,将其一一掩埋。
而后将裸露在外,长达数米的引线捆扎在一起,放在了靠近马匹的一侧。
静静观察中的李斯文手心也是直冒着汗。
虽然之前也测试过,这种浸过油的细麻绳,点燃后的燃烧速度不算太快,但是火星却异常顽固,只要不是往上浇水,受点风雨什么的也很难熄灭。
只是...这次实在不同于以往,以前是私底下,失败了根本无伤大雅,大不了吸取教训下次改正便是。
但这次可是提前在皇帝那里放了大话,若是黑火药的威力不够理想...损失些许还是小事,关键是...李二陛下总算是找到由头教训自己了!
为了自己未来几个月的安逸人生着想,容不得李斯文疏忽。
通过望远镜的镜片,看到那些仆役站在原地迟疑,没一个人敢上前点火,心弦紧绷的李斯文实在忍不住的暗骂一声,果然是一堆草包,靠不住啊。
而后伸手,要来了房遗爱手中扩音器,对着那些仆役大声喊道:“此次任务不亚于沙场杀敌,但凡有临阵脱逃者,罪状株连家属!”
“但若是有人在任务中不幸伤亡,某以蓝田县公的名义保证,一切待遇从优,抚恤金不少于良田三亩,铜钱百贯!而且,你们三代直系亲眷的日后开销,也一并由某承担!”
对付这种小人,说什么仁义道德的大道理根本没用,人家不在乎这个,唯有眼睛能看得见的,真真切切的利益,才最能打动人心。
果不其然,在听到这些承诺后,本来心里打退堂鼓的仆役们纷纷振作起来,他们可能没妻没子,但一定还有牵绊在世。
毕竟,灾民里那些无父无母,身无牵挂的灾民,早就被侯杰等人暗中收买,赠送钱财良田无数,准备培养成死士。
李斯文也去拜访过,其中有个八尺有余的壮汉,属实是印象深刻。
在听清楚远方传来的声音后,一位双腿直打颤,站都站不稳的独臂仆役,闭眼深吸一口气后,自语道:
“张有财,你不过是烂命一条,活着也是拖累父母,还不如今天舍了这条命,换来父母一辈子清福,也当是回报他们的养育之恩了!”
周遭旁人都听清了张有财的自语,感同身受下也鼓起勇气,慢慢挪动脚步,接近之前安排给自己的那根引线。
等对面山头摇动白旗,表示准备工作完成后,李斯文便下令道:“后排骑兵随时准备,前排,点火!”
从没如此接近过死亡的仆役们,看着距离自己已经不足一尺的黄棕色引线,一时间,只觉得口干舌燥。
要不是身后有一整火的百骑军爷拎刀盯着,他们早就撑不出压力,溜之大吉了。
这些仆役只是被许以重利,有了不怕死的底气,但这并不代表他们,有了不惧死亡的胆量。
颤颤巍巍间,他们距离引线越来越近,一步、两步...越是接近引线,求生的本能就越是叫嚣,驱使着他们赶快远离。
突然,李斯文的一声大喝从远方传来:“点火!”
心神紧绷之下,这些快要吓破胆的仆役已经分不清命令的内容,在听到命令的瞬间,便下意识的选择服从。
蹲下身体,伸出颤抖中的双手,将冒着火光的火折子,慢慢挨近了引线。
“等什么,跑啊!”
最先摇动白旗,也是最先点燃引线的张有财,扔下火折子撒腿就跑,同时还不忘提醒那些一脸呆滞,还蹲在原地等死的同僚。
引线上的火星,在土黄色的山石中窜动,发出异响。
本来还呆若木鸡的仆役们,在张有财的呼唤后快速回神,也不管引线点没点着,急急忙忙的转身就跑。
连滚带爬,只恨父母生自己的时候,没多生两条腿!
早就整装待发的百骑将士们,待确定所有人都已经翻身上马后,便狠狠甩动马鞭。
马声嘶鸣中,百骑将士一路疾驰,仆役紧随其后。
几十个呼吸以后,一声惊天巨响从众人身后隆隆作响。
因为是在密封的环境里爆炸,巨大的热量不断堆积下,黑火药爆炸产生的能量以势不可挡的架势,撕破铁皮罐的封锁,将外层包裹的山体也一并掀飞。
呼啸的北风中,静谧的骊山深处,一道亮丽的火光冲上天际,紧随其后的,便是宛若地鸣天灾般的地动山摇。
每个铁罐子里都塞满了黑火药,大概七八斤的重量。
如此实诚的分量,在短短一刹那便得到了回应,数以万升计的高温气体,上千度的高温,万万焦耳的能量...
耀眼的火光肆意宣泄着自己的怒火,巨大的冲击波朝四面八方突袭而出,将前行道路上的一切阻拦统统抹除。
铁罐子也沿着手工雕刻的纹路破碎开来,不停旋转的飞速铁片,宛若死神的刀锋般,将四周山石切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