骊山行宫的龙椅旁,李二陛下望着已经哭成泪人的女儿,欲言又止、止欲又言。
但最终也只能是强忍着心中苦涩,闭目,幽幽长叹一声。
天灾之后又是接连噩耗,最重要的是,被自己寄予厚望的小财神,就这么没了!
回过神后,李二陛下弯下腰,将倒在地上的女儿轻轻扶起,颤抖的拍了拍后背,柔声劝慰道:
“朕向你保证,彪子不会有事的,他可是...袁天师可是给彪子看过相,说他此生大富大贵,平顺安康,所以,定然不会有生命之险。”
还在殿中跪着的李君羡,脸色木然的看着眼前,已经闹成一锅粥的乱象,心绪复杂无法言喻。
懋功,你家老二没啦,某对不住你啊!
陡然,痛失侄子的李君羡眼前闪过走马灯,想起清早时候,李二陛下调遣百骑时的所言,心中一震。
猛地抬头,不太确定的说道:
“陛下,这...会不会就是蓝田公实验武器,弄出来的动静?”
“您之前不是交代过嘛,彪子此前还特意赶来这里一趟,向您强调,这次实验的动静会非常大,即使是这里也清晰可知。”
还在柔声劝慰女儿的李二陛下一愣,猛然想起几个时辰前,李斯文那一脸的信誓旦旦。
他可是拿自己好兄弟的人头作保,说即使实验地点距离这里不下数里,但等实验开始后,自己仍可真切的感受到,那宛如地动山摇般的动静。
而这次地鸣,不管是时间还是地点,都如李斯文之前所说。
难不成,这如同上苍降怒的动静,真是那小子在实验什么新式武器?
可是...石台山那里距离此处可有数里啊,这得多么大的动静,才能让自己如此直观的感受到?
嘶...李斯文出师的时候,不会把仙人法宝偷下来了吧?
有些手足无措的李二陛下,眼下只能,也只愿意相信这个可能。
顿时沉声下令道:“李君羡,朕命你即刻调派人马,前去西南石台山方向,勘察地鸣因由,同时尽快安抚好将士情绪,并严加看守行宫各处,不得有误!”
李君羡动作一顿,稍作沉思,便明白了此令的隐喻。
别管这次的地鸣是天灾还是人为,在消息不能明确的现在,里里外外都要统一口径,咬定这是李斯文在实验新式武器。
“遵命!”李君羡抱拳领命,快速离去。
半个时辰后。
从石台山赶回的席君买,拧着眉头,满脸的不解。
看了看身前,那个在山脚处摸爬滚打了许久,弄得浑身脏兮兮的李斯文。
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干净的穿着,心说难道这种灾民打扮,是什么最近流行的款式?
在席君买的注视下,两人走上了骊山,准备面见皇帝。
此时,正在殿前来回踱步,嘴里念叨着‘怎么还不回来,不会是真出大事了吧’的李君羡,扭头看到了衣衫褴褛,朝自己大步走来的李斯文。
一时间,心中情绪复杂,实在无法言喻。
虽然这小子整天不干人事,还时不时的给自己添麻烦,但看着身体无恙的李斯文,李君羡只觉得庆幸,果然是祸害遗千年,这小子命真硬!
心里暗骂一声,紧绷的心弦也缓缓松懈下来。
强绷着想要仰天长笑的冲动,李君羡大步走到李斯文面前,上下细细端详良久,嘴唇微动,最后却只拍了拍他肩膀。
而后干巴巴的吐出句话来:“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说着,李君羡转过身去,低头长长舒了口气。
待心绪稍缓,这才头也不回的背对李斯文,说道:“你先在这里整理一下个人打扮,某去禀报陛下!”
而后,在席君买一脸微妙的注视下,李君羡脚步匆匆的走进了行宫。
等大统领的身影完全消失,席君买这才挪动两步,手肘碰了碰李斯文,小声问道:
“蓝田公,刚才你在山脚的土堆里滚了半天,是不是早就料到了现在的情况?”
你这不废话么,刚才那动静绝对把李二陛下吓得不轻,要不是为了卖惨多添一份苦功,他吃饱了撑的在土里打滚啊!
李斯文斜眯了席君买一眼,有些怀疑这人是皇帝派来的探子。
但转念一想,除非李二陛下脑袋里进了水,否则,绝不会让这种只四肢发达的家伙当探子。
淡淡说了句:“好奇心不当家,非少惹事端。”
席君买嘴里嘟囔两声,挠头问道:“蓝田公你这啥意思啊,文绉绉的就不能直说嘛!”
李斯文差点破了功,笑出声来:“某是在警告你,别那么好奇,会出人命的!”
席君买脸色顿然一肃,俩人之间的悄悄话,这出人命的是谁还用猜?
骊山行宫中,李君羡脸上挂着如释重负的轻笑,大步上前,单膝跪倒在地:“陛下,蓝天县公李斯文,在外求见!”
一副愁容着等待消息的李二陛下,在得知李斯文安然无恙后,按着胸口猛地松了口气,果然是虚惊一场。
刚才那吓死人的动静,果不其然,就是这混小子搞出来的!
但李二陛下怎么也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能说的那么轻松?
地动山摇,这么大的动静啊,吓得朕还以为是你那里出了什么意外,提心吊胆了好一阵...
担忧的情绪下去后,取而代之的便是满溢而出的心情不爽。
这么大的事情,你在和长辈报备的时候,就这么春秋笔法,一笔带过?
你就没有想过,万一把朕吓出毛病了怎么办?
有些羞恼的李二陛下,咬牙切齿的下令道:“既然那混小子没事,就先让他在门口跪着自省吧,他也该长长记性了!”
李君羡面色迟疑,小心翼翼的又说了句:“可是...属下见蓝田公灰头土脸的,就像是刚从山里跑出来的野人一样。”
“私以为...蓝田公这是在实验完成后,连颜面风度都来不及收拾,就急忙赶来禀报陛下,想将这个好消息分享于陛下。”
其实这话,身为禁卫统领的李君羡是不能说的,但李斯文已经这种惨样了,再让他看着子侄受罚,还无缘无故的...李君羡实在于心不忍。
李二陛下瞄了一眼李君羡,见他方脸上平淡如常,便明白,此言绝不是在为李斯文推脱。
说话的动作一顿,暗暗思索起来。
要是李斯文真像李君羡所说的那样,自己还真不好再怪罪。
身为臣子一路奔波,只为在第一时间将好消息禀报给自己,这是何等的忠义...
而后注意到左右两侧,长乐、晋阳两位宝贝闺女的眼神哀求,李二陛下摇头叹息一声,摆手道:
“也罢,那便让李斯文进来吧。”
李君羡松了口气,起身倒退而去。
而伫立在殿中一处阴影的王德,此时面无表情,只在低头的瞬间,眼神斜了眼殿门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