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言没忍住,掩嘴笑出了声,发现十九在看她,赶紧轻咳一声恢复了正形。
“姐姐笑什么?”
十九奇怪地问道。
“没什么,就是每次见你瞬间变脸,都觉得挺可爱的。”
看到十九对那位少女的态度,陆言莫名有了种冲动——她想要进一步探探十九的想法。
十九确实挺可爱的,明明上一刻还对人弓背呲牙,一扭脸又变成软呼呼的小猫崽,还是会撒娇那种。
有一说一,她还挺受用的。
十九这种明目张胆对她本人的偏倚,比朝中臣下和仆从的奉承来得让人开心得多,有种被人重视、偏爱的感觉,而且这种重视和偏爱跟从家人那儿来的也不一样。
当然,这话不可能直接跟十九说。
“我每次都在想,你情绪变化怎么能控制得这么快。”
陆言盯着那张带着傻气的英俊脸庞,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捏着她脸颊的软肉晃了晃。
“嘿嘿,看到姐姐的自然就这样了。要是对别人,哪用得着什么好脸色?”
她不想对陆言凶,只想对她好,但也没有想隐藏自己对其他人的态度。她所有的态度都摊开了、亮明了,大大方方摆在陆言面前。
“嗯?那你对家人和朋友也不凶啊。”
“不一样,姐姐,我对他们的态度跟对姐姐的也不一样。”
她当然知道自己在陆言面前什么样子,甚至让自己的家人、挚友们吓一跳。
“为什么不一样?我不也是你的朋友吗?”
十九对家人朋友随心肆意,对旁人注意距离,对敌人凶神恶煞。
但只要面对陆言,她就会敛起全部攻击性,锋芒锐利的剑眸融成一汪清泉。
那位少女的搭讪,让陆言清晰认知到目前为止自己是独一份。
想到这,她脑内突然冒出了二十二年来头一次的非分之想——她想一直是十九的“独一份”。
尽管她也想过要不要像对其他人一样,不要再更加接近十九,但她总是狠不下这个心。尤其是这两天独处,她心里痒痒的,翻来覆去半天才睡着。
想要“独占”的念头一闪而没,但却像印在脑海中一样格外清晰。从未有过的模糊感觉逐渐成型,让陆言有些不知所措,本想说点什么打趣过去,可话说出来却变成了这个样子。
看来,嘴它有自己的想法。
“嗯……”
十九眨了眨眼,开始认真思考怎么回答。她还是第一次正面跟陆言谈这个问题。
头一次有喜欢的人,头一回接触这个概念,她自己都懵懵懂懂的,随便说话又怕陆言误会自己轻浮。
“因为你的味道让我有亲近感。”
但她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年轻的镖师深吸一口气,看向天空,沉默了半息,缓缓开口。
“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不小心闻到了,是一个让我很安心的味道,这还是我第一次在人身上闻到这种味道。所以姐姐跟其他人……都不太一样。”
她在明白自己喜欢陆言之前,就对陆言有一种亲近感了。正是因为这种亲近感,才让她本能地接近陆言、保护陆言,她也得以在接近的过程中逐渐被陆言吸引。
刚一说完,十九突然愣住。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怎么感觉这话听着有点变态啊?见色起意?
“……”
坏了,她这么肤浅的吗?
十九低下头不太敢看陆言了,要不是陆言还在面前,她估计已经抱头蹲下了。
果然,陆言也沉默了半晌。这沉默让十九心里格外煎熬,终于忍不住偷偷抬眼瞄了一下,发现陆言眼睛微瞪,抬手在胳膊上闻了闻。
“我记得你之前也说过我身上有什么味道……到底是什么味儿?”
陆言自己闻不出来,就算之前五感提升的时候也没闻到过。可为什么十九能闻到?还是说只有十九能闻到?
她声音有点急,迫切想知道。毕竟她还是挺在意形象的,要真有什么怪味儿她闻不到但别人能闻到,这可太丢脸了。
“像是融雪时候的竹林,是冰冰凉凉的竹叶清香。”
十九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颊,抬头看向陆言,语气中带着急切和认真。
“很好闻的!”
“这样啊……”
陆言稍稍松了口气。
听着确实还挺香的,不是什么怪味就行。
可为什么自己闻不到呢?难道是习惯了?
不过说起味道,陆言也想起来一件事,趁机问十九。
“说起这个,你知道你身上带着果香吗?”
“嗯?”
十九疑惑地歪头,也闻了闻自己。
她昨晚刚在客栈洗了澡,也没带香囊之类的东西,哪来的果香?
“……”
“……”
两人都因为身上有自己闻不到的味道而陷入沉默。
“好吧,扯平了,还放灯吗?”
陆言先受不了这沉默的空气,将散落的鬓角理到耳后,柔声道。
“姐姐不怪我轻浮?”
见陆言没再继续追问,十九有些惊讶。明明她当时还被骂了?
“都相处这么久了,我知你不是这种人。”
陆言上下打量着她,认真说道。
非但不轻浮,反而谨小慎微过头了。
不知是第一次被骂怕了,还是因为珍惜尊重,十九总是在想要触碰她的时候小心保持距离,不敢逾矩半分,搞得陆言都心软了。
也正是因为这份小心与尊重,陆言才会放心她同行至今,不是吗?
目光落至胸口,陆言发现十九的衣襟稍微有些松了,可能是刚刚在人群里挤的,于是伸手帮她理了一下。最后,又像替她挂玉佩的时候那样轻轻拍了两下,像是表示结束了,又像是安抚。
——相处这么久吗?
陆言看着被自己整理好的衣襟,在心里苦笑了一下。明明与十九相遇满打满算才十几天,但感觉真的像相处了很久的老友一样。
很奇妙。
“姐姐……”
听到陆言的话,看到她给自己整理衣服,十九心里美滋滋的,又有些感动。陆言轻柔认真的动作让她很舒服,让她心里痒痒的,非常想贴到她侧脸或者脖颈里蹭一蹭。
可当她刚忍不住凑近一寸,胸口就被拍了两下——陆言已经整理完毕,抬头看向她。
对上陆言的眼神,十九突然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陆言看向自己的眼神褪去了清冷,既柔和又温暖,甚至还有一丝纵容。
十九心虚地移开视线,从身后拿出一盏折叠在一起的扁平天灯,递到陆言面前。
既然陆言这么包容她,那她是不是也可以包容自己并非人族呢?
十九觉得自己想要与陆言在一起的话,必须要将这件事告知她。而这个“不知从何而来”的天灯,就是她试探着迈出的第一步。
毕竟陆言那么聪明,不可能不会怀疑吧?而且她之前也“露馅”过几次,虽然都被她找借口混过去了。
“你什么时候买的?”
看到十九拿出来的天灯,陆言有些惊讶地问道。
她们刚刚一直在一起,没见十九买灯啊?
“昨天晚上自己扎的。”
见陆言没有特别反应,十九笑着将天灯拉开,陆言凑过去仔细观察,发现与专业灯匠做的差不多。
“这手艺,专业。”
“我们空闲的时候也会接附近居民的委托,帮过灯匠赶制天灯。”
陆言毫不吝啬夸奖。十九被夸之后尾巴都要翘上天了,拉着陆言飞身上了附近的屋顶。
这一段时间,附近陆陆续续一直有天灯升空,漆黑的夜空被暖橙色照亮,与同样星星点点的河流相呼应,成为了天河。
屋顶上无人,也开阔,方便放飞。找了个好位置,十九吹燃火折子,示意陆言帮忙拿好另一侧。
骨架下方的棉芯被点燃,天灯亮了起来。
“姐姐,许愿吧。”
温暖的橙光映照着十九和煦的笑容,陆言呆看着眨了眨眼,旋即释然一笑。
——果然,很可爱。
两人扶着盏天灯,带着笑容一同闭上了眼睛。
[希望姐姐平安顺遂,得偿所愿。]
[希望十九无忧无虑,久安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