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一大早的阳光就让人心烦气躁。
没有树木的遮挡,空旷的云城此刻全部暴露在炙热的空气中。
随着时间的推移。
大街小巷沉重的房门被一一打开,有人陆陆续续的从家中出来,茫然的聚集在街道上。
或躺着或坐着,不约而同的对着城门口的方向,木然的等待着渺茫的希望。
城门出不去。
里面有人守着,强行闯城的都被杀了,不知是哪里来的守卫,郡守的命令都不听,杀人不眨眼。
他们站在高高的城墙上,冰冷的话语洒下,在燥热的众人骨头缝里嵌入冰霜。
就算你们出去了也没用。
外头都传遍了,整个云城的人均感染了瘟疫,出去了就是过街老鼠,会被乱箭射死……
城中的储备粮已经没有了,朝廷的赈灾粮还没有到。
昨日城中最后一口井也干渴了。
今日还没有得到通知能去领水。
他们心如死灰,都没有注意到,今日众人的状态比前一日好一些。
……
云城正中心,占地面积广但是老旧的郡守府,大门从里面被缓缓打开,随即陆陆续续出来的是一辆辆空着的牛车。
衙差三三两两,低垂着头,走街串巷。
将暴露在路边一具具灾民的尸体捡起来,扔到牛车上。
随着衙差两两配合起伏的节奏,一具具尸首被扔在“尸山”上,越垒越高。
车辙声阵阵。
一辆装满的牛车沉重的离开,又有一辆空置的牛车缓缓驶来。
……
突然一阵撕心裂肺的女孩的哭喊声传来。
李娇娇和谢霄同时停住了脚步。
不远处的路旁,一个干枯黄瘦的女孩正扑在一个靠墙的妇人身上,双手紧紧搂住妇人的身子不让其倒下,大声哭喊:“娘,娘,娘你醒醒,娘,你不要丢下我,娘……”
哭声撕心裂肺。
然周围的人皆是漠然的望着眼前发生的事情,无一人上前。
就连远处走远的牛车和衙差也没有回头。
一天不会只收这一趟,后面还会有其他的牛车。
那女孩死死的抱着妇人的身体,一边摇晃一边哭喊。
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眼看着就要晕死过去。
李娇娇眼睛扫视了一下周围的人,抬步就要走过去。
突然,一只手拦住了她。
李娇娇转头,就看到谢霄同样看着不远处,然后轻轻对着她摇了摇头。
李娇娇:……摇你大爷。
她看不到就算了,看到了必然是要管上一管的,不然穿越来干什么?
更何况,她已经用异能偷偷查看,那妇人还有一丝气息。
李娇娇伸手打掉了身前的大手,转瞬消失在谢霄的身前。
谢霄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在他心目中女子不是不顾大局随心所欲,胡乱大发慈悲心的人。
他们现在只有两个人,没水没粮食,实在不是管闲事的好时机。
眼见女子的身影三两步就要飘到那女孩的身边,他来不及细想,也急忙赶过去。
实在不行,就算出手伤了周围的灾民,也要安全的将她带离此处。
要知道别看如今灾民神情麻木,有气无力,那全是因为没有目标而已,若是有了一口吃的,这就是一群饿红了眼的狼。
谢霄手中起式,随时准备着动手,紧随女子的步伐,警惕的盯着周边的人。
“娘,娘,呜呜呜,娘你醒了,娘……”女孩的声音再次传来,惊喜交加,扑在妇人的身上抖动着瘦小的身体。
谢霄猛地转头,就看到妇人依然半靠在墙上,唇角露出一个虚弱而温柔的笑,缓缓抬起一只手放到了怀中女孩的头顶上。
女孩的哭声更响:“娘……”
仿佛妇人之前只是饿晕了过去,如今又醒了过来。
谢霄眸中神色不停变换,妇人和女孩抱在一起,旁边哪里有他要护着的那人的身影。
“碰……”
一颗小石子落在地上。
谢霄抬眸,看向远处的屋脊……
……
云城城南最高的一栋建筑,一楼后院凉亭中。
一方小桌,一男一女相对而坐。
男子正在动手解小桌上的包袱。
女子托腮,脚边是一只巨大的白狼。
“吃点东西垫垫肚子。”谢霄将一包肉干取出放到小桌上,推到李娇娇的身前。
李娇娇垂眸,用闲着的另一只手捏了一块起来,放在嘴里慢慢的嚼着。
晒得太干,利于保存,但是很难嚼,味道也一般般。
谢霄见状,唇畔浮上笑意,从水囊倒了两杯水出来放到一边。
李娇娇依然慢慢嚼着肉干,面上没有多余的表情。
谢霄轻笑,随即缓缓开口,语气平常随意:“我今日还以为要对灾民动手,赈灾的钦差还没有开始赈灾,就先把灾民打了一顿,想想还挺刺激的。”
李娇娇睨了他一眼,半晌咽下肉干,喝了一口水,“谢大人喜欢刺激的?早知道就让你留在那里了。”
她尝试将轻功和异能结合到一起,快速到达妇人的面前,塞了一个药丸后即刻离开。
动作太快,周围的灾民心不在焉,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药丸入口即化,妇人醒过来小女孩也只顾着失而复得的欣喜。
等到母女回神的时候,她已经不知道跑到了哪里,根本无需过多考虑后果。
但若是偏偏贵公子一直立在那里,可就不一样了。
谢霄一窒,随即失笑,是他见识短浅了,哪里知道救人原来可以一眨眼的功夫。
还是……
“别给我戴高帽子,那妇人没死。”李娇娇似是知道谢霄心中所想,提前打断。
还差一口气没死。
她从来都是知道保护自己的,没有把握的事情不会碰。
之前她小心翼翼,步步谨慎,只是因为那时候的她神魂不稳,异能也没有彻底恢复。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她经过灵泉水的改造,已经彻底掌握了这具身体,更是习得这个时代真气运转的轨迹。
有产生威胁她的人,杀了就是了。
谢霄看着女子,眼底的笑意缓缓逝去,垂眸捻起桌上水杯。
她的轻功是他所授,所以他更清楚,有些事情看着简单实际操作起来的难度。
他扪心自问,他做不到。
“好困,找个地方睡一会,晚上干活。”女子声音懒洋洋。
有风吹过,谢霄抬头,对面的座椅上,已经空无一人。
谢霄看着空空如也的地方,眼底的笑意又缓缓浮现,勾了勾唇角。
最起码,她没有刻意隐瞒他。
这一路,赶路、杀敌、救人,他每每都会被震撼,却不能露出一丁点的异样。
他害怕,发现了不该发现的秘密,就会被防备,警惕,远离……
还好,没有……
他起身,离开。
谢家世代武将,掌管大庆数十万人马,怎么可能让谢世子只身前往瘟疫肆虐的灾区。
现在,是时候见见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