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六年冬
帝诏迁洛阳,有子诞,其母为淮南国女,帝赐名雒。
大寒。
雪深六尺,兽鸟皆死,牛马皆蜷缩如猬,三辅人冻死者十有一二。
前时,有雷震南山,地动,大木树千株,火燃地数百亩,地草燋黄,百日后,有民于雷震处得龙骨一具,蛟骨两具。
立太子进,霍光为丞相、太子太傅。
.........
五祚宫
刘据望着青玉五枝灯,灯高七尺五寸,口处用金蟠螭衔着,此五枝灯一燃,灯干处覆盖的麟甲都开始抖动,好似星辰充盈殿内。
“陛下,自长安出的粮食已调向三辅地,右扶风遭灾最重,但大体都暂时稳了下来。”
丞相霍光跪在青玉灯前,两只手盖在膝上,
青玉灯点起似星辰,映在霍光漆黑的瞳孔中,好像为星辰加上了夜幕,
“不能乱。”
刘据回望向霍光。
霍光郑重道,
“陛下放心,臣绝不会让三辅地乱起来。”
刘据点点头,
长安三辅地,自刘据下诏迁都,二十天以来,深冬急冻,这波寒潮来的太猛太迅,哪怕朝廷反应迅速,也冻死了一两成人,足有数十万之多。
救灾重,维稳更重,
天灾之后便是人祸,再加上这时机太过敏感....
霍光眼中闪过余悸,
后怕道,
“也幸好说动了群臣,三辅地周围的豪族大户,心早飞到洛阳了,不然,这时候赶的太巧,
一说迁都,大寒马上就来了,若他们不支持,此时定会拿此事口舌,迁都更是困难重重,
现在他们都主动帮着赈灾,一来一去,这可差了不少。”
“书生造反,十年不成,朕不怕他们乱。
地位越高,活得越小心谨慎,古来造反的,哪个不是被逼到绝路了?
朕是要不生乱民,此不是说说就行的,定要把冻死的人数减少,从全天下调粮,往三辅地输。”
刘据看向霍光,
认真道,
“朕要你亲自去三辅地赈灾。”
说着,从天子案几上抽出一剑,霍光屏住呼吸,
暗道,
这便是斩白蛇剑!
汉家皇帝亲传!
太上皇主动禅位后,都没及时把斩蛇剑交给陛下,反倒是之后,陛下同大宛开战,太上皇才将此剑亲付陛下,从那一刻,才是真真正正的认可陛下继位。
霍光时常进宫,总能见到剑匣,七朵珠九华玉,
但,这是第一次见到剑刃!
刘据将剑抽了一半,五祚宫内顿时大明,剑刃如霜雪,“嗡”一声又收了回去,
掂量掂量斩白蛇天子剑,刘据单手交给霍光,
“你拿着此剑,如朕亲至。”
霍光面容惶恐,两只手捧起,恭敬的接过天子剑,
脑中瞬间就闪出了陛下的两层含义,
第一,
替朕把事情办得漂亮。
第二,
手持利器,杀心自起,为何不赐节,而是赐剑?
是要你杀人的!
“微臣必定三辅,以安陛下之心。”霍光顿了顿,“陛下,微臣还有一请,不知能不能....”
还没等霍光说完,刘据应道,
“可以,也要让那孩子多看看这些。”
..........
椒房宫
“瞧这孩子多可爱啊,眼睛像她娘,嘴巴像陛下,怎么看怎么可人。”
刘进被立为太子,史氏顺势成为了皇后,皇后入驻椒房宫,为通例,此刻史氏怀抱三皇子雒,满眼溢出喜爱,她是打心眼里的喜欢这孩子,
“姐姐,也给我抱抱吧!”
金乌兰蹲在地上,哪里有皇妃的样子,侧头看向三皇子凸出的腮帮子,恨不得马上去亲一口,
史氏嘱咐道,
“妹妹,你可小心点儿,别毛手毛脚的把孩子摔了。”
“那如何会!我是看着瘦弱,其实有力气着呢,我小时候就能勒住马,不信您问金日磾。”
“好吧,来,给你抱着。”
金乌兰接过三皇子雒,
金色瞳孔和黑色瞳孔对望,大眼瞪小眼看了半天,金乌兰笑道,
“姐姐,我看是眼睛像陛下!”
三女为同时进宫,被卫子夫擢选为妃,情同姐妹,现在,史氏立为皇后,义妁举止更合礼制,不逾矩半分,也改口妹妹为娘娘,
可金乌兰本就出身胡部,这些年来,是学了些中原规矩,可都学了个大概,现在还未对史氏改口,仍唤她姐姐,
史氏正欲开口,忽然注意到,在旁坐着的女人脸色发白,浑身发抖,此女正是三皇子雒的生母,淮南女舒环,
史氏关切问道,
“你是身体不舒服吗?”
见舒环完全没听到,史氏又轻唤了一声,
“舒环?”
“嗯..啊!娘娘!臣妾在!”
舒环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声音颤抖,
史氏似有明悟,看向金乌兰,
“妹妹,把那孩子还到他娘那里去。”
金乌兰啊了一声,搂紧三皇子,
“不要啊,我还没喜欢够呢!”
史氏翻了个白眼,调侃道,“你要是真喜欢,就自己生一个,别总是抱着别人家的孩子不放。
快去!”
“哦...我生就生!”金乌兰将三皇子雒送回舒环怀里,近看才注意到,舒环一额头都是细密的汗珠,
舒环颤抖接过孩子,
“娘娘...”
“不必多言,你退下吧。”
“是,娘娘。”
舒环朝皇后行礼,抱着孩子退下了。
“姐姐,她怎么了?”
“没你事,你天天操那么多闲心做什么,你也回宫吧。”
“不好玩儿,那我也走了。”
等到金乌兰也离开后,史氏出后宫,寻到了自家弟弟,从鲁地举孝廉入仕,为当朝丞相亲点,郎官史复。
“姐!您怎么来了?!”
看到皇后姐姐后,史复眼睛大亮,招呼一声,恨不得让周围的同僚都听见,
效果也确实如他所想,各自忙事的同僚,皆是起身行礼,
“微臣拜见皇后娘娘。”
随后,目光艳羡的看向史复。
史氏才当上皇后没几天,对这一切还是很不适应,大手抓住裙角,生硬的点点头,
又将史复拉到无人处,
忍不住呵斥道,
“你这是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