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斩在心中腹诽,私奔算不上,顶多算私会。
他将杨氏扶起,安慰道:“阿娘,别哭了,人没丢。”
“真的?”杨氏攥着袖子抹了把眼泪,明显不太信。
正在这时,叩门声响起,杨氏举目一望,就见宋回泠站那儿冲她挥手:“娘,我回来了。”
杨氏一下挣脱贺斩,朝院门扑去,紧紧抱住宋回泠,泪涟涟道:“你这孩子去哪儿了?出门怎么不和娘说一声?”
宋回泠轻拍杨氏的后背,安抚道:“也没去哪儿,就是去了趟县城。”
这番话引起杨氏警觉,她松开宋回泠,目光迟疑着想问些什么,但嘴唇嚅嗫了几下也没能开口。
宋回泠知道她心中所想,主动解释道:“娘,你放心,我就是去城里采买点东西,我已经答应你要好好过日子,便不会食言。”
杨氏找不到她,宁可偷偷躲在家中哭,也不肯求助旁人,肯定认为她和心上人私奔了,不想让这么不光彩的事闹得人尽皆知。
“那你下次出门记得和娘说一声,否则我心不落。”杨氏也觉得自己的反应有些夸张,儿媳妇再三保证,她再揪着不放肯定会闹嫌隙,干脆把眼泪全擦干,收起哭丧样。
贺斩将推车运进院来,杨氏看了眼车里满满当当的东西,更是对宋回泠的话深信不疑,只是心刚放宽,又立马升起愁绪,顿了顿,还是将疑惑咽回心中。
宋回泠指挥贺斩将推车里的东西搬出来,一一摆到厨房对应角落放好。
等到东西全部收当完毕,贺斩将宋回泠堵在墙角,语气森然:“你就没什么想对我说的?”
宋回泠紧张得咬住下唇,眼睛快速眨动几下,不明所以。
贺斩手捏住她的下颚迫使她抬起头来看他,黑眸微眯:“方才在煤窑,你那么急着回家,为何不与我说明缘由?”
宋回泠心里一咯噔,她敢说吗?
本来今日和谢允绥偶然碰面被他撞见已经很倒霉了,再让他知道她没和杨氏说一声就离家,更是会咬定她是去会情夫的,要是一怒之下把她砍死怎么办?
拖着回家,就算他再生气,有杨氏护着,她这条小命最起码能保住。
有些事解释没用,越解释越乱,宋回泠刻意回避问题,望着贺斩,眼泪说流就流,声音委屈:“相公,对不起,你别凶了,我害怕。”
她嘴上服软求饶,内心深处却有一道暴躁的声音响起:丫的,要是老娘打得过你,还用得着和你解释?早一掌把你丫的拍死了!
想起宋回泠方才在路上吐血的场景,贺斩仍心有余悸,怕又逼得人气急攻心,慢慢松开了手:“性子收一收,做事别慌慌张张的。”
他无法理解宋回泠,有什么天大的事比自己的命还重要,她没告诉阿娘就出门这事已定,后果无非就是回来后多花点功夫安抚阿娘,可她急着要回来,急得都吐血了,稍一不慎,可是会要了她的小命。
贺斩的神色让人捉摸不透,宋回泠不想问,也不敢问,讷讷点头。
气氛一时凝滞,正不知如何是好时,院外一道洪亮的喊话声救了她:“是贺总旗家吗?我送煤粉来了。”
贺斩走出厨房,和煤窑小厮一起将煤灰运进来,堆放在一处屋檐下。
小厮走后,杨氏望着堆成小山坡的煤灰,很是不解,一问贺斩买这堆煤灰还花了一两多银子时,更是连连叹气。
冬日已过,眼下二月光景,就算冷也不是刺骨的冷,早不用烧石煤取暖了,弄一堆石煤灰来家,又是闹哪样?
“这也是回泠的主意?”杨氏指着面前的小山坡问。
贺斩点点头:“嗯。”
杨氏朝厨房张望一眼,见宋回泠正在清点东西,拉起贺斩便进了柴房。
食材拢共就那么些,没什么好清点的,宋回泠之所以定在厨房迟迟不愿出去,纯粹是害怕和贺斩面对面。
清点完食材,宋回泠开始盘算今明两日要吃的东西,突然就听见院子里变得静悄悄的,她朝院外张望,没瞧见人,从厨房走出来,正准备喊,就听见柴房里似乎有人在小声说话,便悄悄踱步过去。
柴房。
杨氏知道贺斩提前预支了半年军饷,还在一日之内就被宋回泠挥霍完后,差点就背过气去,气得双手交叉紧紧捏在胸前,咬牙切齿道:“回泠胡闹,你怎么也跟着胡闹?十二两银子啊!够她六日药钱了,家中存米足够,能吃饱就行,可药断了那可是会要命的!回泠的药只够吃七日了,大夫说,她这个身子最起码还得再服三个月药,可家中一个铜板都掏不出来了,好不容易有了点银子,竟然还被这么浪费了!”
贺斩没觉得杨氏的担忧是多大的事,只要宋回泠不想死,就算拼了命,他也不会让她断药。
“阿娘,药要吃,饭也得吃,她是官家小姐,身体本就娇气,每日净吃白米,你就是兜着灌药,她身子也不见得会养好,银子的事,你别担心,我会想办法。”贺斩好好劝慰了一番,可杨氏依旧一脸愁容。
贺斩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试图换种语气来缓解她的焦虑:“唉,阿娘,谁让你只用样貌好看这个标准去寻儿媳妇?现在好了吧,找了个中看不中用的。你放心,我说有办法便是真的有办法,要是到期限我续不上药钱,我便把自个儿和宋回泠一道埋了。”
他这番话非但没有安慰到杨氏,反而迎来杨氏一顿猛捶:“你这死孩子,净瞎说!”
门外,正在听墙角的宋回泠浑身一僵,艰难的迈着步子悄声离开,她就说贺斩这人想法挺极端,她才不会给他埋了她的机会。
宋回泠离开后回到了厨房,看着新买的食材,顿觉肩上担子一重,原来养她这么费钱的,她一日的药钱就抵贺斩一月军饷了,要想药到病除,还得再花上一百八十两白银,相当于贺斩七年多的军饷。
她的命可真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