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不用出摊,宋回泠睡得很早,戌时刚过就上了床。
宋回泠睡在里侧,杨氏睡在外侧,她刚一上床就翻身背对着宋回泠,连连叹气。
宋回泠知道她还在为丢了银梳而烦闷,正想开口安慰,杨氏便翻了个身与她面对面。
黑暗中,宋回泠并不能太真切的看清杨氏的神情,只听她说:“回泠,我想了想,银梳的事不如就这么算了。”
“娘,这可是爹留给你的念想,怎么能算呢?”宋回泠知道找回银梳的可能微乎其微,可东西是因为她而丢的,就算希望渺茫,她也要试着去找。
“再是念想,那也是死人留下的,人都死了这么久,再深的感情也该看淡些,活着的人才是最重要的。”杨氏说话的口气太过直白,宋回泠都有些担心她是不是在强行压抑悲伤。
突然,她感受到杨氏抬起手落在了她的脸颊上,语重心长道:“回泠啊,娘没有别的盼头,只要你能养好身子,和阿斩好好把日子过好,再生一对小胖娃娃,娘也就算能对得起阿斩他爹了。”
宋回泠抓住了杨氏的手,委婉道:“娘,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
虽然有点被道德绑架的意思,但她无法昧着良心答应杨氏,也没法太过直接回绝,和贺斩的事以后且说。
“回泠,你这么想娘就放心了,不过一切还是先得等你把身体养好再说。”这模棱两可的回答倒是让杨氏心安不少,语气也没刚才那么沉重。
宋回泠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得轻笑几声回应,接下来便是一室无言。
在这种尴尬的沉默中,宋回泠竟难得睡死过去。
半夜,她被脚下窜来的一阵凉意激醒,一睁眼,就感觉两只脚都露在了被子外。
屋子里没有点灯,黑洞洞的,实在看不清周遭情况,她伸手胡乱摸了摸,只堪堪在她腰间摸到一点被角,再继续往旁边摸去,大半的被子竟都盖到杨氏身上了。
宋回泠有些无语,杨氏的睡相比她还差上许多,最起码她半夜没有卷被子的习惯。
她拽住被子,用力一扯,从杨氏身上抢回半边铺盖,仔仔细细盖在身上,刚闭上眼,就听见院子里好像有轻微的脚步声。
不过再提耳凝神一听,又消失不见。
宋回泠没当回事,还以为是半夜大脑不清醒,幻听了。
可隔了没多久,她竟听见东屋响起了推门声。
这回她睡不着了,坐起身来用力推了推杨氏。
杨氏被弄醒,黑暗中揉着惺忪睡眼,迷迷糊糊问道:“回泠,大半夜的不睡觉,这是在闹什么?”
“嘘。”虽然知道杨氏看不见,宋回泠还是比了个噤声手势,将声音压到最低,只两人可闻道,“娘,家里进贼了!”
这下可把杨氏彻底弄清醒了,她咕噜一下从床上爬起身来:“在哪儿呢?”
“去东屋了,我刚才听见推门的声音了。”宋回泠一边回道,一边摸黑下床。
杨氏听见动静,也跟着下床:“回泠,会不会是阿斩回来了?”
宋回泠想也不想就否决:“不可能,贺斩当初说他要离家五日,可他这才出去了三日,何况真是他回来为何不走正门,我刚才分明就没听见开院门的声音,这小贼一定是爬墙进来的!”
杨氏也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不过看她的神色却不是太担忧:“回泠,东屋进贼,该担心的不应该是那小贼吗?就阿默那孩子的虎劲,普通小贼压根不是他的对手。”
宋回泠摸黑点亮了油灯:“就因为小贼进的是东屋我才担心,阿默那孩子下手也没个轻重的,万一不小心把那小贼弄死怎么办?贺家出了个死人,总归是件晦气事,到时贺斩也不好向军中交代。”
杨氏面色一变,趿拉着鞋就要赶去东屋,可已经来不及了,激烈的打斗声从东屋传了出来,间或还能听到柜子打翻,石凳倒地的声音。
宋回泠掌着灯迈着步子走出西屋,杨氏也急急忙忙跟上。
到了堂屋门口,除了打斗声,没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就连一道求饶声也没有。
宋回泠是知道阿默的本事的,看起来瘦瘦弱弱的,功夫却很厉害,这可别是把小贼揍得话都说不出了。
杨氏就要走去东屋,宋回泠赶紧将她拉了回来,眼下战况正激烈,她可别被误伤了才好。
“阿默,你下手轻着些,可别把人给弄没气了。”到底是大半夜,宋回泠掐着嗓子,不敢说得太大声。
这回,打斗声停下了,宋回泠刚松了口气,就听见东屋里响起呜呜啊啊的声音。
有点像被人压制住手脚,捂住嘴后奋力发出的呜咽声。
可这呜咽声却无比熟悉,那分明就是阿默的!
宋回泠这会儿也顾不得什么了,头脑瞬时一热,放下灯盏,抄起立在堂屋门前的一根扁担,就往东屋冲去。
她弯腰进了东屋,抓着扁担在眼前胡乱挥动,边大喊着:“阿默,别怕,我来救你了!”
宋回泠直面这样的情况内心还是很怂的,为了壮胆她进来那刻闭上了眼,只知道拿着根扁担乱打,总之歹人也不敢轻易靠近。
可这一喊,东屋还是沉默,回应她的依旧只有阿默呜呜啊啊的声音,宋回泠吞吞口水睁开眼,屋内已变得亮堂,暖黄的灯光笼罩着一个高大的身影,那身影散发出的戾气让宋回泠莫名胆寒。
杨氏也跟着闯进了东屋,在看清屋内立着的人影时,瞬间瞪圆了眼睛:“阿斩,怎么是你?”
宋回泠低头一看,阿默正痛苦的蜷在地上,右手死死抓住左手手腕,似乎是骨折了。
“阿默,你伤着哪里了?”宋回泠看着觉得揪心,当即就扑了上去,可才刚碰到阿默左手,他就一脸痛苦的伸了回去。
一道冷冰冰的声音自头顶上方响起:“宋回泠,你给我解释解释这是怎么回事?为何会有一个陌生男子穿着我的衣服睡在我们的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