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飘小船后,宋回泠和阿默从岸边走上桥来。
行了几十步,迎面忽然跑来一个手持铜锣的精瘦男子。
他右手拿着锣槌,手臂猛一挥。
“咣——”的一声震天地的锣响,霎时吸引了道路上行人的目光。
又接着鸣锣几下后,那人扯着嗓子尖声尖气大喊起来:“乡亲们,清远县一年一次的屯军擂台赛马上要开始了,大家可以去观赛下注了!”
话音刚落,立即有几个行人凑到鸣锣人跟前,你一句我一句问个不停。
“屯军擂台赛连着办了三年,每年都是那云屯寨贺总旗夺魁,都没有悬念了还有什么好下注的?”
“就是啊,第一年第二年大家都还押别人会赢,可第三年前去观赛押注的都押的是贺总旗,我看今年依旧如此,你就省省心,别再搞押注这套了。”
宋回泠耳尖,听见有人在议论贺斩,立即不动声色靠近了些。
她竟不知屯军竟然还举办擂台赛,而且她夫君似乎还蛮厉害的。
可那几人似乎没了多大兴致,说着就要散开离去。
鸣锣人眉毛一挑,赶紧又敲了下铜锣,将人叫住:“诶,你们别走,听我说啊,今年擂台赛有改变,我保证会比往年更精彩更有悬念!”
“那你倒是说说怎么个有悬念法?”在路人未开口前,宋回泠突然插话道。
鸣锣人看了宋回泠一眼,笑了笑:“姑娘,你也是专程来看贺总旗的吧?那你可挑不到什么好地了,那群去看贺总旗打擂的姑娘早都把位置占满了。”
宋回泠小脸一点一点沉了下来。
可恶,贺斩竟然背着她在外面招蜂引蝶!
宋回泠气得双颊鼓鼓,阿默在一旁扯了扯她衣角,气愤填膺比划着:大外甥不守夫德,该拉去浸猪笼!
鸣锣人从宋回泠身上收回目光,对身边行人道:“最近想必大家都听说了,图灵关宣抚司新上任的大土司辛桑有意和屯军交好,所以今年清远县屯军与图灵关宣抚司一起联手办了这档擂台赛,双方各派三名猛将,一共比拼三场,获胜场数最多一方胜利。
我们的押注规则也有改变,一是每场比拼均可进行预测押注,二是可对获胜方进行预测押注。今年玩的绝对比以往更有趣!”
都准备要走开的行人又来了兴趣。
“如此这般,那我可要去看看了,贺总旗顶多只出场一次,他这场没什么悬念,可另外两场就有戏看了!”
“你这话说得未免太过绝对,贺总旗在屯军里是很厉害,可对上苗夷勇士就不一定了,我可听说了,苗夷部落的汉子们都能以一当十,贺总旗这次未必有绝对的胜算。”
悬念吊足,一传十,十传百,城中得闲的百姓都纷纷跑去擂台观赛。
宋回泠也想跟着去热闹,她还从来没有见过自家夫君的英勇身姿。
可一想到,辛桑或许会到场,她便打消了这个念头,扭头对阿默道:“阿默,既然已经看好大夫,我们便回家吧。”
阿默定在原地,摇摇头,不肯走。
“你也想去凑热闹吗?”宋回泠柳眉微蹙。
阿默点头。
“这可就难办了,万一辛桑瞧见你怎么办?”宋回泠揉了揉太阳穴,有些头疼。
对上阿默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她又无法说出拒绝的话。
“有了,你跟我来。”宋回泠走带着阿默回到了医馆,厚着脸皮给于大夫要了条薄纱布。
阿默最有辨识度的就是那双眼睛,往人群中一站,若是与他相熟之人,靠着那一股子小狼羔子的凶狠精光便能一眼将他认出来。
要想做有效伪装,只得将他那一双极具辨识度的眼睛遮起来。
宋回泠让他自己动手,浅浅在眼睛前蒙上一层纱布,确保可视物即可。
果然,缠住眼睛后阿默面部的辨识度一下降低许多,不知情的只会以为他眼睛受伤了,并未多想。
待到路过一小摊时,宋回泠又给他买了块黑色头巾,从额头开始将脑袋全部包了起来。
惹眼的寸头再一被遮住,加上他那身粗布麻衣,混在人群中,与寻常百姓无异。
伪装打扮一番后,宋回泠仍是不放心,反复叮嘱阿默,一会儿到了擂场,不管遇上什么都别冒头。
阿默点头应下,将脑袋埋低,乖乖跟在宋回泠身后。
两人顺着人流,走了一刻钟后终于来到擂场。
等赶到时,擂台下已经挤满了观众,将擂台围成了一个巨大的圆圈。
前排的位置全被占了,打眼看去全是黑压压的人头。
宋回泠和阿默被挤在最后面,还好擂台建得高,离地面足足有八尺,就算是被甩在最后面也能看清台上情况。
她的担忧实属多虑,擂台下人山人海,似要将擂台淹没一般,台上之人压根就注意不到台下特定某一人,阿默这伪装不做也罢。
擂台上插了块红色旗帜,阳光斜斜照来,斑驳的光影随旗帜一起飘扬。
擂台后方,赤裸上身的鼓手用力甩臂,将身前落地鼓敲得震天响,十几个紧密的鼓点声后,一戴黑色高帽,着长衫的老者自楼梯而上缓缓走向擂台正中。
“各位安静!”他抬起双臂,手掌往下,台下鼎沸之声渐渐停了下来。
老者环顾一周,声音沉稳而有力道:“擂台比拼马上开始,有件事要特意叮嘱各位,今年请大家克制住,不许再往台上扔鸡蛋,扔菜叶,板砖更是不可以!我们会派人在队伍中巡逻,若是有不遵守规矩的,一律按杖刑处置!”
宋回泠微微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啊?不就是打个擂吗?怎么还有人朝台上扔东西呢?”
旁边有个男人听见了,便扭头过来搭话:“那可不,大家都是下了注的,台上人万一打擂输了,不光是输自己的面子,还输台下观众的里子,换做性子偏激点的,自然要扔东西泄愤。”
宋回泠抿紧唇,小脸神色无比严肃。
还好贺斩连着三年夺魁,不然她都不敢想象他被扔菜叶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