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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祓除完咒灵后,我都会拿出小本本来记账。

这东西就放在我的口袋里,和真人放在一块儿,我时不时会拿出来看看,统计一下数目。

倒也不是我不信任五条悟,只是总监部那些东西不怎么爱做人,谨慎点总没错。

今天是账是:夏油杰,一级四只,二级三只。夏油洁:二级一只,三级一只。

没错,夏油杰把绝大部分活都揽了过去。

大部分时间是他在打,我在旁边看热闹,偶尔才会祓除一两只咒灵,基本主场都是他的。

撇开赶路浪费的精力不算,他这工作量也完全比得上跑完一整场马拉松的空余再去铁人三项了。

这和我一开始的打算完全不一样!

在我的幻想中,夏油杰应该是在我的鞭策下不情不愿地做任务,被烦到之后,才可怜巴巴地求我帮他的忙。(如果是穿着女仆装来的那就更好了)

而我看在他那么可怜求我的份上,才会勉为其难地帮一下。

可现实却是,这家伙化身卷王,进度一日千里,刷刷刷几下就把任务给接下去做了。

我说我可以帮忙,却被他淡淡地驳回了:“本来这些都算是我一个人的债务,你遭受的纯属无妄之灾,由我一个人承担就行了。”

我当场给了他一个大板栗。

“明明大家已经是朋友了,你还要说这么见外的话吗?”

嗯,事实证明,夏油杰就是倔驴一头,怎么都不听劝。

到头来居然还是我每次去抢,才能从他手里抢一点工作量回来,这完全颠倒了吧?

还有,说起来,我也有点怪怪的,明明最讨厌加班和工作了,现在居然主动揽工作?

可能还是因为我人太善良了,看不得别人受罪。

*

刚下过一场小雨,小路上泥泞潮湿,空气中混合着泥土与草木的清香。

初春的午后,并不让人感到十分寒冷,但毕竟夏天还没到来,总归让人觉得,带着丝丝凉意。

我的脸颊落下一滴雨,顺着皮肤滑落到衣领,像是酥酥麻麻的电流划过,总算是给疲惫的精神,加上了一剂补针。

最后停留的地点,是近郊山脚下的一座废弃的鸟居,已经是下午,又刚刚经历过一场春雨,因此没有行人。

马上又要下雨了。

总监部又给新换了一个辅助监督,他没有开车来接,风雨飘摇,我们又不好让咒灵出来载我们回去。

夏油杰轻轻吐出一口气:“是我的疏忽,没有看天气预报。我应该带两把伞再出来的。”

一共祓除了九只咒灵,这就是咒术师应有的待遇吗?

我一阵不满,但想起夏油杰是发动过百鬼夜行的人,基本上大半个咒术界都在仇视他,倒又不好说什么了。

可是,实在太累了。

这就是当年,他们俩祓除咒灵所面临的情形吗?

数不清的任务,杀不完的咒灵,和一群尸位素餐的白痴打交道,最后饥肠辘辘地回到房间,没过多久就被叫醒,连个好觉都没得睡。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感觉冥冥中,有一股力量,想推动我走上夏油杰曾经走过的道路。

夏油杰把他的外套脱下来,披在了我的肩膀上,带着一股木质香,香气盈满了我的全身。

说起来,他现在好像,还算是个和尚?

那身上有这种香再合理不过了。

明天一定得问问是哪个牌子的……

“要是太累了,就躺在我的膝盖上睡一下吧。”轻柔的声音缓缓传入我的耳朵。

哇哦,是膝枕诶。

我迷迷瞪瞪地半睁眼,被他修长的手遮住眼睛,睫毛划过掌心。

“杰。”我说:“明天我们就带着五条,硝子还有一年级跑路吧,不管这些破事了。”

他动作一顿,笑了两声,伸手拿掉粘在我脸上的头发。

“那夜蛾校长怎么办?”

“他是个大人了,会自己想到办法的。”我嘟哝着。

“好吧。”夏油杰垂下头,在我耳畔轻声道:“都听你的。”

我于是沉沉睡去。

一声春雷。

我从睡梦中惊醒,感觉有点冷,发着抖。

有一瞬间,我似乎站在幽深的丛林中,带着水汽的风穿过空荡荡的衣袖,把温度全部都带走了。脚底湿漉漉的野草肆无忌惮地生长,缠绕我的四肢与头颅,往更深处的泥土掩埋。

“没事……没事……”一只手轻拍我的背,像是在哄一个孩子睡觉:“没事,别怕哦,你睡吧……”

我大概是睡了一个小时。

劳累不能说已经全消,但也减轻了大半。

夏油杰穿着一身单薄的衬衣,背对着我,站在屋檐下的最远处,拿着手机正在低声说话。

哪怕离得再远,他压抑的情绪也能通过嗓音,清晰地传到我这边来。

看见我醒了,他走过来,用询问的口吻:“洁,附近又出现了一只特级咒灵。悟正在外地出差,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只能由我们上了?”

什么特级咒灵?什么出差?什么只能由我们上了……

我的思维变得迟钝,看着夏油杰的嘴巴一张一合,每个字都能听清,但是连贯地读出来,就变成了生涩的,听不懂含义的句子。

看我表情凝滞,夏油杰只好又重复了一句:“洁,又出现了一只特级咒灵,我们得走了。”

不对劲。

十分有二十万分的不对劲。

才短短一个月,什么时候特级咒灵变得这么多了?还刚好挑在五条悟不在的时候出现。

被坑过一次的我敏感地意识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我拉住他的袖子:“杰,别去了。”

“怎么了?”他探手过来,抚摸我的额头:“是不是太累了?”

我摇摇头。

身边传来一声叹息:“就今天吧,祓除完最后一只,我们就不去了,好不好?”

为什么他这么执着?

我往外看了看,雨停了。

灰绿的墙上爬满了藤蔓,新生长的嫩叶在风中摇曳,一对寒鸦从远处飞来,在亭子上方盘旋了一阵,停留在枝头,冲着我叫了两声。

我把外套收拢,放到他的臂弯处,“那……就今天了……”

一定有什么不对劲。

我说道:“明天一定要跑路,我们也去北海道度假。”

那里的天气比这里更冷,雪还在下着积成厚厚的一片,最适合去泡温泉和滑雪了。

“好。”夏油杰怔了怔,应下了。

他召唤出飞行咒灵,我们坐在鸟背上,朝着远处的群山飞去。

天气依旧阴沉暗淡,看不到春天的明媚阳光,乌云蔽日,山雨欲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