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将军府到叶家的路很长很长,长到丁锐压根不想边跑边开门,长到叶雪缨觉得,你说咱就走着去吧。
当她们到叶家时,天已经黑了,但将军府却热闹无比。
「这是怎么了?」正疑惑间,她们看见了被围成一团的叶父。
「叶大人,你二姨娘生的女儿,都能嫁皇上了,您很快就是国丈了,真是可喜可贺啊。」
叶父没什么表情,嘴里却说着客套话,「到那时,还请刘大人多多提拔。」
不知是谁眼尖,看见了丁锐,「哟,您还有个女儿呢,这女儿,真标致,都快赶上皇后的凤姿了,真不愧是叶大人。」
叶雪缨本打算解释的,可丁锐却发话了。
「您在说些什么巨大的谎言,我女儿都没我漂亮,我能好看到哪去?」
叶雪缨很庆幸,多亏了丁锐,因为她一眼就看见了叶娇儿眼中的愤怒与杀意,为了不让叶娇儿恶劣的做些事,她挡在了丁锐面前。
「您看您说的,当着我的面给我女儿难堪,这像什么样子。」
她刚才看见谁了?她看见了叶娇儿那充满杀意的眼神,这场婚约,分明是叶娇儿咬死了不要和六皇子结婚,这才推到了她这个妹妹身上,她才不要重蹈叶娇儿的覆辙。
「这个婚事,我叶雪缨,不接受。」叶雪缨斩钉截铁。
丁锐捂着嘴,一脸挑事的神情。
「这宴会吵吵闹闹特别严重。」女子的声音好似一把剑一样,横穿人们的身体,「不如就请六皇子和我练琴吧。」
叶雪缨这话,六皇子当然不能拒绝。
「那就快请将军去琴房一叙。」
叶雪缨走上台,坐在琴凳上。
她小时候为了不挨揍学过琴,也学会了不少曲子,她最擅长的,是那曲《乡愁》。
而这首曲子,瞬间让六皇子精神了起来。
六皇子起身,走到台前。
「将军可否让朕弹一下。」
叶雪缨皱眉看着他,她对她这种行为很不齿,可毕竟这个乐曲是她的心血,让她找别人弹,还不如让她自己弹呢,所以她就把琴让给了六皇子。
六皇子做到了她刚才的位置上,她的手指灵动且轻盈,声音仿佛从高山流水倾泻而下,仿佛从洪钟大吕中滚滚而出,又仿佛从沙场中挥洒热血,仿佛从高山中直冲云霄。
弹着弹着,一个大老爷们儿竟然哭了。
六皇子边哭还边说:「我的命好苦啊,我也是一抔黄土,黄土!」
叶雪缨不明所以但大受震撼。
「丁锐,这个曲子叫什么来着?」
「将军,这首曲子叫《乡愁》,我刚才就想说的,但一直没腾出嘴。」
叶雪缨还想再问问六皇子,却看六皇子已经从她眼前消失不见了。
「丁锐,你今天真不吃牛皮糖了?」
「不吃不吃就不吃,哪儿来这么多废话。」
她们两个把整个宴会上的人都问了一遍,但得到的答案都不一样,只有两种答案相同:六皇子哭的跟泪人儿似的,六皇子似乎说想家了。
所以没什么实货的叶雪缨和丁锐就回了夫人院子里,看着这熟悉的院子,叶雪缨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丁锐,我妹妹的院子里有什么猫腻?」
丁锐凑近她,小声说:「您不知道避嫌吗?你要知道你是个女的,你还是个将军,你更需要避嫌知道吗?」
叶雪缨恍然大悟。
「那咱都抱了睡了,那我将来来到将军府,不得被你家舅舅,你家舅舅的舅舅,你家舅舅的舅老爷,你家舅舅的奶奶拿大刀砍死啊,我不得死无葬身之地啊。」
「谁和你抱了睡了!谁和你……」丁锐的脸唰的红了。
「反正就这么抱着睡了一觉,我舅舅也不是那么古板的人,好了,丁锐,快说你发现了什么?」
丁锐到底是一起出生入死过的同伴,这就把今天下午李嬷嬷的发现说了出来。
「我今天在打扫你妹妹房间的时候,发现了她放在枕头边的一本书,就是您刚才弹的那首曲子,那书啊,竟然是六皇子的,而且啊,上面还有一些泪痕呢!」
叶雪缨乍一听,大夫人这是又要把她往六皇子那边推,但一想到今天六皇子的表现,六皇子应当是喜欢她的,她也就没那么抵触了。
「你也想我去六皇子那里吧?」叶雪缨说。
「既来之则安之,这是你母亲的意思。」
叶雪缨点了点头。
「可现在,我还要去看看我弟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丁锐走到她身后,揉着她紧皱的眉头。
「你还真是,清竹你就怕他吃不饱吗?」
叶雪缨确实担心,她那个清竹,她和他在一个锅里吃饭,都不够他吃的,更何况那些你争我斗的宴会了,他那么挑食,真是让人不省心。
「舅舅。」
「嗯。」
叶雪缨正准备把叶清竹最近的情况说一下,却听见大夫人声音,大事不妙。
「雪缨,你可算来了,自从你来了西山,清竹天天念叨你呢,这一定要和你睡啊,雪缨啊,你是不知道,你们姐弟两个啊,让我和你姨娘操碎了心啦,姨娘听说妹妹又病了,就想着去看看,可这清竹又天天闹你,姨娘想着还是去看看吧,清竹这孩子啊,姨娘怎么放心得下啊。」
叶清竹确实让姨娘不放心,他是个好孩子,但他不会说假话,相比叶娇儿的情商,他可单纯得多了。
「三姨娘,你可算来了,清竹一直想找你玩呢。」
大夫人一愣,姨娘一愣,整个房间的人都一愣,姨娘尴尬的笑了笑。
「哎呦,这昨天清竹还念叨姨娘呢,姨娘啊,一直在东宫忙呢,不过这有啥事儿,姨娘还得带我姨娘去府里玩一玩呢。」
「姨娘啊,你也看到自从你来了府里,我们家清竹天天出门不带我,我想去哪儿玩,还得请示清竹,没意思啊。」
大夫人一愣,姨娘一愣,整个房间的人都一愣。
姨娘又假惺惺的笑着:「哎呦,姑奶奶啊,你要去哪儿,让你姨娘陪着,可千万不能给舅舅惹事啊,要知道,你舅舅现在可是很忙的,他啊,要想成为东宫的继承人,可是忙得很呢。」
「姨娘,三皇子,三皇子殿下驾到。」
叶雪缨眉头微挑,眼神中带着戏谑,她隐约听到门外有人的气息。她身为晟国第一女将,岂能被人如此轻易施计,便轻声对丁锐道:「不过是些小把戏,且看姐如何破局。」
她拉了拉身上的宽大将军袍,踏步向门外走去,冷静如冰山一般。门外,三皇子华辞墨的英挺身影已映入眼帘。他一身龙袍,冷峻的容貌下透着对叶雪缨不易察觉的温柔。
「想不到三皇子亲自到访,叶雪缨真是荣幸至极。」叶雪缨挑眉,嘴角带着些许讥讽,依旧是她貌不惊人的平稳语调。
华辞墨只是微微一笑,目光如墨般深邃地凝视着她,「女将军今日的话太多了一些。」
叶雪缨没好气地反驳,「三皇子何不直说,你又是为何事而来?」
华辞墨步伐缓慢向前,目光不显山露水地打量着叶雪缨,「朕听闻雪缨将军肚中的孩子是朕的,这种事情可不能含糊,朕来是要代表朝廷,也是来为你正名的。」
叶雪缨闻声脸色一变,心想着男主来得正是时候,这是要帮她摆脱那些流言蜚语么?
然而华辞墨语毕,空气中似乎充斥着一种不着痕迹的压迫感,氛围骤然冷凝。
「正名?」叶雪缨冷笑,「哪门子的正名,为了你的皇位,你可真会把戏演到底。」
华辞墨眸光淡漠,嘴角的笑意却如春日的寒冰,突然他的目光落在叶雪缨身后的丁锐身上,声音转冷,「此处非议院,无关人等还是先退出吧。」
丁锐自知不是华辞墨的对手,只得一躬身退出室外,脸上露出几分担忧的神色。殿内,气氛凝重,直至丁锐的背影消失。
「你究竟想怎样,华辞墨?」叶雪缨抿紧了红唇,语气中透着丝丝不甘。
华辞墨踱到她的身边,神情突然变得复杂,低声道:「这一切,只为你好。」
叶雪缨怔住,这分明是她辈未曾听见过的温柔语调,与当初在沙场上英勇果敢的三皇子俨然不同。她无法相信眼前这温柔的男人就是华辞墨。
然而华辞墨话音刚落,一道焦急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是叶家庶女—叶娇儿的声音:「姐姐,快救救我!」
「嘭!」
叶雪缨才皱眉,大殿门扇被狠狠踢开。一个轻盈的身影飞快闯入,正是叶娇儿,她的身后也跟着一位华贵异常的年轻公子,六皇子。
叶娇儿见到大殿内的情形,怯生生地喊道:「姐姐,你怎么惹了皇上生气,你都不知道他们刚刚……」
突然门外一阵喧闹。
「皇后娘娘驾到,恭迎皇后娘娘!」
六皇子烦躁地看着闯进来的星月派教众。这群市井之徒,平时在京城横行霸道也就罢了,这种宫廷内的场合他们也敢来!贱民真是贱民,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皇祖母?」
叶雪缨听见皇后也来了,心知,好戏开场了。
进门的是气度非凡的皇后,身后跟着一群宫女,以及星月派教众,邪药仙赫然在内,他到了里面,倒是收敛了笑意,作出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完全看不出来不久前在那些官兵面前的眉飞色舞。
「阿凝,你来得正好,本宫刚才在宫里接到叶将军懿弟的指令,要本宫来叶子丫头一趟,本宫觉得还不如到叶府来得方便,便马上赶来了。」
皇后带着邪药仙走到叶雪缨面前,道:「本宫来得匆忙,还没什么准备,也不知道叶将军和内个孩子有没有什么需要的,但这些都无所谓,只要本宫来了,什么都好办了。」
叶雪缨紧皱着眉头,突然闪过一丝领悟的目光,却什么也没有说。
「就是,参见皇后娘娘!」丁锐突然汇入进来,挥舞着手,「想不到皇后娘娘也来了,娘娘,您能来真是太好了!」
叶雪缨站在叶府的中庭,目光锐利地扫过院子中匆忙行走的仆人们,她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算计。
今日是她从前线归来的第一天,按理,这叶家中应当是喜气洋洋,哪怕她只是个庶女,毕竟她那辉煌的战功不是谁都能有的。然而,除了些许热闹,她从父亲和嫡姐的眼中,更多的是审视和戒备。
不远处,叶家大夫人和叶娇儿站在廊下,嘴角带着不易察觉的嘲讽。叶雪缨眼神一寒,这对母女,想必已经有了对策来对付她。
叶清竹在一旁摆弄着他那块牛皮糖,看似漫不经心,可叶雪缨知道他每一个小动作都在为自己的安全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天色渐暗,院中的灯盏陆续点亮,叶雪缨静静地站在原地,等待着即将到来的风暴。
突然,一阵喧嚣从门外传来,重重的脚步声打破了庭院的平静。
「嗯?这是哪家的不肖子弟,没半点规矩,大闹叶府?」叶家三姨娘从屋内轻盈走出,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气度。
「哈哈哈,叶雪缨,你这红颜祸水,竟敢挑战我的地位?你真是胆大包天!」一个大笑声咆哮着打破了夜的静谧。
惊变随之而来,宗华明,那位在皇城内小有名气的纨绔子,带着一群跟班,嚣张地闯入院中。
叶雪缨眉头微皱,心中清楚今夜叶家将有大事发生。她微微紧握拳头,这是战斗的前奏。
宗华明一看到叶雪缨,二话不说,挥手就是一掌挥向她。但他哪知,面前这女子,乃是沙场上冲锋陷阵的女将军。
叶雪缨身影一晃,轻松躲过攻击,一招反手,就将宗华明打得屁股着地。宗华明哀嚎一声,满脸不可思议。
而此时,叶家嫡女的狼狈容貌映入了所有人的眼帘。
正当叶雪缨即将追问宗华明的来意时,一股更加强大的气势在庭院入口处凝重而生。
「呵呵,这场面真不小,不知道这里还有没有叶家的份?」一声轻佻的声音响起,人群自然分开一条道路。
走来的正是男主华辞墨,他一身银白华服,冷峻的眼神扫视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叶雪缨的心中闪过一丝不悦,她的动作未曾停止,淡然开口:「三皇子,不知这叶家,何时变成了您说话的地方?」
气氛骤然紧张,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两名异常强大的人物身上。在这即将爆发的火药气息中,故事的序幕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