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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缓缓闭眼,过了一会,他忽然听到哭声,他立刻睁开眼睛,就见她露出半张小脸,用被子蒙着面,肩膀一耸一耸的,像是哭得很惨。

他伸手撩开被子,她立刻抬着头,红着眼,道:「你惹我哭了!」

他一怔,半晌,才笑了一声:「怎么惹哭了?」

「我在想我娘。」叶雪缨破涕而笑,又钻出被子,钻到他的怀里,「我以前不明白她为什么不反抗,可是现在我懂了。」

「所以我希望你懂,就算我不是皇子妃,我也可以活得很开心,只求你,至少让我有一个家。」

「我懂。」他小声说道,「你放心,我断不会让你受委屈。好雪缨,我什么都答应你。」

他伸手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刚要说些什么,忽然外面传来一声巨响,随后响起一片吵嚷声。

他起身要穿衣服,叶雪缨摇了摇头,拉住了他:「算了,直接过去。」

两人掀开帘子,走出了帐篷,就见一个士兵浑身血淋淋地站在外面,地上还有一些带血的布块,隐隐有几个字可以拼凑成「三皇子」这三个字。

叶雪缨皱了皱眉,低声道:「有人刺杀你。」

「嗯。」他笑了一下,声音里却透着杀意,「没关系,是我的,总是我的,谁也夺不走。」

他看了一眼那士兵,微微敛眸,道:「去问问。」

他收回视线,看着叶雪缨,她这时候正看向自己的手,他顺着她的视线,就见她手里拿着那几块染血的布。

她若有所思地看着那些带血的布,又抬头看他:「我有一个直觉,这几块布,是一个线索。」

他的眼睛亮了亮,道:「怎么说?」

「直觉。」她扬了扬唇角,看了他一眼,「你信不信我?」

「信。」他握住了她的手,「从我看见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拯救我。」

她拉住他,低声道:「等暗杀的事情过了,我去找找我师兄们,你帮我打听一下军中有没有合适的女子,我毕竟是三皇子妃,让一军兵士都乱了规矩也是不好。」

叶雪缨看着他的眼睛,弯了弯唇角:「你不会不高兴吧?你好像挺喜欢她们的。」

「雪缨……」他加重了语气,「你知道,那些女子在我的眼里跟男人没有什么两样。」

她哦了一声,想了想,忽然道:「要不,我给你找几个小厮?」

他看着她,忽然伸手揉乱了她的头发:「你真淘气。」

「好,等这件事过了,我们就都去北漠,我让我师兄们帮你找。」他看着眼前她的笑脸,忽然伸手拉了拉她,「那你师兄们有没有妻子?给我也找一个。」

「有啊!」她十分兴奋地点点头,「灵台山就在北漠,你要去吗?我师兄们个个凶神恶煞的,我带你去,保证他们对你趋之若鹜!」

他愣了一下,接着忽然笑开了怀:「雪缨,这几年,我有一件事要向你证明,看来,我还是要等你几年?」

叶雪缨眨了眨眼睛,疑惑地看向他,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忽然弯了弯唇角,道:「那看来我要在灵台山住上一段时间。」

「嗯。」他看着她的眼睛,微微勾起唇角,在日光的照射下,那色泽更为诡异难言。他缓缓地开口,「那我就等上几年,如果几年还不够,那我就等你上百年。」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那样,你会很惨。」

「没什么。」他捏了捏她的手,「我本来就很惨。」

叶雪缨愣了一下,笑了。

「等去了北漠,你就知道了。」他看着叶雪缨的笑,低声道,「在白云山脚下的这几日,就当是我们的新婚。」

「不会。」他握紧了她的手,「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只是雪缨,听起来,你好像有一点吃醋?」

他看着她的眼睛,笑了起来,半晌,只觉得一颗心都要化了,连带着眼睛里都充满了笑意。

「我没有。」叶雪缨的耳尖泛起了红,垂下眼帘,看似是在否认,但是那眼角眉梢的笑意,却毫无保留地告诉了他。

「看看你,都快嫁给我了,还这样容易害羞。」

他看着她的眼睛,像是被蛊惑住了,忽然抬起手托着她的下巴,缓缓俯下身去,在她耳边轻声道:「没关系,慢慢来,我不着急。」

「华辞墨!」

她狠狠瞪了他一眼。

「没关系,你瞪我也好,打我也好,我爱都来不及。」他伸手抱住她,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只要你开心。」

她实在拿这个没心没肺的人没办法,只能由着他。

「我刚才在想。」她垂下眼睛,脸颊绯红,「那天你对我说,你要和我做一件事,是不是一种邀约?」

「你希望是。」他轻巧地开口,「但容我拒绝,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她皱眉,看着他:「你耍我?」

「不。」他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我倒是觉得,几个时辰前你才同意嫁给我,现在你又想和我做『那件事』,可见你内心是雀跃的。」

「你!」

她一只手按在胸口,笑了起来,看着他:「你还挺自信。」

三皇子遇刺的事很快就被查了出来,是北漠一带的马贼。

晟国跟他们也没什么大仇,无非就是劫个道抢个商队,何况,他们也不是纯良百姓,对这些马贼也没什么处置的意愿。

但三皇子遇刺却不一样,北漠那边最近犯边的事可不少。

他当场就杀了前往刺杀的几个马贼,后来那些马贼听闻这事直接就往北漠跑了。

晟国礼部尚书叶伯冀当时就出来呵斥,非得把事情闹大。

叶雪缨看着他那张气急败坏的脸,忽然就想到了白云山之行开始的时候,他见到她的时候折断了马车上的木杆,后来又透露出一股若有似无的气场,从这一点来看,这件事就很明显了。

北漠那边来的都是战马,那是从晟国西部塞外草原六国来的,他们一个二个都是草原上的雄鹰,从小被看着长大,怎么会忽然跑到晟国来劫道?

所以,这件事只有当事人知晓。

而他们,无疑就是那道导火线。

这件事当然没人跟叶伯冀一个尚书讲,他每天早上列本,也就是记录一下哪里哪里又出现了这样那样的事。

叶雪缨看着他手中的名册,叹了口气:「叶大人,这事我们真的不能掺合。」

他与她分开,与她坐了几个位置,才继续道:「去一趟北漠,这件事就当没有发生过,最多,我们再补偿你一份嫁妆。」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越来越低。

他的眼睛亮得惊人,看着叶雪缨,低声道:「你不是想淘气,我陪你淘气就是。」

叶雪缨看着他,勾起唇角,笑了一下。

是夜。

抚瑶园。

「你让我去?」

叶季畅看着他的弟弟,有些意外:「你去北漠做什么?」

「北漠有机密,北漠马贼来刺杀晟国太子,这其中或许有误会。」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叶季畅看着他,丝毫没有挪动的意思:「你好像从来不问我问题,一直都是你自己想去就去。」

现在的他,跟小时候那个忍气吞声的人,俨然是两种人,他看了他弟弟一眼,忽然笑了起来,半晌,他顿了顿,道:「不过这件事确实准确,我只能想到你去,是因为你跟他们的交情是吧?」

华辞墨似乎出现的时机有些不巧,只看见叶季畅一个人自说自话,他默默地在他旁边按了一个位置坐了下来,道:「辛苦辅王殿下。」

叶季畅点了点头,道:「那你去还是不去?」

「我当然要去,但事由明面上的恐怕还不够。」

「你想让雪缨去给你做证?」叶季畅看着他,「别说她现在怀有身孕,就算没孕,她也绝对不会出这个头。」

华辞墨想了想,觉得他在说真话。

可是这件事,非她不可。

「她去不去,你让她自己决定,你不要过多干预。」

他抬眼看他,清亮的光落在她眼底,她勾了勾唇,笑了一下。

「好,我去跟她说。」

华辞墨跟金陵的兵马在次日一早就开始行动,叶雪缨和她的弟弟回去。

她原以为她父亲会跟她说话,但没想到,他一路不仅没有说话,见到了她还刻意避开,叶子清在旁边道:「大哥,小妹,你们去哪?若是在北漠呆得久的话,不如我去接你们,你们后天就走。」

好家伙。

叶雪缨在心里叹了口气,看着她父亲那张毫无愧色的脸,没等说话,她弟弟已经道:「小弟,你在家好好呆着,能不去就不去。」

叶雪缨看着他,有些不解地看他。

叶子清也道:「大哥,这北漠有什么?」

「军机重地,也是晟国的秘密,我们到了才知道。」

叶清竹也没再说什么。

叶雪缨坐在马车里面,心里觉得不可思议。

他让她去北漠,还让叶清竹也跟着去,却是借着叶清竹的借口把她骗过去,这神一般的清奇脑回路,她觉得她父母真是一个比一个奇葩,一个比一个脑子不正常。

「雪缨。」叶清竹看着她,见她忽然不说话,他打量她的脸,道,「你是被他们骗吧?」

「也不是。」她看着叶清竹,「这件事不管怎么讲,总要弄清楚,只不过我在想,到底是谁这么无聊,把他们弄过去?」

「他们过去谁管呢?」

「这世上还有这么无聊的人吗?」

「当然有。」叶清竹道。

叶清竹看高楼外的村庄和田野,想起了某一个夜晚:「我在我的院落与你告别,你没哭,就跑到国师府门口哭,你姐夫放火烧门,你直接被气哭了,然后坐在国师府门口,一边哭一边烤鸡翅吃,你姐夫在旁边看你,恐怕都惊呆了。」

叶雪缨转头看她弟弟,气道:「他是不是看了很久的笑话?」

「是吧。」

「你个没良心的,他可是我姐夫。」

「不是我说,他都抢我姐了,你还向他。」

「那是因为你不懂,我们两个之间应该互相尊重,我在国师府门口哭的时候,他知道我饿,就给了我很多好吃的。」

「他还是有点良心。」

「对,我跟他讲了我烤的鸡翅好吃,第二天他就被猫抓得满脸花。」

叶清竹忽然笑出了声,如果不是在马车里头,拴着他自己,他现在肯定在放声大笑。

「你确定,当年追在你后面说你幼稚的不是我姐夫,而是别人?」叶清竹笑得说话的时候都喘不上气来,「那个笑声我一辈子都忘得掉,你说你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威力?你姐夫……我就没有过,你笑死我了,追因为你哭了……哭了……啊哈哈哈哈哈哈……」

「笑死你算了。」

「哈哈哈哈哈,这太好笑了。」

「是不是国师格拉尔没有把你当人看?」

「我也是这样觉得,但是我姐夫……格拉尔太感谢您了,感谢您帮我报了三年之仇。」

「御砚——」

「属下在。」

「给叶小公子拿点零食吃,别让他的嗓子笑劈了。」

御砚应了一声,叶清竹伸手道:「不用了,我带了很多点心,就放在我的包袱里。」

他拉开包袱,往外掏着一包一包的点心,她像看智障一样看着她弟弟,叶清竹一边拿一边她地看着她:「没人告诉过你,出去要多带点吃的吗?你不是出过很多次远门了——」

这一点,她倒是承认。

因为叶雪缨是个吃货,并且永远呆不长久。

哪有空去想那么多事情。

叶清竹把点心递给她,她道:「不必了,我还不饿。」

「你跟我一起吃一点。」他看他,又看着骏马远去的队伍,「你知不知道,我们很可能再也回不来了。」

「你知道?」

「不知道,只不过我在想。」他看着叶雪缨,道,「如果这是最后一次,吃完你最爱的点心,好像也、还不错。」

叶雪缨沉默了一瞬,也拆了一包,递给叶清竹:「吃吧。」

「你要不要喝点水?」

「不,我们喝点酒吧。」

「笑个屁。」他没再说话,转头看外面,等他们到了叶家的时候,叶父已经在那里等着他们了。

只是他们进了府,也没见到母亲,她便叫人了。

叶子清不知从哪里弄出来的一把小砍刀,直接对着那妇人,道:「二妹夫,你把话说清楚,我母亲呢?」

刹那间,场面上落针可闻。

奴隶们在旁边呆呆地看着这个场面,叶二老爷,也就是叶雪缨的二叔,有些哭笑不得,「清竹,你是不是弄错了,她不是你母亲,她是你的姨母。」

妇人吓傻了,结结巴巴道:「清竹,我是你姨母,你别砍我。」

「去你丫的。」

叶清竹手一挥,她二叔那小心呵护的铜镜直接就落在地上,上面留下了深深的刀口痕迹。

「你还不说实话,我娘到底在哪里?」

这二姨妈,直接腿一软,直接趴在地上,哭喊道:「我,我,我带她去山里挖蕨菜,就阴天了,这下雨了,我回来之后,你母亲的心口疼,我让她先随我去山上躲一阵子,这天晴了我就把她送回来,真的……」

「真的?」

「真的,比珍珠还真。」

「那我倒想问问,」叶清竹冷冷道,「她母亲死了,尸首都没找到,我姐姐死了,罪魁祸首也死了,凭啥我母亲还活着,她却躲在山上?」

她那二姨妈顿时哭道:「当年你母亲身体不好,收了刺激就容易生病,你父亲怕你母亲生气,让我带她去山里呆着,他给了我一块玉坠,让我在有必要的时候拿着玉坠来找你父亲,我不知道此时此景,该不该给玉坠。」

她从怀里取出碧绿的玉坠,递到叶清竹面前。

一瞬间,叶清竹呆滞地接过,摔倒在地,眼泪直接落下来了。

「他妈的,二姨妈,你太会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