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纷飞着的,如羽毛一般,无穷无尽似的。

灰色的天幕下,有的是飘扬的对苦难熟视无睹的银白色,天与地都是银白色。

死一般的寂静,安静下来的万物,习惯了絮絮叨叨的风在这个时候也顺从气氛闭嘴了。

这天地之间原来是这么空旷吗,装得下比星球的命运还远大的愿望;这天地原来是这么狭窄吗,要把他挤压成一颗沙砾,不变成残渣就绝不停下。

残响回廊里,一切语言都是多余的表达。

唯有冰冷。

……

只是远远的一望,便知道她就是那个人了,不可能错的,不可能。

是她,就是她——这就是梅。

喜悦,单纯的快乐,仅仅是站在她面前凯文就能够感受到自己的情绪在沸腾。

终于见到她了,终于,这荒诞的世界给出了一个不错的答卷,此时此刻,历经七百多年,他终于追到了那个消失的昨天。

在下城区的日子活得像在梦里,困惑和迷茫无人可说,做着自己都不知道结果是什么的变革,说着冠冕堂皇的尴尬的话。

为了什么,为的不就是再一次能站在她面前吗,这种感情,就像孩子拿着考了高分的试卷,想着要站在家人面前展示那样单纯。

这一份尖锐的明确的喜悦啊,要是怎么样恶劣的命运作为剧本,才能忍心破坏呢?

凯文无数次幻想和她再见时要说的话。

可她已经死了,死了,彻底死了。

什么是死?是合上舱门时发现的那封信,是紫罗兰色的花独自在荒原被冰蓝色的冬天吞没,是在月球背面时才能得知的真相

——是再也没有机会相信的谎言。

你能够为了她付出一切,能为了她像飞蛾那样兴奋的扑向火焰里,可是那又怎么样呢?付出真的要有回报吗,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你都不清楚,不是吗?

你知道的,这世界,不爱她,要她去死。

所以啊,她就那么简单的死了。

没有她的世界已经变成了一个解不开的死结。

哪怕她爱的人是你,可她也爱这有你存在的世界,她自私的爱你,要比你更爱她。

凯文此时已经理解了裂界的卑鄙之处,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面对记忆里相同的那个人,不是所有人都可以那么清明的给他们解脱。

他这么看着她,一言不发,“两人”对视。

在凯文的“视线”里,紫罗兰色的她被银色的晶簇包裹着,华丽的长裙和冠冕里看不清面容。

可他不也是戴着面具吗?

蒙上眼睛,却看得更清楚。

裂界造物只是拙劣的模仿着记忆中各种存在的形体,是已经死去的人遗念和裂界意志的混合。

只有死在裂界里,被这力量浸染的人才会有裂解造物生成,裂界里时间不存在,记忆里的悲伤和力量被粗暴的耦合。

这只是有着她气息的赝品,凯文很清楚。

要打碎吗?和应对那群东西一样,用手轻轻一捏就好,简单的很,这样就可以继续自欺欺人的说她还没有死,一直骗自己。

做不到。

她有着梅的记忆,有着她的形体,在她已经死去的今天,不存在任何侥幸的可能。

凯文戴着冰冷的面具,以这种状态面对着昔日爱人的虚影。

戴上了面具就看不见了,这面具浑然一体,上没有给眼睛留下窗口。

但头一次觉得原来眼盲也是一件好事呢。

“梅,我才不想见到你呢……”

“可是…只有气味…无能为力……”

凯文带着哭腔的话语斥责着命运的残酷,泪水决堤,然后来不及冻结,就掺杂进漫天飞舞的雪。

良久,终于,还是拿出了天火,大剑的热量在如今的冰冷中和下是温的。

是因为麻木了吗?

那个东西,那个有着她形体的怪物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不过几步之遥。

现在,这个角度,这个距离,最大出力下她会很快的被天火的力量蒸发吧。

迟疑,但是已经有了决断,是了。

呵,要说出什么蛊惑的妖言,这么恶毒,就连她这副面容都要亵渎吗……

已经相比原来的她面目全非的裂界造物,只不过是有着亡者力量和记忆的可笑赝品。

是吗?

她开口说话了。

她说:

“凯文,动手。”

这声音如山风一般有些刺耳,是属于裂界造物的嘶吼,可是简短而平静的语气,带着稀薄的温柔。

她静静的站在那里,露出怪物不该有的“笑容”,她的双手矜持的放在身前,一如初见时少女的样子。

“是啊,真像是梅能说出来的话呢。”

凯文的脸上泪水尚未干涸,一种无可奈何的笑容浮现出来…真是拿她没有办法呢。

释然吗?也不过是惨淡的诀别吧。

“对不起。”凯文呢喃着。

这一句话,他发出来的时候却已经变成了混杂着低声哭嚎的某种声音:

“杀了你……”

为了不让她感受到痛苦所以特意的最大出力,这绝望的一击看似斩在面前的虚影身上,实际上呢,它的痛苦已然顺着手腕传达。

天火大剑斩落的巨响冲击着耳膜,破碎的地砖已经失去了冰蓝的生机。

在这死寂的庭院里绽放的,那是何等鲜明的如血液般灿烂的红色。

所谓命运就是这样子的东西。

就像你提前买好了电影院的门票,准备好了爆米花和可乐,坐在观影室的椅子上满怀希望的等着那个人的电话。

她说她会来的,她从来没有对你说过谎。

然后呢,你平静的孤零零的看完了整场电影。

不管周围走过什么样的观众,不管这出电影讲了什么故事,不管那爆米花和可乐味道如何。

因为她的缺席,这一切都和你无关了。

这就是该死的命运。

……

安静的世界里有什么东西发出疾驰的轰鸣,有什么东西断掉了,那应该是一根绷紧的弦。

黑色在脑海里疯狂生长,像野草,像涨潮的海水,漆黑的浪潮里翻涌着混沌的颜色。

这是一场噩梦,一场不会醒来的噩梦。

凯文低下头。

他手掌上因为使用天火造成的大面积烧伤已经全部愈合,光洁的指尖没有染上血液。

地面上一小撮不明显的灰烬,任由大雪把它们埋没,看不出原来是什么。

接下来的事情对于凯文来说其实已经没有多大的意义,那个虚影已经提前告诉了他故事的结局。

向前吗?向前呵。

问问那颗星核,只是去“问问”它。

大雪和无声的世界,破碎的道路,脚下散落的裂界造物的细小残骸。

如果有人能见到他现在的样子,就可以看到死寂的眼睛不复当年的湛蓝色。

机械的抚摸上自己覆盖着鳞甲的胸膛,企图在那里感受到一些失落的余温。

然后发现里面是空的。

他荒凉的一生里曾经有过的花朵,被铺天盖地的大雪拖拽进死灭的黑色里。

“无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