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屋顶上,一袭朱红色锦衣丰神俊朗,那双烈艳的桃花眼向不远处的院落望去……
脚底下的屋里只剩些靡靡之音,陆今安也没有听墙角的爱好。
原先刚进锦衣卫时,他只是一个百户,雍京城里的墙角他听的太多了,无非就是那些而已。
很是无聊。
他又扫向那间院落。
心里有个声音不停的响起:你不想去看看那枚玉佩是怎么回事吗……
南星合着双眼盘腿坐在韶光院屋顶上,身边立着她的剑。
原本她的酒量还是很不错的,今日为她家小姐高兴便多喝了两杯,此时被夜风一吹,倒是有些头晕。
蓦地,她睁开惺忪的双眼,警惕的看向四周。
并无异样。
在她准备起身之际,身后凌厉的掌风袭来,她头一歪,又睡了过去……
锦衣卫指挥使陆大人第一次夜闯香闺。
他按捺住心中的不堪,瘦长的手臂一撑便从窗户跃了进去。
身姿之矫健,倒不像是第一次做这事儿。
陆今安注视着榻上的人。
今日月色甚好,半个屋子都笼罩在月光之中。
榻上的小姑娘此时正酣睡,软糯的像一团白米糕,欺霜赛雪的小脸上两坨微红,倒是冲淡了往日的清冷,平添了些可爱。
或许是喝的太多,烧的小姑娘身子有些灼热,此时她身上的被子半掩半盖,胸前的衣领子被拽的有些凌乱。
那枚玉佩就露在外面。
陆今安拿出火折子拔开帽头,微弱的光亮在屋里升了起来。他身量颀长,若想要看清楚玉佩,只好半蹲在榻前。
靠的近了,这才听见小姑娘嘴里好似在嘟囔着什么。
他此时也顾不得去听她说了什么,只一手拿着火折子,一手轻轻的拿起那枚玉佩,反复查看。
玉的质地色泽与雕刻的玉竹,皆与他身上的那枚一模一样。
他将玉佩反过来,骨节分明的手指不停的摩挲着。
忽然,他顿了一下。
找到了。
陆今安拿着火折子几乎整个脸都贴在了玉佩上,这才看清上面的那个字……
他震惊的瞪着那个字,比之刚见到玉佩时更不可思议。
这怎么可能?
这绝对不可能……
“娘~娘~”床上的小姑娘嘴里喃喃的翻了个身,一巴掌甩在了半蹲在榻边的人的脸上。
陆今安被打得回了神。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小脸,又瞥了一眼搭在他脸上的柔荑,双眸里充斥着从未有过的复杂情绪……
外间有窸窣的声音响起。
陆今安忙将手里的火折子吹灭,屏气凝神。
是明绪起夜了。
不一会儿,屋里又安静了下来。
他小心翼翼的把江洛的手放到床榻上,又替她拢了拢被子,这才转身离去……
屋顶上的南星是半个时辰后醒来的。她摸了摸发酸的脖颈,轻声跃下屋顶。院子里安静如斯,屋里的人也睡的香甜。
她拍了拍还有些晕的脑袋,嘟囔了声:“是梦吧~”又纵身飞上了屋顶。
陆今安自从国公府出来,一路心不在焉的往陆府掠去。
不多时,他便坐在了陆府书房的书案后。
他取下自己身上的玉佩,摩挲着上面的那个“敏”字。
江南谢家乃大雍朝第一清贵世家,曾经一门五翰林,皆出自谢家嫡支。也因此,嫡支一脉掌控着整个谢家的一切。
历朝历代以来都是流水的皇室,铁打的谢家。如今能与之媲美的也就是后来者居上的宁阳侯府凌家。
这是他记事后母亲给他的。母亲曾说,这玉佩乃谢家嫡支嫡系的身份象征。
凡是嫡支一脉出生的孩子,无论男女,皆有刻了字的玉竹牌傍身。
他母亲乃谢家嫡支嫡系当家人谢回的嫡幼女谢敏。
他还有两个舅舅。
大舅舅就是如今的国子监祭酒谢远峰。
二舅舅谢远清十六岁时便已是三元及第。他是谢家数十年来以来才貌双绝第一人,也是整个谢家众望所归的未来当家人。
只可惜,在十五年前突然离奇失踪,至今下落不明。
也是从那时开始,谢家嫡支一脉彻底伤了元气一蹶不振。
从前门庭若市的江南第一清贵世家谢家,如今早已无人问津。
陆今安摩挲着手里的玉佩,双眼微眯。
那玉佩的相同位置上,刻着一个“清”字。
谢家玉牌上,能刻上这个字的唯有他二舅舅一人。
镇国公府的小姐身上为何会有他二舅舅的玉佩?
这两者之间怎么深究都是毫无关系之人。
而他的父亲靖王,私底下又与吴家关系亲密……
越来越多的问题萦绕在陆今安的心间,他犹如一头困兽,怎么都跑不出囚笼。
陆今安有些恍惚,自从遇见江洛开始,他要查的事情仿佛都绕不开她……
次日,韶光院。
人逢喜事精神爽。
江洛满面红光的站在铜镜前,由着明绪和忍冬给她洗涑装扮。
明日她三舅舅就要走了,今日是他们提前商议好要去北山的镇国寺,给她娘点长明灯的日子。
明绪为她挑了一身素白流云锦裙,头上只简单带了两支银嵌粉东珠步摇。
江洛很满意,明绪在大丫鬟的位置上是越来越上手了。
昨日她已经让忍冬去刘氏那提前打了招呼。今日她就不用再去秋水院了,直接出门便可。
刘氏得知她要去镇国寺为她娘点长明灯,又从公中支了一百两的银子给她,算是为国公府添的香油钱。
她接了银子,并没有推托。
用过早膳,江洛带着明绪和忘忧直接坐上国公府的马车往城外走去,三舅舅会在城外的十里亭等着她。
忍冬则留在府里与吴妈妈一起守着韶光院。
马车一路晃晃悠悠,半刻钟后便到了城外的十里亭。
江洛下了马车,便见三舅舅正悠闲的坐在亭子里喝茶。
见她来了,吴杨忙起身笑盈盈的走了过来。
“三舅舅。”江洛笑着行了礼。
“杳杳不必客气,我们这便走吧。”吴杨满眼宠溺的说。
江洛点了点头:“好。”
甥舅二人便上了各自的马车,朝着北山镇国寺走去。
而他们身后,也缓缓的驶来了另一辆古朴大气带着华盖的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