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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言坐在蒲团上,双手合十,嘴里不停的念着往生经。

陆今安则盘腿坐在他的对面,静静的品茶。

屋里茶香四溢,安静如斯。

须臾,无言终于睁开双眼,朝对面的人看去。一身黑衣劲装的男子,在这半明半暗的烛火映衬下,仿佛是山间精怪。

他默默抽回视线,端起手边的茶盏,小酌一口。念了这么久的经文,也实在是渴了。

“那山匪可交代了?”无言放下茶盏,问。

“嗯。”陆今安点点头。

无言也习惯了他这般冷漠的样子,又问:“可找到了藏私盐的地方?”

“并未,只知道个大概方位。”这次总算多说了几个字。

无言点点头:“应是在那寨子附近。若是找到了,那刘大壮就如你猜想的一般,他是京中和福建贩卖私盐的接头人。”

又道:“凌阁老准备让王进咬死是受你的指使。你可有应对之策?”

“他有妻有儿,我已经让苏木接走了。”陆今安将茶盏放在桌子上,骨节分明的手指扣着它转了两圈这才才停下,一边又不急不慌的回着道。

无言有些好笑的注视着他刚刚的动作。他与陆今安相处的时日不算短,却很少见他有今日这般少年气的动作。

这小子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好事发生啊?

他作为靖王私底下的好兄弟,对于陆今安的事,还是很看重的。

二人之间的关系,算是亦师亦友吧。

他心里这般想,也就这般问了出来:“你近日可曾有好事发生?”

他的话头转变的太快,陆今安一时有些怔忪。

有好事吗?

自那日从清泉庄子上一别,他就一直努力克制住自己的心。

可,好像并没有什么用。

纵使他为着眼前的案子忙的焦头烂额,依旧会时不时的想起那只“小狐狸”。

他越想要克制,发生过的那些情景,就越要往他脑袋里钻去,直到装的满满的,又一遍一遍的浮现在他的眼前。

就连寂静的夜里,也不放过他,硬生生的折磨着他。

他想,他一定是病了,且病入膏肓。

昨夜里,他又一次做了同样的梦。梦里的人影很模糊,可没缘由的他就是知道,那一定是江洛。

就是那只在他面前时而胆大妄为,时而娇俏狡黠的“小狐狸”。

待他又一次从耳房里,净身出来躺到榻上时,内心里的有个声音不停的叫嚣着:陆今安,既然喜欢上了,为何不去放手一搏……

是啊,既然小姑娘需要,而他也正好有些本事能护住她,为何不能放手一搏?

至于她与凌寻的婚约……

赏春宴上的事,他也是后来听许远说的才知晓。再加上那日,他送她回国公府时,在大街上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她对凌寻的态度,实在是算不上好。

想必,对于这桩婚约,她应是不稀罕也不乐意的吧?

他想,他要找机会约小姑娘出来见上一面,好好祥谈才是。

若是她愿意继续履行婚约,心系凌寻,那他立时便收了这份心思,再也不会对她有任何非分之想。

如果他实在忘不了,那便快马加鞭前去福建,将这桩贩卖私盐的案子,彻底了解了。

实在不行,他再多待些日子,将那些水匪也都一个一个的打服了,投降朝廷,再回京就是。

到那时,说不定小姑娘已经嫁做他人妇了……

可若是这桩婚事对她来说是麻烦、是伤害,而她却无能为力,那他便想法子替她退了就是。

嗯,就是这样!

也许,这就是他的好事吧。

想到此处,他竟扯着嘴角,拿了面前的空杯子往嘴里送去。

无言从未成见过这样的陆大人,他嘴角也跟着止不住的扬了起来。

他伸手拦下陆今安,又忙替他倒了一杯茶,这才打趣道:“看来,如此繁忙的公务,也并未影响到陆大人的好心情啊!”

只一瞬,陆今安就回过了神。

他见自己又一次因着江洛失态,忙垂下眸子,掩盖住心底的思绪。假装淡定的喝了两口茶,说了句:“多谢。”

无言微不可察的撇了撇嘴,他实在是好奇,想要继续打探陆今安口中的“好事”,却被陆今安打断了:“凌霄让你来打探消息?”

无言点点头。

陆今安嗤笑一声:“那你便将刘大壮有可能没死的消息,告知于他。”

无言疑惑的看向他:“你既然费力气把刘大壮藏了起来,又为何告知他这般机密的事?那你岂不是白忙活一场。”

“无妨。不下些诱饵,又怎会钓得着大鱼?”

“你的意思是?”

陆今安没再回答,只眼含深意的与他对视着,由着无言猜测。

一息之间,无言便想通了所有关节。他放下手里的茶壶,试探的问了一句:“声东击西?”

“福建那边,我已经等的太久了。再等下去,恐生变故,这是个好机会。”

无言很是赞同的点点头:“你说的没错,确实是个机会,僵持了这么久,也该收网了。那凌霄这里,确实得给他找点事儿做做了。”

二人因着这些事,谈至深夜,陆今安这才趁着夜色告辞离去。

待他走后,无言则静静的看着对面的蒲团,不停的回想着刚刚陆今安的失态。

那种感觉他很熟悉,就像他年少时想起自己爱慕的人,一时的那种失态。

难道……他似想到了什么,双眼立时迸发出异样的光芒。

若真如他想的那样,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哎。”他无声的叹了口气。

“您该歇息了,否则,可真成秃头和尚了。”将行的声音,从屋顶上传来。

无言闻言,朝屋顶上翻了个白眼:“好了好了,知晓了。你如今是嘴碎的很,早知我就带着……”他一边说,一边朝内室里走去。

将行一脸无奈的听着他嘴碎,半晌,他见屋里的烛火灭了,便也跟着闭目养神起来。

陆今安从镇国寺出来后,便鬼使神差的去了江洛的韶光院。

南星这几日一直按照江洛的吩咐,藏在忘忧的屋子里,不曾在屋顶守夜。

陆今安知晓她的存在。他本就是高手,若是真的对打,南星在他手下过不了十招,就会输的惨不忍睹。

他为了避免麻烦,在接近韶光院时便调动内息,屏气凝神。

此时即便是苏木在此,也不一定能发现他的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