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饭局,乃修行人间一次寻常交际,县令大人更是施以灵晶作为礼敬,彼此之间仅是识于尘世,至于能否影响这位威严的地方尊长,丁深自忖并无十足把握,或许反而会因之举步维艰,甚至将此前在县令心中微薄的善意悉数消磨。
入城以来,丁深便深切体会到这凡俗世界中,地方官员所象征的至高无上的权柄。无论是凡夫俗子还是修士,若非逆天行事,皆会遵从此种权柄之下,如老何般嗜血狂徒亦不例外。彼时在县府外对付山匪,扬言铲除李家,不过是在认清自身无法撼动此权威的前提下所为。杀害衙役,乃是出于自救,最终却巧妙地嫁祸给山匪;屠杀佃户则因其身为乡绅私属的身份,加之此事关乎村落内务,县令不便插手。至于欲灭李家,则更是村庄内部之事,即便有人上报官府,老何也能迅速躲避衙役追捕。
然而如今,马军侯亲临面前,丁深深知难以回避。尤其马嫣儿——那位美丽动人、曾为自己挡下灾厄的女子,竟因此事无辜蒙冤身陷囹圄,而她此举实为庇护自己。丁深断然不能置身事外,毅然决定相助。
丁深正色向马军侯言道:“马军侯,请恕在下直言,马小姐之事与我也有所牵连,故而在下自当竭力相救。然此事源头,终究源自阁下。我需先设法探寻县令之意,而后相机行事。目前首要之务,我打算先往囚牢一行,那里的条件艰苦,我当送去衣物和灵膳,使马小姐能稍减困苦。阁下不妨修书一封,由我转交给马小姐,此事还望马军侯暂且避嫌,不宜露面。”
丁深思量过后,如此提议。
听闻丁深愿意伸出援手,马元明心头大石落地,连连称谢,连桌上未动分毫的修炼资源与佳肴都来不及收拾,便匆匆回家准备所需物品。
丁深望着那一桌无人动过的修炼材料与食物,遂示意沈小西将其收起。那些已切好的灵兽肉干,只需原封不动即可。很快又有其他修士陆续入座。
丁深瞥见忙碌不已的沈小西,不知为何,内心忽然生出一丝愧疚与忐忑。尽管马军侯恳求在前,但毕竟要去照料一位美貌女子,这让丁深心中多少有些负罪感。
如今这修炼界中,男子纳妾乃是常态,妾室数量甚至可体现男子修为境界与地位显赫。然而对于丁深而言,这般念头依然让他有所犹豫,颇觉不安……
觅得道侣之后该如何处置?是一日一轮值守修炼?抑或是每日皆以比试论道为要务?然而想到马嫣儿那俏丽的脸庞,诱人的仙姿,若能寻得如此一位仙侣,似乎亦非难事……
丁深晃了晃头颅,驱散这诸多纷杂思绪。
他在想些什么鬼神之道?人家长马家乃是一位马军候之千金,怎会甘愿屈尊成为他的侧室?
丁深不禁自嘲一笑。
“夫君,你因何发笑?”
“可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修真秘闻?”
沈小西在一旁睁大眼睛,凝视着丁深。
方才丁深的眼神中略显猥琐之态,就如同夜幕降临时迫不及待的修士一般……
此般夫君,大白天里竟满脑子充斥此类念想,看来必要设法助他觅得一位合适的道侣,否则如此下去,怕是我修为难以静心提升啊。
嗯……
新来的侍女小翠倒是有几分资质,只是年纪尚幼,实在惋惜……
“休要这般揣测!”
“毫无此事!”
“实则并无丝毫可笑之处!”
丁深心中忐忑,故作严肃地道。
“我去帮李师兄蒸炼灵粮。”
言罢,丁深忙不迭地离去,形同逃窜。
近段时间以来。
李大牛未曾入山猎杀妖兽。一则流离失所的凡人数目增多,城外已然秩序混乱;再者,李大牛在山中发现了虎爪之痕,因而不敢轻举妄动,进山修炼。
于是闲暇之余,他便在酒楼中帮忙。久而久之,李大牛竟然习得了蒸炼灵粮之术,并且做得有模有样,在深月楼中正式担任起了灵点师之职。
何老近期无所事事,丁深便将早年从炊事班班长那里学得的一张酿酒古方传授给他。此方出自丁深故乡贵州农村,虽在现代社会被视为粗糙之物,但在大夏修行界中,却是难得的佳酿秘方无疑。
凭借自家特制的灵锅火锅与醇厚的灵酒,届时定能使生意兴隆无比。
马军候离去不久,便携一件厚重的灵羊毛披风与一个装有食物与一封书信的灵盒返回。
丁深并未耽误片刻,接过物品,径直向监牢行去。
上次既然何老能凭些许灵银让沈小西进入牢狱探望,那么显然看守监牢的衙役是可以打点贿赂的。
更兼回府之后听闻,那位年轻的衙役前来传递消息时,何老又施舍了一块灵银于他,看来此人确实能够通融一二。
丁深抵达监牢大门前,果真一路顺遂。
那些衙役识趣得很,见到县令大人曾对丁深有过特殊礼遇,加之丁深又送上了一些灵银,便让他通行无阻地进入了监牢。
丁深手持物品步入地牢深处,却发现马嫣儿独自一人对着牢房的小窗口出神。
一道柔和的灵光照进小窗,恰好洒落在马嫣儿身上,给她那一头乌黑秀发镶上了金色的轮廓。
马嫣儿面色清澈,却又带有一丝朦胧之美,散发出圣洁的光辉。此刻她神情坚定又不失惊惧,眼角含着两颗晶莹的泪珠,唯有紧闭的嘴角泄露出了她的那份顽强抵抗之意……
在仙凡交织的世界里,修行者丁深一瞬间竟陷入了痴迷之中。
如果说,
沈小西犹如一位邻近仙府中娇憨灵动的小仙子;
那么这位马嫣儿,则是一位典雅动人,修炼有成的职场仙姑。
她绝美的姿容之中流露出一股高贵的凛然之气,令人不由得生出想要将其纳入羽翼之下的冲动。
“嗯哼!”
丁深轻轻咳了两声,怀抱着修炼物资踏阶而下。
马嫣儿闻声转首,瞥见竟是丁深,脸上瞬间闪过一丝惊喜,然而紧接着,丁灵秀般的脸颊便转为冷若冰霜。
“哼!”
“你来此有何贵干?!”
“我马嫣儿可不需要像你这样的江湖游侠施舍同情!”
马嫣儿语气冰冷地向丁深质问道,随后毫不犹豫地转过了脸去。
丁深满脸茫然,这女子的脸色变换莫测,先前还恭敬致谢,如今却又摆出这般姿态。
我分明一片好心前来相助,她却不领情?
更甚者,我只是多瞧了她几眼而已,难道这就成了登徒浪子?
据仙书所载,观美人有助于修为精进,此举何错之有?
丁深心中愤懑,索性挺起胸膛,决定不再迎合她。
“罢了!”
“这些都是令尊马军侯交予在下带入牢狱之物,还有一封亲笔书信。”
“倘若你不接受,那我便告辞离去。”
丁深言毕,便朝外迈出步伐。
“啊?”
“喂喂喂!”
“你别走啊!”
“回来!”
听得此言,马嫣儿才意识到那些物品和信函原来来自她的父亲。自踏入牢狱以来,马嫣儿并非担忧自身安危,反而是忧虑会给身为门派长老的父亲带来麻烦。长久以来,父亲一直未曾踏入牢狱看望她,这让马嫣儿内心焦急不已。
此刻听到丁深的话语,她早已顾不得之前的矜持,匆忙催促丁深留下。
话说完,马嫣儿不禁又羞红了脸颊。
“你方才不是说不需要我的帮助吗?”
“还有,你说我是登徒浪子,又是怎么回事?”
“我又没对你做什么,你怎么这样冤枉我?”
丁深翻了个白眼,返回马嫣儿身边。
马嫣儿听闻丁深的话语,气得银牙紧咬。
想起那一夜自己因长途跋涉又饥肠辘辘,在村庄无人之际,才做出了短暂的盗宝之举,不料却被丁深撞破。而更让她难以启齿的是,她竟遭到丁深一番非礼。刚才的一时冲动,失言而出,却被丁深拿来做文章。
见丁深提及此事为自己辩解,马嫣儿满腹委屈,气得一跺脚,忍不住坐在地上痛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