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然清冷未褪,但这种初春的寒意,比起即将到来的柔和春风,却更能使人内心深处感到安宁。丁深抬头望向天际,只见一层浓郁的雾霭笼罩其中,而正南方却有一丝微弱光芒闪烁,那是藏匿于云幕后的一弯明月。月华如水般穿透云层倾泻而下,既无盛夏的明媚,也无金秋的苍凉,却蕴含着挣脱束缚、给予人温暖的力量。春天已悄然降临,只需一声春雷震响,便可唤醒大地,万物复苏,再现生机勃勃的春色画卷。
送别陈大刀之后,丁深带着一身修炼的疲惫返回后院。近来对他而言,身边的种种变故犹如修行路上的试炼,未曾给他片刻喘息的机会。此刻,饥饿感阵阵袭来,腹中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
回到后院,发现马嫣儿房间内灯火依然明亮。丁深略作犹豫,还未决定是否要去打扰她,便见老何提着一壶灵酒,手捧一道暗淡菜肴,悠闲地走出后厨。
“瞧前方幽邃如墨之地,必定是妖邪巢穴所在!待我奋勇向前,欲要——”
“咦?少爷您回来了?”
老何吟唱至半截,忽然瞥见丁深步入,顿时笑盈盈地迎了上去。
“何叔,您还没用过晚膳吗?”
丁深询问道。
“用过了,不过还不太饱呢!”老何答道,“正好再补一餐。这官府的仓库可比咱们酒楼后厨富饶得多,不过想要美味佳肴,还需亲自出手啊。说到那个马姑娘,一口都没动呢,不如你帮她准备些吃的吧。”
丁深看着老何手中那盘黑漆漆的食物,无奈摇头。让老何掌勺,实在是难为了食客的胃。
“何叔,既然事态已平稳,明日一早,你就去驿站将小西她们接回来吧。”
丁深告知老何沈小西等人现处的位置。
“好嘞!我明早就出发!”老何点头答应,随即提着酒壶回到屋内。
丁深轻叹一口气,目光落在马嫣儿房内的烛火之上,然后走向厨房。不久之后,他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灵汤面走出来,轻轻地敲了敲马嫣儿的房门。
并未得到回应,丁深犹豫一下,轻轻推开房门走进去。此刻,马嫣儿正愣愣地坐在桌旁,凝视着眼前的烛火出神,连丁深的到来都没有察觉。
丁深望着马嫣儿那形容憔悴的模样,心中怜惜不已,遂将面条置于她的面前。
直到这时,马嫣儿才注意到丁深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站在她面前。
“你……还没有歇息么?”
马嫣儿擦拭着眼角的泪痕,显得有些局促不安,起身站定。
这一刻,对于马嫣儿而言,究竟该以何种心态面对丁深,她自己也拿捏不定。
“先吃点东西吧。”
丁深把一双竹筷递给她,马嫣儿看着眼前冒着腾腾热气的面条,嘴唇不由得一撇,眼泪再次滚落下来。她接过筷子,却又放下,最终还是没能开始用餐。
马嫣儿悠悠地道,“吾并无饥意……”
丁深轻声叹息,随之在马嫣儿身旁坐下。
“尚在心绪难平么?”
“修炼之人,岂能空腹度日?”
丁深轻抚马嫣儿的纤背。
“丁师兄,是否觉得师妹我过于任性和肆意妄为?”
马嫣儿转首望向丁深,长长的睫毛上挂着几颗晶莹泪珠。
丁深凝视着烛光映照下的马嫣儿,心中赞叹不已。
灯火阑珊处观佳人,更显其姿色三分。
以往的马嫣儿,总是英姿飒爽,令人敬畏;
如今她却是这般楚楚可怜,显露出柔软无助的一面。
即便丁深历尽轮回,阅女无数,未曾有哪一位能够比肩马嫣儿之绝世容颜。
加之此刻马嫣儿流露出的这份惹人怜爱的神情,令丁深忍不住生出将其拥入怀中的冲动。
“勿需多虑……”
“此事之上,你已竭力而为。”
丁深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宽慰马嫣儿。
“实则,我虽感伤,然内心深处更多的是懊悔。”
“长久以来,我满怀对父亲的怨怼之情。”
“诸多时刻,我都故意与其对抗,针锋相对,然而父亲从未严厉苛责于我。”
“是弟子太过任性,不该如此对待父亲,屡次让他老人家生气。”
马嫣儿垂首低语,语气幽幽。
丁深长叹一声,此乃人生常理——亲不在,欲孝迟矣。
“过往之事,皆已随风散去。”
“令尊定不会责怪于你,你应该珍惜眼前,好好修行才是,他在天之灵必定盼望你过得安好。”
丁深伸出手去,握住马嫣儿的玉手。
马嫣儿遂依偎在丁深肩畔,二人身影交织,如同一幅合璧画卷,随着摇曳的烛光投射在墙壁之上。
良久之后,马嫣儿羞涩地自丁深怀中挣脱而出,目光流转,望着丁深,略带慌乱。
“来,尝尝这碗面,尚有些许余温。”
“看看为兄的手艺如何。”
丁深试了试桌上的面条,朝马嫣儿提议道。
马嫣儿端详眼前的汤面,那是丁深亲手为她烹制的。
执筷入口,泪水不禁簌簌滚落。
随后,她大口大口地吞咽起来。
是啊!
如今,她并非孤身一人,亦有人呵护照料。
父亲,我必当坚韧生存下去!
翌日清晨,未见曙光之时,
老何便跃跃欲试地起床,打算出城迎接贵客。
这段时日,
他犹如被困牢笼的苍狼,一身豪气无处施展。
只待晨曦微露,便可驰骋疆场。
为此,老何整夜辗转反侧,终未阖眼。
拂晓即起,哼唱小调,扬鞭策马而去。
听到老何外出的动静,
丁深也随之醒来。
心中挂念重重,难以安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