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坐下。”
柳春桃指了指炕,而后转过身打算去炕柜里拿朱爷爷给她的药油。
正逢此时院儿门口却突然传来一道担忧的声音:“春桃丫头!”
“春桃丫头!”
“??!朱爷爷?!”
柳春桃刚想着朱成义呢,没料到他就找上门儿来了。
可站在一旁的顾北山却浑身紧绷,硬邦邦地板着一张脸,显然因为突然造访的陌生人又进入了警戒状态。
“没事的顾北山。”柳春桃已经习惯他这样了。
她还学着在病房时的样子拍了拍他,软绵绵地安慰:“是朱爷爷,我是他的学徒。”
“他是大夫,你叫他朱大夫就行了。”
解释完以后柳春桃就赶紧跑出去:“我来啦朱爷爷!”
“... ...”
顾北山张了张嘴。
他蹙着眉心站在原地想了想,还是马上跟了出去。
“春桃丫头!爷爷看诊回来听说你跟顾团出事儿了,实在是不放心,所以就来... ...看看... ...你。”
朱成义话还没说完,便见顾北山稍显急切地追了出来。
看到他的时候,顾北山明显浑身僵了一下。
而后便刻意避开他的视线,径直朝着柳春桃走来。
朱成义微微错愕,他一下子就看出了顾北山的反常,以及他头上缠着的绷带。
“丫头... ...这是... ...”
“他咋看着... ...”
看着像是突然傻了呢?
后面这话有点过于直接了,朱成义也是没好意思说出来。
柳春桃却淡然地点点头:“嗯爷爷,顾北山失忆啦。”
“他傻了。”
“... ...”
朱成义更惊了。
尤其是见柳春桃满脸平静,他真是有点不得不佩服这丫头的适应能力。
“媳妇儿... ...”
顾北山揪起柳春桃的衣角。
巍峨如山的高大身躯瑟缩了一下。
闷声道:“媳妇儿你能不能不要跟那个姓张的学... ...总说我傻了... ...”
“啥,啥啥?”朱成义甚至怀疑自己确实是到了年纪了,耳朵都开始不好使了。
“丫头,他叫你啥?”
“... ...”
柳春桃瞬间红了脸。
“顾北山。你先回去。”
柳春桃吭吭哧哧地伸出小手推他,虽然推不动一点。
“你回去!我要跟朱爷爷说话!”
柳春桃不会撒谎,她要把事情是怎么回事跟朱爷爷说一下,刚好问问顾北山的伤口。
顾北山委屈坏了。
略显狭长的眼尾都泛起红意。
“你要说啥,为啥不能叫我听?你是不是就是嫌弃我傻了!”
“... ...”
朱成义一张老脸瞬间皱成一团。
这... ...冲击性太强了。
“谁嫌弃你傻了!你讲不讲道理!”柳春桃急得一张俏脸滚烫烫的,伸手又拔高了嗓门:“快进去!不然... ...不然我离家出走!”
此话一出,顾北山瞬间如遭雷击。
他整个身躯都猛烈地颤抖了一下。
随后,他猩红着双眸无比委屈且幽怨地看了看柳春桃,又看了看朱成义。
转过身——
一步一步地缓缓朝着屋里走去。
不存在的尾巴和耳朵毫无生气地耷拉着,如同被全世界抛弃的大可怜。
“... ...”
朱成义觉得这辈子自己都没这么沉默过。
顾北山走了,柳春桃这才可以毫无顾忌的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跟朱成义讲清楚。
朱成义听得则是眉头越皱越紧,最后眼神复杂地看着柳春桃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春桃啊... ...你,”朱成义顿了顿,还是忍不住道:“你这是在委屈自己呀!丫头!”
“爷爷行医问诊这么多年,类似北山娃这样的情况也不是没见过。”
“丫头,你有没有想过。要是他好了以后把现在的这些事儿都忘了可咋整?”
“我... ...我... ..”
柳春桃也不知道。
只要想到这样依赖她的顾北山、仿佛整个世界都只有她一个人的顾北山,如果突然有一天消失不见了。
而且被彻彻底底地磨灭忘记了。
她就好像呼吸都被攥住,心尖儿上抽抽着疼。
“丫头,你跟爷爷说实话。”朱成义从前是觉得年轻人的缘分他不好插手。
要让他们自己去经历。
可现在只剩下一个明白人,还傻傻乎乎儿的,天真的不行。
朱成义直言:“你是不是对顾北山有了别的心思?”
这一针见血的话瞬间刺破了柳春桃所有的防备。
她似是被烫到了,浑身打了个颤栗瞪圆了眸子望向朱成义。
朱成义见她如此反应便全清楚了。
不光是他清楚了,柳春桃自己也定然是醒过闷儿来了。
“丫头,爷爷不说别的,只问你一句,要是我说的那种情况真的发生了,你会后悔吗?”
“不!”
这次柳春桃半秒都没犹豫,她红着眼眶一字一句地道:“我不后悔!”
“爷爷,我绝对不会后悔的!”
“我没法儿骗自己了。”柳春桃扯了扯唇角,娇莹眉目间忽然糅杂着酸涩又甜腻的情意。
就在这个瞬间,她就像是从一个不谙世事的黄毛丫头突然变成了一个满含春情的少女。
她说:“如果我真的放着他不管了,才真的会后悔。”
-
朱成义走后已是傍晚,柳春桃却好像因为刚才短短的谈话忽然长大了。
她听到顾北山故意在屋子里翻腾翻腾被褥,又走来走去,甚至还重重地跺了两下脚。
紧接着,便传来他吃痛的闷哼声。
柳春桃噗嗤一声笑开,带着满脸灰捂着嘴咳了两声。
然后紧张地吞了吞口水,掀开锅盖。
她眼睛唰啦一亮,喜滋滋地叉着腰。
嘿嘿,这次终于没有熬个浆糊出来!
柳春桃探头叫顾北山过来吃饭。
大约几分钟以后,才等到他黑着张脸硬邦邦地走进来。
柳春桃强忍笑意,扯了扯唇把盛好粥的碗递给他:“我现在只会熬粥,你别嫌弃。”
“... ...”
顾北山张了张嘴,然后迅速闭上。
单手握着碗张嘴呼呼呼地吹了几下,然后脖子一仰——
咕咚咕咚全灌下去了。
给柳春桃都看惊了。
“... ...不,不烫吗?”
她讷讷地问。
顾北山撂下碗,拧着眉哼道:“烫什么烫。”
“我心窝儿里冰叭儿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