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是恶鬼,能吞噬人性,本来同是生活在最底层的人反而争斗得最狠,方芸娘的父母就是最普通的老百姓,过多了苦日子,女儿长得好看,只想女儿嫁个有钱的少吃点苦头。
萧天洛是生得好,品行好,但是家里太穷了,夫妻俩才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
以前的那点轻视在现在看来实在可怜可笑,方芸娘的身材姿色反而招来了大祸。
曾经瞧不起的穷小子逆转人生,起飞了。
原来说的亲事告吹,以后风言风语肯定少不了,一家人茫然不知所措。
方芸娘无比庆幸自己被强占的事情没有被捅出来,这才留有余地,但是绝不可能回到原来居住的地方,碎嘴子太多,口水沫儿能淹死人。
她还没有出嫁前就因为暗恋萧天洛被那些成了婚的妇人说骚浪贱,但她也不怕,自己一个处子之身,岂能容她们污蔑,她们骂,她就骂回去,反正她们是一样的贫民。
现在不一样了,她是真的不干净了……再面对她们的羞辱,她再没有底气。
祝久儿听说过无数这样的事情,民不敢和官斗,官生子也是一样,黄霄两样都占齐了。
是可以把事情捅大了,告这黄霄一把,方芸娘一家也别想有好下场。
这就是如今的环境使然,这几年有听说过民告官还全身而退的吗?
如方氏所说,方芸娘的清白尽毁,事情闹大,她也别想活了,今天这处理结果就算是皆大欢喜,方家上下也满意,方母的担忧不无道理,底层人的恶意也是要命的。
祝久儿眉头皱起,将萧天洛拉到一边,两人商量了几句,就有了主意。
黄归为了息事宁人,赔偿送得极快,不过一个时辰后,一千两纹银就直接送上宣武侯府。
这一千两直接拿到方家人面前,吓得他们腿都软了。
一块豆腐才卖一文钱,这一千两得卖多少块豆腐,方家人全都傻眼了。
但一想到这是女儿遭受欺辱才换来的银子,一家人神色莫辨,纠结万分,这陡然暴富,他们倒是慌了神:“这,这……”
“芸娘遭了大罪,这一千两是你们应得的赔偿,但你们也要知道黄家绝不是省油的灯,若要拿着此事再去要挟,性命不保。”萧天洛提醒道。
要说萧天洛还是最懂他们的心理,被戳破心中最恶劣的心思,方母面红耳赤,胆寒不已。
萧天洛就像她肚子里的蛔虫,她刚才的确想到黄家这么担心这件事情败露,那岂不是把柄落在他们手上,听到这话,方母的腿微软:“是啊,要是他们杀人灭口怎么办?”
“拿着银子离开都城,另外找个地方安置。”萧天洛坚定道:“路引我们来解决,但是。”
“但是什么?”
“必须秘密出城,以后也不能再回来。”萧天洛说道:“到了外地也不要露富,要是愿意隐姓埋名最好,省得无缘无故掉了脑袋。”
方母刚才若还有什么不三不四的心思,现在被吓得只想保命,一边的方父倒冷静不少。
男人的见识还是多些的,他知道萧天洛的话并不全是吓唬他们。
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这种事是不存在的,权贵处理他们这种小百姓如同辗死只蚂蚁。
现在得了好处就应该马上消失,而且这些银子多吗?说多不多,但这是她女儿的贞洁换来的,父亲护不住女儿是多荣耀的事吗?这些是耻辱的银子。
方父重重地呼出一口气:“没错,我们得走,这银子拿得容易,享不易。”
萧天洛心里撇撇嘴,看来还有个清醒的,这就好说了。
“既然这样,就听我们的安排,尽速离开都城,悄悄地走,你们全家都有做豆腐的本事,换个地方也不会坐吃山空。”萧天洛说道。
方母也恍然过来,是啊,有了银子,换个地方,他们仍有手艺,饿不死!
“还有芸娘。”
萧天洛看过去,芸娘下意识地避开他的目光,她现在无颜面对萧天洛,不是清白之身,又以这般狼狈的情状出现在他面前,祈求他和他娘子的帮助,太落魄了。
以往那个娇纵的街头豆腐西施,一身傲骨都被打碎了。
“芸娘的事情对方不会声张,那黄霄不仅是官生子,自己也有七品官衔,事情闹大了对他没有好处,今天他们算是吃了一个哑巴亏,为了前程也不敢作声。”
“这一千两是给你们的赔偿也是封口费,换了地方以后你们可以说芸娘是寡妇,当朝允许寡妇再嫁。”萧天洛说到这里轻哼一声,这世道对寡妇比对婚前失贞的女子宽容。
方母灰败的脸色越来越亮,是啊,有这些银子在手,大可以换个地方从头再来。
找一个不知他们底细的地方,让女儿用寡妇的身份再嫁,有银子,还可以招婿!
如此一想,方家父母都激动起来,方芸娘更觉得能重见天日,自己还有抬头做人的一天!
方芸娘全家对侯府感恩戴德,千恩万谢,又觉得独拿千两银子不好意思,非要留下一半。
但那黄归能混到现在的位置哪是普通的莽夫,给方芸娘的补偿是一千两银子,给侯府的是单独准备,那是另一份了——是方家拿到的三倍。
黄归同时大出血封了侯府的口,萧天洛也没有打算让方家人知道,只是拒绝他们要分好处的主意,将他们安置在原本贺延年住的院子里,又帮着他们把家当挪到侯府。
利用老侯爷的关系办好路引等文件后就准备送他们离开都城。
至于这家人要去哪里,萧天洛一个字没问。
方芸娘经过这次打击才知道长得好对于普通家庭的姑娘来说并非一件好事,这次是急中生变才冲到侯府,不然后果是怎么样,她都能想到。
临别那天,方芸娘一一叩谢老侯爷夫妇和萧天洛、祝久儿,往常会将自己打扮得光鲜照人在离开的这天梳着妇人发髻,衣着朴素,脸上半点脂粉没有弄,也没有打口脂。
只有衣衫包裹下的身躯依旧动人,她就换了一身更宽大的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