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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剪西蹲在床边,伸手握住张海哥冰凉的手放在自己脸庞,干涩的双眼微红,凝起水雾,成串的珠子扑簌簌的落下。

“为什么还不醒?”

床上的人惨白如纸,脉搏微弱的几乎探不出来,身体迅速衰竭,来来往往看过的医师都说“活不了了。”

其中一位,说了这样一句话“这人呐,本身就是靠着一口气坚持到现在的,未完之事已经了结,没了挂念,打算就此长眠。”

张启灵来看过,他盯着陷入昏迷的人,一句话都没说,一来就是站个一天,像块石头。

后来某天下午,他和齐墨谈过之后,就去了码头,再没回来,张家人也跟着走了。

槟城里,人人都知道两年前来这里的华人,治疗五斗病的大善人病的要死了,棺材铺的伙计连夜赶出最昂贵的楠木棺。

抬着棺材去医馆,却被南洋这群人骂走“老大还没死,你们这是干什么!”

其实不怪他们,本意是好的,可偏偏踩到这群疯子的尾巴,收拾了一通,连滚带爬的逃走。

齐墨下楼的时候,就看到中央摆放着的楠木棺,他没有任何反应,只是走到棺材面前,嘴角带笑,没有人知道他要做什么,反正看着挺瘆人。

下一刻,齐墨直接狠踹上去,巨大的响声让外面的没跑远的人都是一激灵。

最后,那棺材被他一把火烧了。

医馆也关了门。

齐墨摘下眼罩,放在青年的手心中,看了几秒,站起身,朝着窗户走去,他靠在窗边,从兜里拿出烟,就这么抽起来,目光一直停留在小白菜身上。

何剪西让他去外面抽,他也没反应。

良久,他掐灭烟头,朝着小白菜走去,弓起膝盖抵在床上,弯腰抱起瘦弱的青年。

很轻,好像力道稍微大了就能捏碎他。

半跪在床边上,调整着怀里人的姿势叫他坐在自己腿上,双手无力垂下,松松垮垮的中衣也顺着肩头滑落,露出大片的皮肤。

齐墨扣住他的手,没有一丝缝隙。

“小花还在等你,你就这么睡过去,以后就看不到他了。”

“张海哥,你就这么想抛下小花吗?”

齐墨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堆小花,花儿爷,解雨臣……

可怀里的人还是没反应。

他眼睛一红,抱紧了青年,身形差距大,像只大黑耗子笼住自己的小粮食。

最后,轻声开口:“齐先生还在这里,你不能再睡了。”

“张海哥,再不醒,齐先生会欺负死你!”

没人注意的位置,白发青年皱了皱眉,转瞬即逝。

齐墨将头埋在他的肩膀处,热意的泪水蹭了上去,他语气很急,还带着委屈“小花没用,齐先生也没有,哑巴张呢?还有无邪……”

“难道你就没了在意的人吗?”

“那陈怀谦呢?”

只见齐墨扣着的手动了动,有效果!

他又说了好几遍的陈怀谦,却没见他有反应。

怀里的人冷冰冰的,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齐墨忽然开口“我带他去找陈怀谦。”

这是最后的办法。

民国九年春,长沙——

喧闹的市集中散发着各种小吃的气味儿,最浓烈的是辣子米粉,人来人往,有修士和尚,贵少爷,还有缩在角楼里讨饭的乞丐。

空中尽是烟火味儿。

男人穿着黑色毛衣大衣,右眼戴着眼罩,容貌俊俏,这样的人在人群中本身就引人注目,而且他怀里还抱着一个人。

那人似乎睡着了,戴着白毛绵帽,围着米色的围巾,外面穿着黑色的棉大衣,包成了一个小粽子,似乎怕他冷,高大的男人总会按着他的头埋在自己的衣襟里,过一会儿再放出来。

偶然瞥见,就会看到那绝美的侧脸,路人频频看去,心中暗想,怪不得,要是我有这么漂亮的媳妇,上街也抱着!

“先生,先生,给夫人买朵花吧!”

卖花女拦在他们面前,眼神带着希翼。

齐墨听到这个称呼,他低头看着沉睡的人,勾了一下唇“听见没,夫人。”

随后腾出一只手来,拿出钱包递给卖花女“自己拿,红色的我都要了。”

“谢谢先生!”

花篮挂在齐墨的胳膊上,一路抱着小白菜,前往陈怀谦故居。

张海哥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好像是体验到一个完整的人生。

父母相爱和睦,还有一个宠他的姐姐,平安喜乐。

可是耳边总有一道声音,间断不停。

少年坐在书桌前,认认真真的写着作业,左手边放着一个小型鱼缸,里面是一条通体黑色的小鱼,每次他都会看着他发呆,咬一口薯片再继续肝作业。

模模糊糊的声音传来,他抬头往四周看去,却什么都没发现。

“张海哥,你要是再不醒,齐先生就欺负死你!”

张海哥:?

少年皱眉,齐先生?欺负死我?

这时,肩膀上被一道温热的湿意蹭了,他伸手扒开衣服,看着上面浅浅的水痕,有些无语。

他把这句话记在了本子上,从这天起,总是有声音输入到他的脑子里,还都是一个人。

记了十几本的笔记,瘫在桌面,鱼缸里的小鱼渐渐变得透明。

脑中又传来了声音,可这一次换了人。

“宿淮,醒来吧。”

他感受到自己被一个温暖的身体拥住,其实那个叫齐先生的家伙总是抱他,可他身上温度太高,有些不舒服。

耳边响起了压抑的哭声,浓郁的悲伤传进心中。

“你哭了?不哭,不哭。”

少年对着空气,干巴巴的安慰。

不知道怎么就像安慰一下这个人,他试着伸手,虚虚的环住,也不知道位置对不对,耳边哭声顿住“宿淮?”

齐墨站在门口,看着昏迷的人居然伸手抱住陈怀谦,笑了笑,他低声道:“没良心的,齐先生抱你这么久,也没见得你回应,轮到陈怀谦就直接抱上……”

似乎是有了陈怀谦,张海哥的状态越来越好。

某天下午,齐墨忽然叫住了陈怀谦。

“你知道小白菜不是这个时间的人,对吧?”

“嗯。”

“他要是醒了,你打算怎么办?”

陈怀谦看向他“齐先生,有话直说。”

“在他的时间里,小白菜过的很不好。”齐墨将霍无恙的经历一一道来“我进了陨玉,才明白他是存了死志,他把终极封印在了另一具身体中,只留下一丝能穿梭时间的,回溯时间消损的能量来自终极,可现在他不是容器,消损的反而是他自己。”

“待的越久,他就会越来越虚弱,陈怀谦,你要是真的爱他,就别给他希望了。”

“让他回去,至少能保住他一条命。”

院子里,无人说话,无言的压抑迅速蔓延。

陈怀谦抬头朝天空看去,他到今天才明白,那句“我不回去了。”是什么意思。

宿淮是在自杀啊……

可怀哥怎么会让你死呢?

“我知道了,谢谢你愿意把这些告诉我。”

“齐先生,我把他交给你了,不要再让他受伤,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