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得吗,再往前便没有回头路了。”
苍织语气慵懒,明明也就只比芽可大了两岁,声音中却透着几分沧桑。
“那你呢?为何要回来?”
芽可目不斜视,专心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恬静的笑容下,是难掩的忐忑。
两人是在距离姜城不远的一个小县城相遇的。
路过的苍织恰巧捡到了险些饿晕过去的芽可。
场面一度尴尬。
依稀记得,四人登船前的豪言壮语。
高谈阔论待回到冗夷后,要如何闯出一番事业。
不曾想,打脸来的这么快。
苍织没有回答,或是不屑回答。
从始至终她都没想过要离开。
她不清楚李牧身上究竟有怎样的魔力,但就是叫她欲罢不能。
然而她的出身就决定了,她无法像芽可一样无所顾忌。
所以她设计将苍鹤送回冗夷。
苍鹤是苍井家下一代家主,之前更是帝国未来的皇后唯一人选。
她不清楚家族为何会让苍鹤来兴朝,甚至顶替了她原先的任务。
不过这些她都不再关心。
她已经为苍井家,为帝国做了最后一件事。
此番回都城,她报了必死的决心。
她没有芽可那么天真,以为背叛过李牧的人会有什么好下场。
她体会过那个男人的温柔,更见过他的冷血无情。
但事情已经做了,她便不后悔。
她坐起身子,手指拂过垂落在耳边的发丝,明明是让男人欲罢不能的娇媚嗓音,此时听上去却满是冷意,
“入城前,将这些人都遣散了吧。”
“知道。”
芽音颔首,这是她们一开始就说好的。
大张旗鼓的赶路,本以为早会被寻到,却不曾想,已经到了都城外,李牧都没有派人找过她们。
难道说,李牧对于她们的逃离,竟丝毫不在意。
芽可心情忐忑,下意识摸向手腕,依旧是那般白皙粉嫩,却少了一只血红色的玉镯子。
那是秋菊送给她的,姐妹俩一人一支,本是一对。
她还记得当时秋菊叉着小腰,颐指气使的坏笑,
“不要客气,快带上,往后你们就是公子的人了。”
为了回来,她将玉镯当掉换了盘缠。
这一路上过的确是舒服,心里却总是空落落的。
这时,苍织从怀中取出一颗小药丸,仰头吞下。
芽可掀了掀眼皮,本想阻止,却还是犹豫道,
“你当真想好了?”
苍织妩媚一笑,语气毫不在意,
“以为我不知道,你那姐姐一路作妖,还能是为了什么?”
“只是没想到,碰到的会是你。”
苍织有些唏嘘,一路上芽音的心思怅然若揭,以至于苍鹤时时提防着她。
却不曾想,她碰到的竟会是这个一直不吭不响的妹妹。
“姐姐心思单纯,没什么城府……”
芽可下意识为自己姐姐辩解,话说一半突然愣住了。
对呀,既然自己可以在出发前悄悄下船,那姐姐会不会也……
芽可摇了摇头,挥散这种想法。
姐妹俩自小相依为命,知道自己在船上,姐姐肯定不会独自离开。
想到这里,芽可的心里生起丝丝愧疚。
好在有苍鹤在,至少芽音往后不会再受什么委屈。
姐妹俩终究是要过上属于自己的人生。
苍织看到芽可失神,起身走到她身后,白皙玉手搭上她的肩膀,
“你本就是被我强迫离开,只需实话实说便可。”
“如今,你将我制伏带回,便不是请罪,而是邀功。”
芽可蹙眉,用力攥紧了拳头,
“可,可我不想欺骗公子……我,我愿意受罚。”
苍织眼底闪过诧异,她清楚两姐妹的情况。
可以说,她们两姐妹连李牧的面都没见过几次,竟会这般死心塌地?
她拍了拍芽可的肩膀,低头凑到她的耳边,小声安抚,
“这不是欺骗,你总要给公子一个台阶。”
“你当真以为公子什么都不知道?”
芽可愣了一下,木讷点头。
没错,她们这些小揪揪公子怎么会不清楚。
在她眼中,公子便是神明般的存在。
或许连秋菊自己都不知道,她的驭下之术从某种程度上看,即便是自幼钻研此道的夏荷也是比不上的。
…
远处,临时搭建的茶摊下。
唐沁和芽音坐在小帐中。
“嗝~唐姑娘,我吃饱了。”
芽音手中捧着半块干饼,犹豫半晌,小心的揣入怀里。
唐沁回头看了她一眼,微微颔首,
“走吧。”
二人起身,恰巧路过正在遣散家奴的苍织车队。
芽音心有所感,朝着马车的方向看了一眼,微微蹙了蹙眉。
“别看了,都城这些权贵不好惹,莫要给你家公子招惹事端。”
唐沁提醒,将芽音拉到了自己身侧。
芽音乖巧应诺,这一路,竟让她乖张的性子收敛了不少。
两人刚进城。
马车的一侧车窗打开,苍织探出脑袋,恰巧看到了芽音的背影。
她眯了眯眼,摇头低喃,
“不可能,一定是看错了。”
……
皇宫,皇后寝殿。
“初一,这是你的意思?”
皇后放下手中奏章,意味不明的看着面前的赵楚依。
赵楚依颔首,语气听不出有什么情绪,
“母后觉得有什么不妥吗?”
皇后怔了怔,轻笑出声,
“你这是在和母后闹别扭?”
“儿臣不敢,既然母后要为儿臣择婿,儿臣想要多看看,又有何不妥。”
赵楚依躬身,行的却是皇子的礼数。
皇后深深看了她一眼,嘴角露出笑容,
“可,便由你。”
赵楚依谢恩行礼。
直到回了云和院,脸上的冰冷才渐渐化作委屈。
愤愤的跺了跺脚,紧接着又是一声长叹,这才开口道,
“去告诉师父,事情办妥了。”
随即,空旷的大殿中,响起一声轻诺,随后便再次陷入宁静。
良久后。
赵楚依整理好表情,快步出了大殿,怒声质问,
“废物!还没找到珊珊吗!”
……
晚间。
穆真的接风宴草草结束。
席上,他和慕容锦绣几乎没有说话,两人似乎都在刻意躲避着什么。
期间,李牧甚至将两个水火不容的小妮子揪出去,给二人制造单独相处的机会。
但直到离开,二人还是如同最初那般坐着。
三人没去太学,而是在南城的一家客栈休息。
隔日便是册封大典,穆真还有些事要与李牧交代。
“老师,喝茶。”
客栈的厢房中。
穆真抿了口茶水,微微颔首,
“你可想好了,卷入这滩浑水,便再无法置之事外。”
李牧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语气却十分坚定,
“老师,我早就无法置身事外了。”